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元年,四月悄然而至。
江南的梅雨,宛如一位多情的江南女子,邁著輕盈而纏綿的步伐,終于姍姍落下。那淅淅瀝瀝的雨絲,如牛毛,似花針,細細密密地飄灑著,似是有著訴不盡的哀愁。雨水溫柔地浸潤著金陵城每一塊飽經(jīng)滄桑的磚石,那些磚石仿佛在雨中輕聲訴說著往昔的故事。它們沖刷著昨夜血火交織留下的痕跡,可那股揮之不去的濕悶與凝滯,卻如幽靈般,始終縈繞在這座城市的上空。
秦淮河水變得渾濁而湍急,它宛如一條憤怒的巨龍,裹挾著殘破的旌旗和焦黑的木屑,一路嗚咽著向東流去。那嗚咽聲,仿佛是這座城市在痛苦中的低吟。這座剛剛經(jīng)歷了驚天巨變的六朝古都,此刻就像一個被強行撬開蚌殼的巨貝,在濕漉漉的空氣中,赤裸裸地展露著它被搜刮殆盡的內里。然而,在那廢墟的深處,卻有一股新生的力量在悄然涌動,如同深埋于地下的種子,即將破土而出,綻放出新的生機。
紫禁城,奉天殿。
這座昔日象征著無上皇權的金鑾寶殿,如今已搖身一變,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冰冷的戰(zhàn)爭指揮中樞??諝庵袕浡臍庀?,不再是龍涎香那雍容華貴的芬芳,而是硝煙、鐵銹、墨汁和汗水混合而成的、充滿鐵血氣息的味道,仿佛在訴說著戰(zhàn)爭的殘酷與無情。巨大的殿柱之間,懸掛的不再是祥云瑞獸的宮燈,而是一幅幅繪制精細到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巨型輿圖。南直隸山川河網(wǎng)圖,那縱橫交錯的線條,勾勒出這片土地的脈絡;浙江布防圖,密密麻麻的標記,顯示著戰(zhàn)略的布局;湖廣屯兵圖,仿佛能看到士兵們嚴陣以待的場景;九邊關隘圖,如同一道道堅固的防線,守護著國家的邊疆。每一寸山河都被冰冷的線條和密集的標記所覆蓋,仿佛在訴說著這片土地的重要與戰(zhàn)略意義。
朱慈烺立于巨大的南直隸輿圖前,身姿挺拔如槍,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峰。他依舊身著一身玄色布袍,那布袍洗得發(fā)白,卻透著一種質樸與堅毅。袖口隨意挽起,露出精悍的小臂,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初登大寶的龍袍冕旒被棄置一旁,在他眼中,那不過是束縛手腳的累贅,無法讓他自由地施展抱負。他的目光,如同兩柄淬火千年的寒刃,銳利而冰冷,一寸寸地刮過輿圖上那些代表著財富、人口、戰(zhàn)略要沖的節(jié)點。揚州鹽場,那是一片孕育著財富的海洋;蘇松棉布重鎮(zhèn),是紡織業(yè)的繁華之地;蕪湖鐵冶,閃爍著工業(yè)的光芒;龍江船廠,仿佛能看到一艘艘戰(zhàn)船揚帆起航的壯觀景象。
身后,王安、張悍、陳阿海,以及幾位被火速提拔的新面孔靜靜地站立著。他們的眼神精悍,透露出一種果敢與決絕;氣質卻明顯帶著書卷氣或軍伍烙印,有的溫文爾雅,有的剛毅勇猛。他們屏息凝神,如同等待出鞘的利刃,隨時準備為新王朝的崛起而戰(zhàn)。巨大的殿宇內,唯有朱慈烺手指劃過輿圖邊緣時,指甲與硬木圖板摩擦發(fā)出的、細微卻刺耳的“沙沙”聲,仿佛是時間在悄然流逝,又仿佛是新王朝前進的腳步聲。
“南直隸十四府四直隸州……”朱慈烺低沉而冷峻的聲音終于打破了大殿內的寂靜,宛如一塊冰冷的鐵錘,重重地砸在空曠的大殿之中。那聲音雖不高亢,卻每一個字都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意志,清晰而有力地烙印在每一個人的耳膜上,仿佛是命運的宣判,不容任何人質疑。
他猛地轉身,玄衣下擺隨著動作輕輕揚起,帶起一陣微小的氣流,似是攜帶著一股無形的威壓。他的目光如電,犀利而明亮,迅速掃過殿中肅立的一眾臣子,最終穩(wěn)穩(wěn)地落在新任戶曹主事(原鹽政司度支孫先生)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洞察一切。
“戶曹!”朱慈烺的聲音簡潔而有力,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臣在!”孫度支(如今已該稱孫主事了)聽到這一聲呼喊,如同被驚雷擊中,一個激靈,連忙深深躬身,態(tài)度恭敬至極。
“頒《均田令》!”朱慈烺的聲音斬釘截鐵,猶如出鞘的利劍,帶著一股斬斷一切舊枷鎖的決絕與果敢。那聲音仿佛能沖破重重阻礙,開啟一個全新的時代。
“清查南直隸所有田畝!無論官田、民田、勛貴莊田、寺廟田產(chǎn)、無主荒地……一律登記造冊!”朱慈烺一字一頓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刻在石碑上的銘文,不容更改。他要讓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田畝都清晰明了,為新的制度奠定基礎。
“丁口計田!凡大夏子民,男丁十五至六十,女丁十五至五十,皆授永業(yè)田三十畝!口分田二十畝!婦人減半!”朱慈烺詳細地闡述著授田的規(guī)則,那聲音中透著對百姓的關懷與對公平的追求。他要讓每一個子民都能擁有自己的土地,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
“敢有隱匿田畝!敢有阻撓授田!敢有兼并新授永業(yè)田者……”朱慈烺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九幽寒風,冰冷而刺骨,讓人不寒而栗。他的眼神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仿佛要將那些敢于破壞新制度的人繩之以法。
“無論何人!無論何官!無論何勛!戶曹有權鎖拿!田產(chǎn)充公!主犯……斬!懸首鄉(xiāng)亭示眾!”朱慈烺的話語如同一道道雷霆,在大殿中回蕩,彰顯著他推行新制度的堅定決心,任何人都不能阻擋大夏王朝前進的步伐。
“臣……遵旨!”孫主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顫抖中既有激動,更有沉甸甸的責任。均田,這是多少朝代只在紙面上空喊的口號,如今,太子爺……不,陛下!竟要在這江南膏腴之地,以鐵血手段強行推行。這是一項偉大的創(chuàng)舉,也是一項充滿挑戰(zhàn)的任務,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全力以赴,為新王朝的繁榮穩(wěn)定貢獻自己的力量。
朱慈烺的目光如利刃般鋒利,緩緩轉向新任兵曹參軍——那是一位原虎賁營悍卒出身的軍官,名叫李鐵柱。只見他身姿挺拔如松,渾身散發(fā)著鐵血之氣,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岳。
“兵曹!”朱慈烺聲音沉穩(wěn)有力,如洪鐘般在大殿中回蕩。
“末將在!”李鐵柱瞬間挺直腰板,如同標槍般筆直,眼中燃燒著狂熱的忠誠之火,那火焰仿佛能將一切阻礙焚燒殆盡。
“頒《昭武兵役法》!”朱慈烺的聲音陡然提高,如同戰(zhàn)鼓轟然擂響,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靈,仿佛在宣告一個新時代的軍事秩序即將誕生。
“行府兵制!寓兵于農(nóng)!”這八個字,簡潔而有力,如同兩把重錘,敲響了軍事改革的前奏。朱慈烺要將軍事與農(nóng)業(yè)緊密結合,打造一支既能耕種又能戰(zhàn)斗的強大隊伍。
“凡授永業(yè)田之丁口,皆為府兵后備!十八至三十五歲健壯男丁,皆需輪番服役!”朱慈烺的話語如同一道道軍令,清晰而明確。他要將所有擁有土地的男丁都納入府兵體系,為國家的安全提供堅實的保障。
“十戶一火!五十戶一隊!二百戶一團!八百戶一府!”隨著朱慈烺的講述,一幅嚴密的組織架構圖在眾人眼前徐徐展開。這如同一張巨大的軍事網(wǎng)絡,將每一個男丁都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
“每府,設府兵常備營一!兵額五百!由府內最精壯、最忠誠之丁口充任!常年脫產(chǎn),集中操練!甲胄、兵刃、糧餉,由兵曹統(tǒng)一配發(fā)!”朱慈烺詳細地規(guī)劃著常備營的設置,他要打造一支精銳之師,作為府兵的核心力量。這支隊伍將接受最嚴格的訓練,配備最精良的裝備,隨時準備為國家而戰(zhàn)。
“余者,農(nóng)時耕作,閑時操練!兵曹派教官,按《昭武操典》嚴訓!一年兩度大校!不合格者,罰沒口分田!優(yōu)異者,擢入常備營!”朱慈烺對后備府兵的訓練也提出了明確的要求。他要讓每一個男丁都保持戰(zhàn)斗狀態(tài),同時通過嚴格的考核機制,激勵他們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
“戰(zhàn)時,一府之兵,由常備營為骨干,后備府兵為羽翼,征召入伍!號令統(tǒng)一,如臂使指!”朱慈烺描繪著戰(zhàn)時的作戰(zhàn)模式,那將是一支紀律嚴明、指揮順暢的強大軍隊,能夠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
李鐵柱聽得熱血沸騰,他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這哪里是兵役法?這分明是將整個南直隸的男丁,都編入了一張巨大的、組織嚴密的戰(zhàn)爭機器!府兵制古已有之,但如此徹底、如此嚴苛、如此以土地為紐帶捆綁兵役,實在是前所未見。這將是軍事史上的一次重大變革,將為大夏王朝的強盛奠定堅實的基礎。
“末將……領旨!必不負陛下重托!”李鐵柱緊緊抱拳,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嘶啞。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決心,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大夏軍隊在戰(zhàn)場上縱橫馳騁的輝煌景象。
朱慈烺的目光最后緩緩落在了新任工曹主事身上。此人乃是一位被從蕪湖鐵冶場“請”來的、精通冶煉卻一直郁郁不得志的老匠作頭,名叫魯大錘。只見他身形略顯佝僂,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一雙粗糙的大手布滿了老繭,那是常年與鐵疙瘩打交道留下的印記。
“工曹!”朱慈烺的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如洪鐘般在大殿中回蕩。
“小……小老兒在!”魯大錘一輩子都埋頭在鐵冶場里,與冰冷的鐵疙瘩為伴,何時見過這般莊重威嚴的陣仗?此刻,他緊張得舌頭都不聽使喚,結結巴巴地應道,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即日起!”朱慈烺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急迫,仿佛每一秒都關乎著大夏王朝的興衰榮辱,“工曹轄下:龍江船廠、蕪湖鐵冶、蘇松織造、各地官窯……全部收歸國有!由工曹直管!”這一聲令下,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層層漣漪。
“擴!給孤往死里擴!”朱慈烺目光如炬,眼神中透露出對強大的渴望和對未來的堅定信念。
“龍江船廠!現(xiàn)有船塢翻倍!匠作翻倍!木料!不惜代價!從閩粵、從湖廣給孤運!一年之內!孤要看到能載千軍、渡海遠征的艨艟巨艦下水!”他的聲音激昂慷慨,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威武雄壯的巨艦揚帆起航,駛向遠方的壯麗景象。那巨艦將承載著大夏王朝的雄心壯志,開疆拓土,威震四海。
“蕪湖鐵冶!現(xiàn)有高爐翻倍!匠戶翻倍!礦石!給孤挖!從江西、從湖廣!晝夜不停!一年之內!孤要月產(chǎn)精鐵百萬斤!鋼十萬斤!”朱慈烺的話語擲地有聲,他要讓蕪湖鐵冶成為大夏王朝的鋼鐵脊梁,為國家的軍事和建設提供堅實的物質保障。那滾滾流淌的鐵水,將鑄就大夏王朝的輝煌。
“蘇松織造!現(xiàn)有織機翻倍!織工翻倍!棉花!給孤種!從江北、從河南!推廣新棉種!一年之內!孤要百萬匹上等棉布!五十萬匹軍綢!”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對繁榮的期待,蘇松織造將成為大夏王朝的經(jīng)濟命脈之一,為國家的繁榮富強添磚加瓦。那五彩斑斕的棉布,將展現(xiàn)大夏王朝的富庶與文明。
“火藥工坊!硝石!硫磺!木炭!給孤建!遍地開花!按《昭武火藥配比方》!給孤造!造出能炸塌城墻的轟天雷!造出能射穿三層重甲的破甲箭!”朱慈烺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果敢和決絕,火藥將成為大夏王朝戰(zhàn)勝敵人的有力武器。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將讓敵人聞風喪膽。
“還有……”朱慈烺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盯住魯大錘,仿佛要將自己的意志直接灌輸?shù)綄Ψ降哪X海中,“火器!燧發(fā)槍!前裝線膛炮!按孤給你的圖樣!不惜工本!給孤試!給孤造!一年!孤只給你一年!孤要看到能列裝萬人的燧發(fā)火銃營!要看到能轟塌潼關的鐵炮!”他的聲音充滿了威嚴和期待,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大夏軍隊裝備著先進的火器,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的壯觀場景。那先進的火器,將成為大夏王朝稱霸天下的利器。
一連串的命令,宛如狂風暴雨般猛烈襲來,毫無預兆地砸在魯大錘的頭上,直砸得他頭暈目眩、心神恍惚?!胺??翻倍再翻倍?月產(chǎn)百萬斤鐵?十萬斤鋼?燧發(fā)槍?線膛炮?”這一個個要求,在他聽來,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是遙不可及的夢幻。
然而,當他抬眼,對上年輕皇帝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只見其中燃燒著冰冷而堅定的火焰,仿佛能洞穿一切阻礙,直抵目標。再看旁邊,張悍、李鐵柱等人眼神中滿是殺伐決斷的果敢,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剎那間,一股巨大的壓力如潮水般向他涌來,但這壓力之中,又夾雜著一種被賦予重任的狂熱,這種狂熱如同熊熊烈火,瞬間壓倒了他心中所有的畏難情緒。
“陛……陛下!”魯大錘猛地雙膝跪地,那膝蓋與地面的碰撞聲,仿佛是他決心的宣誓。他用盡全身力氣吼道,聲音中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仿佛這一聲吼,能將所有的困難都震碎,“小老兒……小老兒拿……拿腦袋擔保!工曹上下,定當不眠不休,豁出命去,也……也定給您把東西造出來!若造不出來……您……您便剮了小老兒!”那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退縮與猶豫。
“好!”朱慈烺眼中終于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滿意之色,如同黑暗中閃過的一道亮光。他深知,自己需要的正是這種被逼到絕境后,能爆發(fā)出所有潛能的執(zhí)行力,這種執(zhí)行力,是成就大業(yè)的基石。
“王安!”朱慈烺目光一轉,聲音沉穩(wěn)有力。
“老奴在!”王安連忙躬身應道,姿態(tài)恭敬至極。
“錢!”朱慈烺猛地伸出手,指向殿角那堆積如山、散發(fā)著冰冷光芒的賬冊,仿佛那些賬冊就是他手中無堅不摧的武器,“孤給你錢!堆積如山的銀子!金子!這些財富,便是你手中的利刃,要為你斬斷一切阻礙?!?/p>
“戶曹均田授地!所需錢糧,由你統(tǒng)籌調撥!敢有克扣、拖延、中飽私囊者……殺!”朱慈烺的聲音冷峻而威嚴,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刀鋒,讓人不寒而栗。他要確保均田授地之事順利進行,不容有任何差錯。
“兵曹征兵練兵!甲胄、兵刃、糧餉、撫恤!所需錢糧,由你足額、及時供給!敢有短缺、延誤、以次充好者……殺!”他的目光掃過兵曹眾人,仿佛在警告他們,若敢玩忽職守,必將受到嚴懲。他要打造一支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軍隊,為大夏王朝的崛起保駕護航。
“工曹擴產(chǎn)制造!所需木料、礦石、工匠安家銀、新機具采買……所需錢糧,由你傾力支持!敢有掣肘、盤剝、延誤工期者……殺!”朱慈烺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對于阻礙工曹發(fā)展的人,絕不姑息。他要讓工曹成為大夏王朝強大的支柱,為國家的發(fā)展提供堅實的物質保障。
“孤要這三曹,仿若三條貪食無厭的吞金巨蟒!將那抄沒而來的銀子、金子,一分一毫都不許剩下,統(tǒng)統(tǒng)吞入腹中!而后,化作廣袤的田畝,化作鋒利的刀槍,化作威武的戰(zhàn)船,化作能橫掃天下、所向披靡的百萬雄師!”朱慈烺的聲音激昂有力,似戰(zhàn)鼓擂動,在大殿中久久回蕩,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對大夏王朝崛起的堅定決心。
“老奴……遵旨!”王安的聲音嘶啞卻透著難以抑制的亢奮,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殉道者的熾熱光芒。管錢?而且是掌管這足以買下整個天下的潑天財富?這不僅是莫大的信任,更是一副沉甸甸的千斤重擔,壓得他既感使命光榮,又覺責任重大。
……
昭武元年,夏。
南直隸十四府四直隸州,宛如一個被強行從沉睡中喚醒的巨人。在鐵血新法的強力驅動下,它發(fā)出了痛苦卻又劇烈的蛻變呻吟,仿佛在經(jīng)歷一場脫胎換骨的洗禮。
《均田令》如同一柄燒得通紅的巨犁,帶著熾熱的溫度與無堅不摧的力量,狠狠地犁過江南這片看似富庶無比、實則土地兼并現(xiàn)象觸目驚心的大地。那曾經(jīng)被勛貴們世代承襲、阡陌相連的萬頃良田,在這巨犁的沖擊下,被粗暴地丈量、無情地分割。
昔日高高在上的國公爺、侯爺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田契被蓋上作廢的“夏”字大印,那印章如同沉重的枷鎖,宣告著他們往日特權的終結。他們又看著那些粗手大腳、神情嚴肅的戶曹胥吏,帶著如狼似虎、氣勢洶洶的護鹽軍士兵,在自家的田頭打下界樁,將一塊塊原本屬于他們的土地,分給那些面黃肌瘦、瘦骨嶙峋的泥腿子。一時間,勛貴們無不捶胸頓足,哭天搶地,那哭聲中充滿了不甘與絕望。
其中,有試圖煽動家丁護院反抗的,迎接他們的,卻是張悍親自率領的護鹽軍那冰冷的刀鋒和火銃。寒光閃爍的刀刃落下,幾顆血淋淋的勛貴頭顱被高高懸掛在城門之上,那無聲的畫面,如同一聲震耳欲聾的宣告,標志著舊時代的徹底終結,新時代的車輪已不可阻擋地滾滾向前。
大地在哭泣,那是對舊秩序逝去的悲嘆;大地也在新生,那是對新希望誕生的禮贊。無數(shù)祖祖輩輩為佃農(nóng)、甚至為奴為婢的百姓,顫抖著雙手,接過那蓋著鮮紅“夏”印、寫明三十畝永業(yè)田的田契。他們粗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紙上冰冷的墨跡,仿佛在觸摸著未來的幸福與希望。淚水混合著雨水,在他們溝壑縱橫的臉上肆意流淌,那是喜悅的淚水,是解脫的淚水。
他們撲倒在剛剛屬于自己的土地上,雙手捧起那散發(fā)著泥土芬芳的濕泥,緊緊貼在臉上,仿佛在感受大地的脈搏。而后,他們嚎啕大哭,那哭聲,是積壓了無數(shù)代的屈辱和絕望的盡情宣泄,更是對新朝、對那位身著玄衣的皇帝最虔誠的皈依與感恩。在這片曾經(jīng)被壓迫的土地上,新的希望正如破土而出的幼苗,茁壯成長。
《昭武兵役法》仿若一張龐大而冰冷的鐵網(wǎng),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將整個南直隸的青壯男子,無情卻堅定地卷入戰(zhàn)爭機器的齒輪之中,推動著這架龐大機器開始轟鳴運轉。
一時間,各府、州、縣內,新設的“兵曹署”如雨后春筍般紛紛涌現(xiàn)。那一張張巨大的征兵告示,宛如戰(zhàn)書一般,貼滿了每一個鄉(xiāng)亭里甲的顯眼之處,仿佛在向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宣告著時代的變革。身著嶄新黑色號衣、手持名冊的兵曹吏員,在威風凜凜的護鹽軍士兵的嚴密護衛(wèi)下,邁著堅定的步伐,挨家挨戶地清點丁口、登記造冊。他們就像索命的無常,卻又帶著一種使命的莊嚴,所到之處,皆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十八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男丁出列!”那粗糲而響亮的號令聲,如同一記記重錘,打破了鄉(xiāng)村千百年來寧靜沉寂的氛圍??謶?、抗拒、茫然……種種復雜的情緒在青壯們的眼中交織閃爍,他們的內心猶如波濤洶涌的大海,難以平靜。
“驗身!查籍!錄名!”兵曹吏員的聲音冰冷而嚴肅,每一個字都像是不可違抗的命令。
“奉昭武皇帝陛下令!爾等皆為大夏府兵后備!保家衛(wèi)國!光宗耀祖!在此一舉!”這激昂的話語,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試圖點燃青壯們心中的熱血。
然而,當青壯們看到自家剛剛分到、尚未捂熱的田契,那上面承載著他們對未來生活的希望;看到告示上“服役優(yōu)異者擢入常備營,享雙倍永業(yè)田,月餉足額”的誘人許諾,仿佛看到了改變命運的曙光;看到兵曹吏員身后那些沉默如鐵、裝備精良的護鹽軍士兵,他們身上散發(fā)著的威嚴與力量讓人心生敬畏……此時,反抗的念頭如同一顆被巨石壓住的幼苗,瞬間被掐滅在萌芽之中。更多的是,他們被一種巨大的、名為“責任”和“機遇”的浪潮所裹挾,如同懵懂的孩童,在命運的推動下,走向指定的集結地點。
與此同時,一座座巨大的、宛如鋼鐵軍營般的新兵營,在金陵城外、在鎮(zhèn)江金焦山下、在蘇州虎丘旁、在各地府城近郊等地如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巨大的木柵欄圍繞著數(shù)里方圓的營地,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守護著里面的神秘與威嚴。里面,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簡易營房如同棋盤上的棋子,有序而規(guī)整。巨大的校場被夯得平整如鏡,仿佛在等待著青壯們在這里揮灑汗水、書寫傳奇。堆積如山的木制刀槍、石鎖、拒馬樁散發(fā)著生澀的味道,它們就像沉默的戰(zhàn)士,等待著被青壯們拿起,奔赴戰(zhàn)場。
第一批被征召、篩選出來的十萬府兵常備營新兵,宛如一群被無形巨手驅趕的羊群,帶著滿心的茫然與一絲源自本能的恐懼,緩緩涌入這些彌漫著汗味、鐵銹味以及嚴厲氣息的營地。那營地,就像是一個神秘的巨大牢籠,等待著他們去接受未知的考驗。
等待他們的,將是如同地獄般的磨礪。
“都給老子聽清楚了!”校場高臺上,李鐵柱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肉如虬龍般賁張,仿佛每一塊肌肉都蘊含著無窮的力量。他臉上那道在平陽府戰(zhàn)斗中留下的刀疤,在烈日的照耀下愈發(fā)顯得猙獰可怖,宛如一條蜈蚣趴在那里,訴說著往昔的兇險。他手中緊緊揮舞著一根浸過水的皮鞭,那皮鞭在空中劃過,發(fā)出“呼呼”的聲響。他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轟然撞擊著臺下十萬張年輕而惶恐的面孔,仿佛要將自己的威嚴與決心,深深烙印在每一個新兵的心中:
“這里!沒有少爺!沒有公子哥!只有兵!大夏的兵!昭武皇帝的兵!你們踏入這個營地,就意味著要拋卻過往的身份,成為為大夏沖鋒陷陣的勇士!”
“是龍!給老子盤著!是虎!給老子臥著!不管你們曾經(jīng)有多大的能耐,在這里,都得乖乖聽話!”
“在這里!老子的話!就是圣旨!就是天條!令行禁止,絕對服從!做不到?那就滾回家抱孩子去!永業(yè)田?給老子吐出來!別妄想拿著好處卻不干事!”
他猛地一指校場邊緣那幾根足有數(shù)百斤重、需要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大圓木,那圓木粗壯而沉重,仿佛是沉默的巨獸。又指向遠處那高達兩丈、布滿濕滑青苔的陡峭木墻,那木墻高聳入云,青苔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仿佛是一道難以跨越的天塹。
“第一項!體魄!”李鐵柱的聲音如洪鐘般響亮。
“扛圓木!十里!不準停!落后者,鞭十!晌午飯,沒份!這是對你們體力的考驗,也是你們成為合格士兵的第一步!”
“攀高墻!十次!爬不上去?給老子掛在墻上曬成肉干!別以為可以輕易蒙混過關,在這里,只有強者才能生存!”
“現(xiàn)在!都給老子——跑起來?。 ?/p>
話音剛落,鞭子猛地抽在空氣里,發(fā)出尖銳的爆響,那聲音如同死亡的號角,在營地中回蕩,讓人不寒而栗。
剎那間,混亂、哭喊、推搡交織在一起。十萬新兵如同炸了窩的馬蜂,四處亂竄。在軍官和教官(這些教官皆由虎賁老兵擔任,他們經(jīng)驗豐富,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聲嘶力竭的呵斥和毫不留情的鞭打下,新兵們扛起沉重的圓木,跌跌撞撞地開始奔跑。沉重的腳步踐踏起漫天煙塵,仿佛是一場沙塵暴在營地中肆虐。汗水瞬間浸透了他們單薄的號衣,那號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們瘦弱卻又充滿潛力的身軀。有人體力不支摔倒在地,立刻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鮮血順著傷口流淌下來,與汗水混在一起。慘叫聲、怒罵聲、粗重的喘息聲……匯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煉獄交響,仿佛是地獄之門已經(jīng)打開,釋放出了無盡的痛苦與折磨。
然而,這僅僅只是噩夢的開端。
隊列訓練,那是一場枯燥到足以令人發(fā)瘋的漫長煎熬。新兵們一站便是兩個時辰,仿佛時間都在這無盡的站立中凝固。烈日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球,毫不留情地暴曬著他們,汗水不停地從額頭滾落,浸濕了衣衫。蚊蟲如同貪婪的侵略者,肆無忌憚地叮咬著他們的肌膚,帶來陣陣瘙癢與刺痛。可只要有人稍稍動一下,那無情的鞭子便會如閃電般落下,帶來鉆心的疼痛。
刺殺訓練,是一場日復一日、單調卻又殘酷的重復。新兵們每天都要成千上萬次地重復刺、劈、格擋的動作,手臂從最初的酸痛,逐漸腫得抬不起來,仿佛不是自己的肢體一般。但他們依舊機械地重復著,直到每一個動作都深深烙印在肌肉中,形成無需思考的肌肉記憶,仿佛身體已經(jīng)與這些動作融為一體。
體能訓練,更是對人類承受極限的一次次瘋狂挑戰(zhàn)。負重越野,沉重的包袱壓在肩頭,每一步都走得艱難無比;泅渡,在冰冷的水中奮力劃動,考驗著體力與意志;攀爬,面對陡峭的巖壁,手腳并用,稍有不慎便會墜落;泥潭匍匐,在污濁的泥水中艱難前行,全身都被泥漿包裹。每一項訓練,都像是一場與自我的殊死搏斗。
紀律,在這里是一條不可觸碰的鐵律。任何質疑、懈怠、頂撞的行為,迎接的必然是毫不留情的懲罰。鞭刑,那皮鞭抽打在身上的聲音,仿佛是死亡的倒計時;關禁閉,在黑暗狹小的空間里,孤獨與恐懼如影隨形;甚至當眾羞辱性的懲罰,讓人的尊嚴被狠狠踐踏。
新兵營,已然成了真正的人間地獄。每一天,都有人在這殘酷的訓練中被練廢,身體再也無法承受高強度的訓練;有人被淘汰,帶著滿心的遺憾與不甘離開;甚至有人被活活練死,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逝。尸體被簡單地用草席一卷,如同廢棄的物品一般,丟到營地外的亂葬崗。但沒有人敢反抗,永業(yè)田的誘惑,如同黑暗中的一絲曙光,讓他們看到了改變命運的希望;家人的期盼,如同溫暖的爐火,給予他們堅持下去的動力;以及營門口那高懸的、寫著“怯戰(zhàn)逃役者,斬立決!夷三戶!”的血紅木牌,如同無形的枷鎖,死死地銬住了每一個人,讓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與此同時,在遠離新兵營喧囂的龍江船廠、蕪湖鐵冶、蘇松織造坊、各大火藥工坊……另一場同樣殘酷的“戰(zhàn)爭”也在瘋狂地展開。
龍江船廠里,巨大的船塢被連夜擴建,燈火徹夜不息,仿佛是一座永不熄滅的燈塔,照亮了人們前行的道路。來自閩粵深山、粗壯如巨蟒的百年巨木,在纖夫們震天的號子聲中,被緩緩拖入船塢。那號子聲,仿佛是力量的吶喊,激勵著每一個人。魯大錘如同瘋魔了一般,在各個工區(qū)之間來回穿梭,吼得嗓子都嘶啞了,卻依舊不肯停下。匠戶們被分成三班,晝夜輪替,巨大的斧鑿聲、鋸木聲、鐵錘敲擊鉚釘?shù)亩.斅暋瓍R聚成一股永不停歇的金屬風暴,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震撼。一艘艘巨大的、遠超這個時代規(guī)格的福船、海滄船龍骨正在船臺上迅速成型,那龍骨如同巨龍的脊梁,承載著大夏王朝走向海洋的夢想。汗水、木屑、鐵銹混合在一起,彌漫在空氣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充滿力量與希望的氣息。
蕪湖鐵冶之地,數(shù)十座巍峨巨大的高爐宛如蟄伏于大地的鋼鐵巨獸,日夜不息地噴吐著暗紅色的熾熱火焰,滾滾濃煙如黑色的巨龍,直沖云霄。那熊熊燃燒的爐火,似要將整個世界都點燃,映照出一片火紅而壯烈的景象。
礦工們仿若勤勞的螞蟻,在礦山與冶坊之間來回穿梭不停。他們推著一車車赤紅如血的礦石,奮力奔向爐口,那沉重的車轍,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印記,仿佛是他們辛勤付出的見證。滾燙的鐵水如金色的河流,從爐口洶涌奔涌而出,帶著熾熱的溫度與磅礴的力量,注入巨大的模具之中。待其冷卻,便化作一塊塊黝黑沉重的生鐵錠,宛如大地孕育出的黑色精靈。
這些生鐵錠再經(jīng)過工匠們反復的鍛打、淬火,如同被賦予了新的生命,漸漸變成雪亮的刀坯、鋒利的槍頭、堅固的甲片。那鍛打的聲音,如戰(zhàn)鼓擂動,震撼人心;淬火時升起的白氣,似裊裊仙霧,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灼熱的氣浪如無形的巨手,炙烤著每一個工匠,他們的皮膚被烤得通紅爆裂,汗水不停地滾落,但無人敢停歇片刻。工曹派來的監(jiān)工手持皮鞭,眼神比爐火還要熾熱,仿佛能穿透一切。完不成定額?那無情的鞭子便會如閃電般落下;質量不合格?鞭子依舊不會留情;延誤工期?那便是殺頭的死罪!
蘇松織造之處,巨大的織坊宛如一片鋼鐵森林,數(shù)千架新打造的飛梭織機整齊排列。機杼聲震耳欲聾,如同一曲激昂的戰(zhàn)歌,匯成一片連綿不絕的轟鳴。臉色蒼白、手指卻異常靈巧的女工們,如同上了發(fā)條的精密機器,在監(jiān)工嚴厲如鷹的目光下,手腳不停地穿梭、引線、踩踏。雪白的棉紗如同潺潺流水,被吞入機口,又化作一匹匹厚實細密的棉布流淌而出,那棉布的紋理,仿佛是歲月留下的詩行。
空氣中彌漫著棉絮和汗水的味道,那是女工們辛勤勞動的氣息。累暈了?便會被抬出去,待醒過來后繼續(xù)投入工作;敢懈???罰沒口糧的懲罰便會無情降臨。每一個女工都在這緊張而壓抑的氛圍中,為了生存與希望而努力掙扎。
每一個工坊門口,都懸掛著巨大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寫著觸目驚心的生產(chǎn)指標和懲罰措施,那鮮艷的朱砂色,如同鮮血一般,讓人不寒而栗。每一個工匠、礦工、織工的手腕上,都戴著刻有編號的木牌,仿佛是被烙上了奴隸的印記,時刻提醒著他們自己的身份與使命。
工錢?自然是有的,而且頗為豐厚,遠超從前。但前提是,要活著,并且完成那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定額。這看似誘人的工錢,實則是一把雙刃劍,既給了他們希望,又讓他們背負著沉重的壓力。
整個南直隸,已然變成了一座巨大的、高效運轉的戰(zhàn)爭熔爐。它以《均田令》釋放出的狂熱民力為燃料,那民力如洶涌的潮水,奔騰不息;以《昭武兵役法》鍛造出的鐵血紀律為筋骨,那紀律如鋼鐵般堅硬,不可撼動;以工曹不計代價投入的恐怖財力為薪柴,那財力如無盡的寶藏,支撐著這場巨大的變革。百萬白銀如同流水般被吞噬,卻轉化成了一畝畝新墾的田地,那是希望的田野;一柄柄雪亮的刀槍,那是戰(zhàn)斗的力量;一匹匹厚實的棉布,那是溫暖的保障;一艘艘巨大的戰(zhàn)艦,那是征服海洋的雄心;一桶桶威力驚人的火藥,那是改變世界的能量。
血汗如潺潺溪流,在江南大地的每一寸土壤上肆意流淌;生命似殘敗花朵,在殘酷現(xiàn)實的碾壓下悄然消逝。然而,就在這如詩如畫的江南煙雨與血火交織的畫卷中,一個前所未有的戰(zhàn)爭機器正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瘋狂鑄就著它的鋼鐵之軀。它由鐵血意志鑄就靈魂,以恐怖財富提供動力,如一頭覺醒的巨獸,即將在歷史的舞臺上掀起驚濤駭浪。
時光流轉至昭武元年秋,金陵城外,一片廣袤無垠的新兵校場靜靜矗立。
十萬府兵常備營新兵,宛如十萬尊沉默而威嚴的鐵像,肅立在初秋那帶著絲絲寒意的風中。他們的隊列整齊劃一,橫如筆直長線,縱似垂直利劍,仿佛是用最精準的鋼鐵標尺精心量過一般。曾經(jīng),他們臉上寫滿了茫然與恐懼,那是對未知命運的本能抗拒;而如今,這一切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強行鍛造出來的、如同巖石般冷硬且絕對服從的氣質。他們的眼神銳利如鷹,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礙;肌肉緊繃似弦,散發(fā)著一種百煉成鋼的彪悍氣息,仿佛每一寸肌膚下都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朱慈烺身姿挺拔地站在點將臺上,那一襲玄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一面飄揚的戰(zhàn)旗。他目光如炬,凝視著臺下這片由他親手打造、用無數(shù)血汗和海量白銀澆灌出來的鋼鐵叢林。他看著那一雙雙被淬煉得只剩下忠誠和殺戮本能的眼眸,仿佛看到了未來戰(zhàn)場上那無堅不摧的鋒芒。
百萬虎賁?在他心中,這不過是虛幻的數(shù)字。眼前這十萬新兵,才是真正的核心所在,是鐵拳的骨骼,支撐著整個戰(zhàn)爭機器的運轉;是橫掃天下的鋒刃,即將在歷史的舞臺上劃出最耀眼的軌跡。
而放眼南直隸大地,那數(shù)十萬正在田間揮汗如雨、操練不輟的后備府兵,是這鐵拳源源不斷的后續(xù)力量;那工坊中日夜趕工、匠心獨運的匠作們,用他們的雙手為鐵拳增添著銳利的鋒芒;那源源不斷運往前線的糧秣軍械,如同流淌的血液,為這鐵拳注入著無盡的力量。這一切,共同構成了這不可戰(zhàn)勝的戰(zhàn)爭機器。
想到此處,朱慈烺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而篤定的弧度,那弧度中蘊含著對未來的無限信心和對勝利的堅定渴望。
夏基……已然鑄就。這柄名為“昭武”的戰(zhàn)爭巨錘,在無數(shù)人的努力與犧牲下,終于鍛造成型。它閃耀著寒光,散發(fā)著令人膽寒的氣息,仿佛在向整個世界宣告著它的存在。
只待……揮錘之時!那將是石破天驚的一刻,這柄巨錘將帶著無盡的怒火與力量,狠狠砸碎這腐朽的舊山河,開啟一個全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