午后,楊威命人喚來捕頭鐵牛詢問無名尸首的情況。鐵牛是個三十出頭的壯漢,皮膚黝黑,說話直來直去:
"回大人,死者是個年輕男子,約二十五六歲,身上無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物品。奇怪的是,他雙手細嫩,不像尋常百姓,但穿著卻是普通粗布衣裳。"
"可曾驗尸?"
"仵作說死因是胸口一刀斃命,死亡時間約在前日午夜。"鐵牛猶豫了一下,"還有一事蹊蹺,死者右手緊握,我們掰開后發(fā)現(xiàn)掌心里有這個。"
鐵牛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片金色的柳葉,做工極為精致,葉柄處還刻著一個小小的"聽"字。
"聽?"楊威接過金柳葉仔細端詳,"這是什么組織的標志嗎?"
鐵牛面露詫異:"大人不知道'聽雨樓'?"
楊威心里咯噔一下,差點忘了自己現(xiàn)在是本地縣令,理應知道這些地方勢力。
"本官自然知道。"他故作鎮(zhèn)定,"只是沒想到會牽扯到命案。此事暫且保密,你繼續(xù)暗中調(diào)查,有消息立刻回報。"
鐵牛領(lǐng)命而去。楊威立刻翻查縣志,果然在"江湖勢力"一節(jié)中找到關(guān)于"聽雨樓"的記載——這是一個神秘的情報組織,以金柳葉為信物,專門買賣消息。據(jù)說上至朝廷秘聞,下至商賈隱私,只要出得起價錢,沒有他們弄不到的情報。
死者是聽雨樓的人?那他的死恐怕不簡單。楊威正思索間,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大人,下官劉富貴求見。"一個油膩的聲音傳來。
說曹操曹操到。楊威趕緊將金柳葉藏好:"進來。"
劉富貴滿臉堆笑地推門而入,身后還跟著兩個抬著箱子的仆役:"打擾大人辦公了。下官特來送今年的'冰敬'。"
"冰敬?"楊威一愣。
"正是。"劉富貴示意仆役打開箱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雪花銀,"按慣例,夏季各衙門都有'冰敬',冬季則有'炭敬'。這是大人應得的一份,共五百兩。"
五百兩!楊威記得明代七品縣令的年俸才不過四十五兩白銀,這"冰敬"竟是他十年俸祿之多!
"這么多?"楊威忍不住脫口而出。
劉富貴笑得意味深長:"大人說笑了。咱們清泉縣雖是小縣,但地處交通要道,商賈云集,這點孝敬算不得什么。府臺大人那邊,自然另有安排。"
這是在暗示這些錢不只是給他的,還要往上打點。楊威故作恍然:"原來如此。那本官就...笑納了?"
"應當?shù)?,應當?shù)摹?劉富貴見楊威收下銀子,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對了,今晚醉仙樓的宴席,大人可一定要賞光啊。"
"一定一定。"
送走劉富貴,楊威立刻喚來翠兒:"去把主簿叫來,就說本官要查閱歷年賦稅賬冊。"
主簿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學究,姓周,為人耿直。他抱來厚厚一摞賬冊,絮絮叨叨地說:"大人終于要查賬了。老朽早就發(fā)現(xiàn)賬目有問題,可前任李縣令剛想徹查就被調(diào)走了..."
楊威花了一下午時間核對賬目,果然發(fā)現(xiàn)大量虧空。名義上是"災荒減免",實則都進了某些人的腰包。最令人震驚的是,這些賬目上居然都有前任縣令的簽押!
"周主簿,這些簽押...是真的嗎?"
老主簿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后才低聲道:"老朽不敢妄言。只是李大人臨走前夜,曾私下對我說,有些簽押是被人仿冒的..."
天色漸暗,楊威換上一身便服準備赴宴。臨行前,他將那五百兩"冰敬"鎖進柜子,并在日記本上詳細記錄了今日的發(fā)現(xiàn)。
醉仙樓是清泉縣最豪華的酒樓,位于城中最繁華的街道。楊威剛走到門口,劉富貴就熱情地迎了出來:"大人光臨,蓬蓽生輝啊!"
包廂里已經(jīng)坐了五六個人,經(jīng)介紹都是縣里有頭有臉的鄉(xiāng)紳富商。酒過三巡,劉富貴拍了拍手,一群花枝招展的歌妓魚貫而入。
"這是醉仙樓最有名的'十二金釵',大人看中哪個,今晚就讓她伺候..."劉富貴湊到楊威耳邊,聲音曖昧。
楊威頓時酒醒了一半。這是要用美人計腐蝕他??!正想著如何推脫,一個紅衣歌女已經(jīng)主動坐到他身邊,纖纖玉手搭上他的肩膀。
"大人,讓奴家為您斟酒..."
女子身上濃郁的脂粉香熏得楊威頭暈。他正欲婉拒,突然注意到歌女手腕內(nèi)側(cè)有一個小小的刺青——一片柳葉!
金柳葉?聽雨樓?楊威心頭一震,難道這醉仙樓與聽雨樓有關(guān)?還是說這女子就是聽雨樓的人?
"姑娘好生面善,不知如何稱呼?"楊威試探著問道。
"奴家姓柳,名如煙。"歌女眼波流轉(zhuǎn),"剛來醉仙樓不久,今日有幸得見大人,真是三生有幸。"
柳如煙...這名字也太刻意了吧?楊威幾乎可以確定此女不簡單。他決定將計就計:"原來是柳姑娘。本官...不,我平日最愛聽曲,不知姑娘可會唱《雨霖鈴》?"
"巧了,這正是奴家最拿手的。"柳如煙嫣然一笑,起身取來琵琶,"大人且聽..."
悠揚的琵琶聲中,楊威注意到劉富貴與趙德柱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而柳如煙在唱到"此去經(jīng)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時,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他的掌心。
這場宴席,恐怕遠不止行賄受賄那么簡單...
回到縣衙已是深夜。楊威剛推開書房門,就感到一陣寒意——窗戶大開著,桌上的文書被翻動過!
他急忙檢查暗格,發(fā)現(xiàn)前任縣令的日記還在,但明顯被人動過。更令人不安的是,他鎖起來的五百兩銀子不翼而飛,只留下一張字條:
"多管閑事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