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二年，元月十七。辰時。暴風(fēng)雪終于顯露出一絲疲態(tài)，但余威猶在。鉛灰色的天幕低垂，
寒風(fēng)卷著稀疏卻依舊鋒利的雪片，抽打著山海關(guān)內(nèi)外這片剛剛被血與火反復(fù)蹂躪過的修羅場。
漫著濃烈到化不開的腥氣——血腥、硝煙、皮肉焦糊、以及風(fēng)雪也掩不住的尸骸腐爛的惡臭。
關(guān)城內(nèi)外，斷壁殘垣，焦黑的木料與破碎的磚石混雜著凍結(jié)的血冰，鋪滿了每一寸土地。
烏鴉的聒噪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它們成群地盤旋在堆積如山的尸堆上空，
如同不散的陰魂。威遠(yuǎn)門城樓，
這座曾飄揚(yáng)著大明龍旗、昨日又短暫懸掛過建奴織金龍纛的雄關(guān)象征，
此刻被一面巨大的、玄底猙獰狴犴旗覆蓋。旗幟在寒風(fēng)中獵獵狂舞，如同宣告著最終的征服。
城樓之下，一片巨大的、被刻意清理出來的空場。景象觸目驚心。
數(shù)千名被剝?nèi)チ思纂?、只穿著單薄破爛棉衣的建奴俘虜，被粗大的繩索捆綁著雙手，
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如狼似虎的夏軍士兵驅(qū)趕著，跪倒在冰冷的、浸透了血水的凍土上。
風(fēng)雪抽打著他們因恐懼而扭曲的臉，抽打著他們光禿的前額和腦后那根象征屈辱的細(xì)辮。
絕望的哭嚎、哀求、夾雜著聽不懂的滿語咒罵，匯成一片壓抑的悲鳴。他們身后，
是堆積如山、正在被民夫和輔兵清理搬運(yùn)的建奴步甲、馬甲尸體，層層疊疊，
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無聲地訴說著昨日的慘烈?？請龅谋M頭，
臨時搭建了一座丈許高的木臺。臺上一張寬大的虎皮交椅。朱慈烺端坐其上，
玄色山文鎧上凝結(jié)著暗紅的冰霜，肩披厚重的玄色熊皮大氅。他沒有戴墨玉旒珠，
面容完全暴露在刺骨的寒風(fēng)中。劍眉斜飛入鬢，薄唇緊抿，線條冷硬如石刻。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平靜地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俘虜群，如同神祇俯視螻蟻，沒有一絲波瀾，
只有一種掌控生死的絕對漠然。王安侍立一側(cè)，老臉上帶著長途奔襲和巨大壓力后的疲憊，
但眼神卻異常銳利。張悍如同標(biāo)槍般肅立在木臺之下，臉上那道刀疤在寒風(fēng)中更顯猙獰，
玄甲上沾滿了凝固發(fā)黑的血漿，眼神如同饑餓的猛虎，
死死盯著俘虜群中幾個試圖掙扎的頭目。魯大錘裹著一件借來的厚皮襖，瑟縮在角落，
臉上被凍傷和硝煙熏得黢黑，雙手纏著滲血的布條，眼神卻死死盯著臺下，
仇恨和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期待——他要親眼看著這些毀了他工曹兄弟、差點(diǎn)讓他掉腦袋的韃子，
付出代價！“陛下！”王安的聲音蒼老卻異常清晰，壓過了俘虜?shù)男鷩蹋敖ㄅ敚?/p>
計八千四百三十七人！內(nèi)牛錄章京（佐領(lǐng)）以上者，十七人！甲喇章京（參領(lǐng)）三人！
梅勒章京（副都統(tǒng)）……一人！已盡數(shù)甄別！”他的聲音頓了頓，
目光掃過俘虜群前排一個被五花大綁、摁跪在地的身影。那人身材魁梧，滿臉虬髯，
即使被俘，依舊梗著脖子，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臺上的朱慈烺，
口中發(fā)出野獸般的嗬嗬低吼——正是建奴鑲白旗梅勒章京，昨日甕城血戰(zhàn)的主要指揮者之一，
綽號“巴圖魯”的鰲拜！“其主犯鰲拜！兇頑殘暴！于甕城之下，屠戮我將士無算！
罪大惡極！當(dāng)處以極刑！以儆效尤！”王安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如同淬火的鋼鞭，
狠狠抽打在每一個俘虜?shù)男念^！朱慈烺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鰲拜身上。冰冷，如同萬載玄冰。
他緩緩抬起右手，做了一個簡單到極致的手勢。“行刑！”冰冷的兩個字，
如同最終的審判錘，轟然落下！“奉旨——行刑——?。?！
”張悍那如同虎嘯般的咆哮瞬間炸響！他猛地抽出腰間雪亮的馬刀，
刀鋒在慘淡的天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虎賁營——！”“列隊——！”“吼——！
”數(shù)千名身披玄甲、眼神冰冷如鐵的虎賁營刀斧手，如同從地獄涌出的惡鬼，
迅速在俘虜方陣前列成森嚴(yán)的隊列！巨大的鬼頭刀被高高舉起，刃口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第一隊——！”“斬——?。?！”冷酷的命令如同裂帛！“噗嗤——！”“噗嗤——！
”“噗嗤——！”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入骨肉的悶響，如同死亡的鼓點(diǎn)，
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哭嚎！數(shù)百顆頭顱在噴濺的血泉中沖天而起！滾落在地！
無頭的尸體如同被砍倒的麥稈，成片地向前撲倒！滾燙的鮮血噴濺在冰冷的雪地上，
瞬間融化了積雪，又在極寒中迅速凝結(jié)成暗紅色的冰坨！濃烈的血腥味如同實質(zhì)般彌漫開來！
“啊——！”“長生天——！”“饒命啊——?。 狈斎簭氐渍ㄩ_了鍋！
絕望的哭嚎、尖叫、屎尿失禁的惡臭瞬間爆發(fā)！后排的俘虜如同受驚的野獸，
拼命向后擁擠、踐踏！試圖逃離這血腥的屠宰場！
但冰冷的刀鋒和如林的槍尖將他們死死圍困！“第二隊——！”“斬——?。?！
”又一輪無情的收割！刀光閃爍！血雨紛飛！尸體堆積！整個空場，
瞬間化作了真正的人間地獄！烏鴉的聒噪聲更加興奮！朱慈烺端坐高臺，
玄衣在血雨腥風(fēng)中紋絲不動。他平靜地看著這由他親手導(dǎo)演的血腥屠戮，
看著那如同溪流般在雪地上蜿蜒流淌、最終匯成暗紅湖泊的血水。眼神深處，
沒有嗜血的快意，只有一種冰冷的、如同天道運(yùn)行般的必然。對敵人，
尤其是這些手上沾滿漢民鮮血的建奴，唯有徹底的毀滅，才能震懾群丑，
才能鑄就新朝的鐵血根基！行刑在繼續(xù)。每一次“斬”字的落下，
都伴隨著數(shù)百顆頭顱的滾落?？請錾系氖w越堆越高，血冰的范圍越來越大。
哭嚎聲漸漸微弱下去，只剩下士兵粗重的喘息、刀鋒砍劈骨肉的悶響，
以及風(fēng)雪掠過尸堆發(fā)出的嗚咽。當(dāng)最后一名普通俘虜?shù)念^顱滾落在地，
整個空場只剩下鰲拜和那幾十名被單獨(dú)看押的牛錄章京以上軍官時，天地間一片死寂。
唯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風(fēng)雪的低吟。鰲拜被兩名魁梧的虎賁士兵死死摁著，
跪在尸山血海之中。他滿臉血污（是濺上的），虬髯戟張，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臺上的朱慈烺，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再無之前的桀驁，
只剩下一種被徹底碾碎尊嚴(yán)的瘋狂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朱慈烺緩緩站起身。
玄色的大氅在寒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一步步走下木臺，踏過凍結(jié)的血冰，走到鰲拜面前。
冰冷的軍靴停在鰲拜那顆被摁在血泥里的頭顱旁邊?！澳憬婿棸?？”朱慈烺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死寂，帶著一種凍結(jié)靈魂的平靜。鰲拜猛地抬起頭，沾滿血污的臉扭曲著，
用生硬的漢話嘶吼：“狗皇帝！要?dú)⒕蜌?！我大清……”“大清?/p>
”朱慈烺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如同寒冰裂開，
“不過是一群沐猴而冠、竊據(jù)遼東的腥膻野狗！”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
如同九幽寒風(fēng)：“屠戮朕的子民！寇掠朕的邊關(guān)！
今日——”“就用你這建奴巴圖魯?shù)难饨罟恰薄凹牢疫|東！祭我山海關(guān)！
祭我大夏戰(zhàn)死的萬千英魂！”他猛地抬眼，目光如電，掃向張悍：“張悍！”“末將在！
”張悍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兇光。“給朕——”“剮了他！”“三千六百刀！
”“一刀——不許少！”“末將——領(lǐng)旨！”張悍猛地抽出腰間的匕首，
那并非戰(zhàn)場上劈砍的武器，而是一柄刃口極薄、閃爍著幽藍(lán)寒光的特制剮刀！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臉上那道刀疤因為興奮而劇烈抽動！
如同即將開始一場血腥藝術(shù)的屠夫！兩名士兵粗暴地將鰲拜拖到一塊巨大的木砧板上，
用鐵環(huán)死死鎖住四肢！扒去他破爛的棉衣，露出虬結(jié)如鐵、布滿傷疤的胸膛！
“第一刀——祭關(guān)城！”張悍的聲音如同催命符，
手中薄如柳葉的剮刀精準(zhǔn)無比地刺入鰲拜左胸，旋腕一挑！
一塊銅錢大小、帶著熱氣的皮肉瞬間飛起！鮮血飆射！“呃啊——?。?！
”鰲拜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身體如同離水的魚般劇烈掙扎！卻被鐵環(huán)死死鎖??！
“第二刀——祭石河驛！”“第三刀——祭祖督師！”……刀光閃爍！薄刃翻飛！
精準(zhǔn)而冷酷！張悍如同最嫻熟的庖丁，每一刀都避開要害，只帶走一小片皮肉！
慘嚎聲一聲高過一聲！如同瀕死的野獸！鮮血如同小溪般流淌，染紅了整個木砧板，
又順著縫隙滴落在下方暗紅的血冰上！風(fēng)雪卷過，將滾燙的血腥味吹向關(guān)城的每一個角落！
朱慈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殘酷的凌遲。看著那個曾經(jīng)兇悍不可一世的建奴巴圖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