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溫柔地包裹著諸伏家的庭院。降谷零將青司穩(wěn)穩(wěn)地放在院門口的石階上,動作帶著一種與他年紀(jì)不符的小心翼翼。
青司的腳剛沾地,院門就被猛地拉開,諸伏夫人像只受驚的鳥兒撲了出來,一把將青司緊緊摟進(jìn)懷里。
“青青,我的青青!”她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雙手在青司單薄的背上反復(fù)摩挲,仿佛要確認(rèn)他完好無損。
她捧起青司的臉,急切地審視著,目光細(xì)細(xì)掃過他微紅的眼圈和略顯蒼白的臉頰,當(dāng)發(fā)現(xiàn)他除了哭過的痕跡,眼神還算平靜時,才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垮塌下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喃喃著,手指憐愛地梳理著青司額前被風(fēng)吹亂的茶色卷發(fā),聲音帶著后怕的哽咽。
“這幾天我們青青先不要去學(xué)校了,好不好?乖乖待在家里,等爸爸把那個壞老師徹底打敗,我們再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去!”
她語氣堅(jiān)決,不容置疑。
跟在后面的諸伏高明,清俊的臉上也帶著未散的凝重。
他推了推眼鏡,沉靜的目光落在青司身上,聲音不高,卻帶著少年人特有的、不容反駁的力度:“母親說得對。以后,不能再讓青青一個人去學(xué)校了。”
青司下意識地微微蹙眉,剛想開口說“我沒事,可以自己去。”
諸伏夫人那雙漂亮的貓眼里瞬間就蓄滿了水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決堤。
她什么也沒再說,只是用那雙盛滿了擔(dān)憂、后怕和無盡心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青司。
“……好?!?青司所有抗拒的話語都被這無聲的淚意堵了回去,他垂下眼睫,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知道,此刻任何獨(dú)立的宣言,都只會加重這位母親的憂懼。
隔天清晨,陽光明媚。
景光背著小小的書包,在玄關(guān)處給了青司一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帶著奶香氣的擁抱,小臉依依不舍地蹭著青司的頸窩:“青青哥哥,要乖乖在家哦,景光放學(xué)就回來陪你玩!”
他一步三回頭地被諸伏夫人牽走了。
家里一下子安靜下來。青司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fā)上,捧著一杯熱牛奶,諸伏夫人就坐在他對面,手里織著一件小小的毛衣,目光卻時不時地、帶著一種無法掩飾的緊張瞟向他,仿佛他是一件隨時會碎裂的琉璃盞。
那種無微不至、卻又令人窒息的關(guān)懷,像一張溫柔的網(wǎng),將他牢牢罩住。
青司無奈地放下杯子,聲音放得很輕:“夫人,我真的沒事了。您不用一直看著我?!?/p>
諸伏夫人立刻放下手里的毛線針,湊過來,雙手捧住青司的小臉,眼神里是化不開的憂慮:“怎么能沒事呢?昨天嚇壞了吧?媽媽是擔(dān)心你……怕你心里留下什么……” 她說不下去,只是心疼地摸了摸青司的頭。
青司看著那雙盛滿焦慮的貓眼,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他知道,短時間內(nèi),想要擺脫這位驚魂未定的母親寸步不離的“監(jiān)護(hù)”,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外援”。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汽修店那兩個精力旺盛、能把屋頂掀翻的小家伙……
【宿主,你終于想到他們了,警校組幼崽,居家旅行、轉(zhuǎn)移監(jiān)護(hù)人注意力的必備良品??!】
系統(tǒng)的聲音帶著一種“你總算開竅了”的激動。
青司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面上卻對諸伏夫人露出一個乖巧又帶著點(diǎn)期待的笑容:“夫人,我……我想去找昨天幫我修自行車的朋友玩,可以嗎?就在街角的汽修店,很近的?!?/p>
諸伏夫人愣了一下,隨即想起青司昨天回來后確實(shí)提過兩個熱心的男孩,她臉上的緊張松動了一些,但還是有些猶豫:“汽修店?那里……安全嗎?”
“很安全的,叔叔人很好,研二君和陣平君也在那里玩?!?青司連忙保證,紅寶石般的眼睛里寫滿了懇切。
“就在街角,您從窗戶就能看到店門?!?/p>
看著青司眼中那點(diǎn)難得的、屬于孩童的雀躍,諸伏夫人心軟了。
她仔細(xì)想了想,那家店確實(shí)不遠(yuǎn),老板看起來也還靠譜,最重要的是,讓孩子出去和同齡人玩玩,也許真的能更快地走出陰影。
她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反復(fù)叮囑道:“好,好,去吧。記住,就在店里玩,別亂跑,玩一會兒就回來!媽媽就在窗戶這邊看著?!?/p>
青司如蒙大赦,換上干凈的休閑裝,腳步輕快地出了門。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驅(qū)散了家中那點(diǎn)無形的壓抑感。
推開“山田汽修”那扇掛著風(fēng)鈴的玻璃門,熟悉的機(jī)油味撲面而來。
老板正叼著煙,給一輛摩托車換輪胎,聽到動靜抬起頭,看到青司,臉上露出明顯的詫異:“喲?是你啊小漂亮?今天沒穿裙子?”
他目光在青司的褲裝和短發(fā)上逡巡,顯然對昨天的“小姑娘”印象深刻。
青司禮貌地鞠躬:“萩原叔叔好,我來找研二君他們玩?!?/p>
“嘖,原來是男孩子啊……”老板嘀咕了一句,倒也沒多問,用沾著油污的手指朝里間方向隨意一指,“在里面搗鼓呢,去吧去吧?!?/p>
青司道了謝,熟門熟路地掀開里間的簾子。
果然,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正蹲在一輛老式保時捷旁邊,兩顆毛茸茸的腦袋湊在一起,對著底盤指指點(diǎn)點(diǎn)。地上散落著扳手、螺絲刀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小零件。
松田陣平正皺著眉頭,小手比劃著,聲音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認(rèn)真和一絲苦惱的抱怨:“……要是能把保時捷的車門改成歐翼式的就好了,像大鳥翅膀那樣‘唰’地打開,一定超級酷,比現(xiàn)在這樣平著開有意思多了!”
萩原研二托著腮幫子,紫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顯然也被這個想法吸引,但隨即又皺著小臉搖頭:“不可能啦,小陣平,車門里面那么多零件,還有玻璃,怎么可能改嘛,而且改了之后怎么關(guān)緊?下雨漏水怎么辦?”
“怎么就不可能?只要重新設(shè)計(jì)鉸鏈和支撐結(jié)構(gòu)……”
松田陣平不服氣地反駁,正要詳細(xì)闡述他的“天才構(gòu)想”,眼角的余光瞥見了門口站著的青司。
他剩下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他抬起頭,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青司——茶色卷發(fā),白皙精致的臉,漂亮得依舊晃眼,但今天換上了清爽的藍(lán)色背帶褲和白色小襯衫,少了幾分昨日的華麗脆弱,多了幾分男孩的干凈利落。
青司迎著松田陣平愕然的目光,笑著揮了揮手:“嗨,我來找你們玩了哦。”
萩原研二也聞聲轉(zhuǎn)過頭,看到青司,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是你呀,歡迎歡迎!”
他熱情地招手。
松田陣平的目光在青司身上上下下掃視了好幾遍,像是要重新確認(rèn)什么。
最終,那雙黑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都拔高了:“你……你是男孩子?!”
青司歪了歪頭,臉上露出促狹的笑意,紅寶石般的眼瞳里閃爍著狡黠的光:“是呀。你們……昨天沒看出來嗎?” 語氣帶著點(diǎn)無辜的疑惑。
萩原研二也張大了嘴,顯然同樣震驚。
但當(dāng)他看到松田陣平那副仿佛世界觀被打敗、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的呆滯模樣時,震驚瞬間被一種看好戲的樂趣取代。
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手肘撞了撞僵硬的松田:“哈哈哈,小陣平,你這什么表情?男孩子也很好啊,男孩子有什么關(guān)系!” 他促狹地眨眨眼,“難道你失望了?”
松田陣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回過神,臉上“騰”地一下爆紅。
他像是被“失望”這個詞狠狠刺中了,慌亂地移開視線,不敢再看青司,聲音又急又沖,帶著明顯的惱羞成怒:“誰、誰失望了,胡說什么,男的女的關(guān)我什么事,我只是……只是驚訝一下而已!”
他語無倫次地辯解著,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甚至彎腰假裝去撿地上的螺絲刀,結(jié)果手忙腳亂差點(diǎn)把旁邊的扳手踢飛。
青司看著松田陣平那副炸毛又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樣子,心底暗笑。
他走到兩人身邊,挨著萩原研二也蹲了下來,用輕松的語氣解釋:“因?yàn)閶寢尯芰w慕鄰居家可以隨便打扮的漂亮小女孩,所以偶爾會有點(diǎn)……嗯,‘惡趣味’,讓我也穿穿裙子滿足她一下啦?!?/p>
他聳聳肩,做出一個“我也很無奈”的表情。
萩原研二立刻表示理解:“原來是這樣,阿姨真有童心?!?/p>
他笑著,又用手肘撞了撞還蹲在地上假裝忙碌的松田,“對吧,小陣平?”
松田陣平低著頭,只露出一個通紅的耳朵尖,悶悶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依舊不肯抬頭。
青司看著松田那幾乎要把自己埋進(jìn)零件堆里的鴕鳥姿態(tài),忽然起了點(diǎn)壞心思。
他微微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小片陰影,聲音帶上了一點(diǎn)恰到好處的低落和沮喪:“如果……如果你們因?yàn)槲沂悄泻⒆?,就不喜歡和我玩了……那我以后不來打擾你們就是了……”
說著,作勢就要站起來。
“喂,” 松田陣平猛地抬起頭,幾乎是喊出來的。他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紅暈,卷曲的黑發(fā)因?yàn)閯偛诺幕艁y而更顯蓬亂,那雙黑亮的眼睛里充滿了急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罢l說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