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內(nèi)部的熱浪，比想象中更灼人。
林硯扶著楚輕晚，一步步踩著發(fā)燙的巖石往前走。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金屬熔合的刺鼻氣味，腳下的碎石時不時發(fā)出“噼啪”的聲響，像是被巖漿烤得炸裂。遠(yuǎn)處的黑暗里，隱約能看到一團(tuán)跳動的紅光，越來越亮，越來越燙——那是焚天爐。
“小心腳下的‘熔火石’。”楚輕晚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不是因為怕，是被熱浪熏的。她指著腳下一塊泛著紅光的石頭，“踩上去會被燙傷，青囊派的醫(yī)書里寫過，這種石頭是火山的‘脈血’，溫度比沸水還高?！?/p>
林硯依言避開，沉水劍在他手中微微震顫，劍身上的霜?dú)馀c周圍的熱浪碰撞，激起細(xì)密的白霧。他能感覺到，沉水劍在興奮，像是聞到了獵物的氣息——那是焚天爐里的邪煞之氣。
“蕭無妄和魏屠應(yīng)該就在爐邊?！绷殖帀旱吐曇?，“蘇師叔的日記說，焚天爐開爐時，需要‘活祭’，他們肯定在準(zhǔn)備祭品?！?/p>
話音剛落，前方傳來一陣凄厲的哭喊聲，像是孩子的聲音。楚輕晚的臉色瞬間白了：“是被抓來的童男童女！他們真的要用活人鑄爐！”
她想沖過去，卻被林硯拉住?！皠e沖動，我們還沒到時候?！绷殖幹钢胺揭坏廓M窄的石縫，“先躲在那里，等他們開始‘活祭’，爐口的防御最弱，我們再動手?！?/p>
楚輕晚咬了咬牙，點點頭，跟著他鉆進(jìn)石縫。石縫里稍微涼快些，能清楚地看到焚天爐的全貌——那是一座足有十丈高的巨爐，爐身由漆黑的玄鐵鑄成，上面刻滿了扭曲的符文，符文在火光中流轉(zhuǎn)，像無數(shù)條掙扎的蛇。爐口敞開著，里面翻滾著暗紅色的巖漿，偶爾有火星濺出來，落在地上，燒出一個個小坑。
爐邊站著兩個人，一個穿著黑蓮教的教主長袍，正是蕭無妄，他手里拿著一根骨杖，杖頭鑲嵌著顆骷髏頭，正念念有詞；另一個穿著血衣衛(wèi)的鎧甲，三角眼在火光中閃著兇光——是魏屠！
他們腳下的石臺上，跪著十幾個孩子，最大的不過十歲，最小的看起來才五六歲，個個嚇得瑟瑟發(fā)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時辰快到了?！笔挓o妄的聲音沙啞，像磨過的鐵器，“魏大人，你確定用這些孩子的‘生魂’，能讓焚天爐的威力增倍？”
魏屠冷笑一聲，拍了拍腰間的血影刀：“鎮(zhèn)北王的秘法，不會錯。當(dāng)年林驚鴻就是怕這個，才藏起玄鐵令，可惜啊，他到死都沒想到，他兒子會把最后一塊送上門來。”
林硯的指甲幾乎嵌進(jìn)掌心。魏屠不僅殺了父親，還敢如此褻瀆生命！他握緊沉水劍，劍身上的霜?dú)庠絹碓綕?，石縫里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楚輕晚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指了指焚天爐的底座——那里有三個凹槽，形狀正好和玄鐵令吻合，凹槽旁邊刻著青囊派的蓮葉紋?！熬褪悄抢铮彼吐曊f，“需要把玄鐵令嵌進(jìn)去，再用沉水劍的霜?dú)饧ぐl(fā)，我的血脈才能和爐身共鳴，凈化邪煞?！?/p>
林硯點頭，目光落在魏屠腰間的玄鐵令殘圖上——蘇驚塵的那半塊，竟然在他手里！看來蘇師叔的“投靠”，終究沒能保住這半塊殘圖。
“開始吧！”蕭無妄舉起骨杖，骷髏頭的眼眶里噴出兩縷黑煙，纏向石臺上的孩子。
孩子們的哭喊聲更凄厲了，其中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是林硯在蘇州城見過的、總跟著張嬸賣菜的囡囡！
“住手！”林硯再也忍不住，沉水劍出鞘，霜?dú)馊缙ゾ殻_熱浪，直取蕭無妄的后心。
楚輕晚緊隨其后，破瘴簪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青光，刺向魏屠的眼睛。
“什么人？”蕭無妄反應(yīng)極快，骨杖反手一揮，擋住沉水劍，黑煙繚繞，竟纏住了劍刃。
魏屠也沒想到會有人闖入，急忙側(cè)身避開破瘴簪，血影刀“噌”地出鞘，刀身泛著紅光，帶著血腥氣，劈向楚輕晚。
石臺上的孩子們嚇得縮成一團(tuán)，哭聲反而停了，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兩個身影——白衣少年的劍帶著霜?dú)猓弦律倥聂⒆娱W著青光，像從畫里走出來的救世者。
“是你！林驚鴻的孽種！”魏屠看清林硯的臉，眼睛赤紅，“上次讓你從斷魂崖跑了，這次我看你往哪逃！”
他的血影刀越來越快，刀風(fēng)帶著熾熱的氣浪，逼得楚輕晚連連后退。楚輕晚雖有青囊派的身法，卻終究內(nèi)力不足，漸漸落入下風(fēng)。
“破陣子·星垂平野！”林硯見狀，急中生智，劍招一變，霜?dú)舛溉槐q，凍住了蕭無妄的黑煙，隨即轉(zhuǎn)身，沉水劍橫掃，逼退魏屠，護(hù)住楚輕晚。
“一起上！”蕭無妄怒吼一聲，骨杖上的骷髏頭噴出更多黑煙，化作一條條毒蛇，撲向林硯。
魏屠也趁機(jī)揮刀砍來，刀光與蛇影交織，將兩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林硯將楚輕晚護(hù)在身后，沉水劍舞得密不透風(fēng)，霜?dú)饽Y(jié)成冰墻，擋住了蛇影與刀光。但火山內(nèi)部的熱浪不斷侵蝕著他的內(nèi)力，孤星訣運(yùn)轉(zhuǎn)得越來越滯澀，后心的黑蓮掌舊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背p晚湊到他耳邊，聲音急促，“我去爐邊，用青囊血脈引動玄鐵令，你趁機(jī)毀爐！”
“不行！太危險了！”林硯反對，“爐口的邪煞之氣最重，你靠近會被侵蝕的！”
“沒時間了！”楚輕晚看著石臺上即將被黑煙吞噬的孩子，眼神決絕，“我娘說，青囊派的人，就是為了守護(hù)而生的。林硯，相信我！”
她不等林硯再說，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把銀針，反手刺向自己的“氣海穴”——這是青囊派的“燃血術(shù)”，能暫時激發(fā)血脈之力，卻會折損壽命。
楚輕晚的身上瞬間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原本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速度也快了數(shù)倍。她像一道紫色的閃電，避開魏屠的刀光，沖向焚天爐！
“攔住她！”蕭無妄大驚失色，骨杖上的蛇影瘋狂追向楚輕晚。
林硯猛地?fù)]劍，將魏屠逼退數(shù)步，沉水劍的霜?dú)獗M數(shù)爆發(fā)，凍住了大半蛇影：“楚輕晚！接住這個！”他將蘇念交給他的三塊玄鐵令用力扔向楚輕晚。
楚輕晚在空中接住鐵牌，順勢將其嵌入焚天爐底座的凹槽。“咔噠”一聲，三塊鐵牌嚴(yán)絲合縫，牌面的紋路亮起，與楚輕晚身上的金光呼應(yīng)，發(fā)出刺眼的光芒！
“啊——”焚天爐里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像是有無數(shù)冤魂在掙扎。爐身的符文開始褪色，巖漿的翻滾也變得緩慢。
“成功了！”林硯又驚又喜，正想沖過去幫忙，卻被魏屠的刀攔住。
“想毀爐？先過我這關(guān)！”魏屠的眼睛赤紅，刀刀致命，“你爹當(dāng)年就是被我砍斷的頭顱，今天我就讓你步他后塵！”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林硯。他想起父親在青石鎮(zhèn)的隱忍，想起蘇驚塵日記里的血淚，想起楚輕晚燃燒血脈的決絕，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丹田涌起——孤星訣的最后一重“向死而生”，在這一刻終于突破了！
沉水劍的霜?dú)獠辉偈潜涞姆烙?，而是帶著毀天滅地的鋒芒，劍光如銀河傾瀉，直取魏屠的心臟。
“破陣子·向死而生！”
這一劍沒有任何花哨，卻快得讓魏屠避無可避。他只能舉刀格擋，卻聽“咔嚓”一聲脆響，血影刀被沉水劍劈成兩半，劍光余勢不減，刺穿了他的心臟。
魏屠低頭看著胸口的劍，眼里充滿了難以置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林硯沒有說話，拔出沉水劍。魏屠的尸體轟然倒地，滾燙的巖石被濺上鮮血，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另一邊，蕭無妄見魏屠已死，焚天爐的光芒越來越盛，知道大勢已去，轉(zhuǎn)身就想逃。
“哪里走！”楚輕晚的聲音從爐邊傳來，她身上的金光越來越亮，青囊血脈與玄鐵令的共鳴達(dá)到了極致，焚天爐開始劇烈搖晃，爐身出現(xiàn)一道道裂痕。
蕭無妄剛跑出兩步，就被一道從爐身裂痕里射出的金光擊中，慘叫一聲，化為灰燼。
“林硯！快！用沉水劍劈爐頂?shù)摹?zhèn)魂釘’！”楚輕晚的聲音帶著疲憊，顯然燃血術(shù)的副作用開始發(fā)作了。
林硯縱身躍起，沉水劍凝聚了他全部的內(nèi)力，帶著孤星訣的霜?dú)馀c破陣子的鋒芒，狠狠劈在焚天爐頂?shù)哪穷w黑色鐵釘上！
“轟隆——”
焚天爐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火山都在顫抖。爐身炸裂開來，滾燙的巖漿噴涌而出，卻在接觸到沉水劍的霜?dú)夂统p晚的金光時，瞬間冷卻，變成一塊塊黑色的石頭。
石臺上的孩子們得救了，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林硯落在楚輕晚身邊，扶住幾乎要倒下的她。她身上的金光已經(jīng)褪去，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毫無血色?！澳阍趺礃?？”
楚輕晚虛弱地笑了笑，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別怕……我沒事……只是有點累……”
她的手越來越?jīng)?，眼神也開始渙散。林硯急得不行，忽然想起蘇驚塵日記里的一句話：“沉水劍的霜?dú)猓軌褐埔磺行吧?，包括燃血術(shù)的反噬?！?/p>
他急忙將沉水劍貼在楚輕晚的胸口，劍身上的霜?dú)饩従彎B入她的體內(nèi)。楚輕晚的臉色漸漸緩和，呼吸也平穩(wěn)了些。
火山還在搖晃，碎石不斷從洞頂落下?！拔覀兊贸鋈?！”林硯抱起楚輕晚，又招呼石臺上的孩子們，“跟我來！”
孩子們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沿著來時的密道往外跑。跑出火山口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晨光穿透云層，照在黑風(fēng)寨的廢墟上，也照在他們身上。
遠(yuǎn)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墨先生帶著百曉堂的人和一些江湖門派的高手來了，蘇念也在其中，看到林硯和楚輕晚，高興地?fù)]手：“林哥哥！楚姐姐！”
林硯抱著楚輕晚，站在晨光里，看著遠(yuǎn)處趕來的人馬，看著身邊圍著的孩子們，忽然覺得心里無比踏實。沉水劍在他手中輕輕震顫，像是在歡呼，又像是在嘆息。
焚天爐毀了，蕭無妄死了，魏屠也死了，江湖暫時太平了。
“我們回家?！绷殖幍皖^對楚輕晚說，聲音溫柔。
楚輕晚在他懷里點了點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像是做了個甜甜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