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聲鐘鳴撞在廟墻上時,沈岳黑袍下的鱗片突然豎起,像被踩了尾巴的毒蛇。他猛地轉(zhuǎn)向廟門,黑火眼死死盯著門縫里滲進的金光,喉間發(fā)出嗬嗬的怪響:“不可能……這鐘早就該銹成廢鐵了!”
我趁機扶著斷墻站直,左肩的劇痛讓視線陣陣發(fā)黑,但攥著七星劍的手卻越來越穩(wěn)。剛才撞在幡柱上時,我摸到師父魂魄胸口的鎮(zhèn)魂釘——釘尾刻著個極小的“清”字,那是白云觀清風道長的道號。
沈岳突然怪笑起來,笑聲里帶著驚惶:“是清風那老東西!他居然還沒死!”
話音未落,廟門“轟”的一聲被撞開。金光裹挾著狂風涌進來,為首的老道身披八卦紫綬衣,手持拂塵,正是白云觀的清風道長。他身后跟著六個道童,每人捧著面青銅鏡,鏡面反射的陽光在地上拼出北斗陣圖。
“沈岳,二十年前沒除了你,是老道的過錯?!鼻屣L道長的拂塵掃過黑幡,幡上的血符頓時冒起白煙,“今日定要按北帝黑律,清算你的罪孽!”
沈岳突然抓起個孩童擋在身前,黑爪按在孩子天靈蓋上:“誰敢動?這孩子的魂魄立刻歸西!”
道童們的鏡面同時晃動,清風道長的拂塵停在半空,眉頭擰成個川字。我趁機沖他使了個眼色,指尖往林羽逃走的方向點了點。老道眼中精光一閃,拂塵突然指向青銅鼎:“先破他的母煞鼎!”
六個道童同時轉(zhuǎn)動銅鏡,北斗陣圖的光點射向鼎身。沈岳怒吼著甩出黑袍,卻被金光彈開。鼎身裂開細紋的瞬間,我突然提劍沖向被抓的孩童,七星劍的鋒芒擦著孩子耳畔掠過,斬斷了沈岳的兩根指骨。
“找死!”沈岳吃痛,黑爪拍向我后心。清風道長的拂塵及時纏上他的手腕,兩道勁力碰撞的轟鳴震得廟梁落灰。孩童趁機滾到道童身后,嚇得渾身發(fā)抖。
“師父的魂魄!”我急聲提醒,同時揮劍劈開襲來的紙人。清風道長會意,拂塵化作道白光,卷向師父魂魄胸口的鎮(zhèn)魂釘。
就在拂塵即將觸到釘子時,沈岳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嘯。九根黑幡同時炸開,無數(shù)冤魂從幡中涌出,為首的正是那個無頭將軍。它的長刀劈向最近的道童,鏡面頓時碎裂,北斗陣圖缺了一角。
“破了他的陣眼!”清風道長的聲音帶著焦灼。我這才發(fā)現(xiàn),每個道童腳邊都有枚銅錢大小的血印,正隨著冤魂的嘶吼滲出血珠——他們在用自身精血催動陣法。
沈岳的黑袍突然鼓起,無數(shù)鎮(zhèn)魂釘從袖中飛出,射向道童們的胸口。我和清風道長同時撲過去格擋,釘尖擦著道童們的衣襟飛過,深深釘進廟柱里,冒出縷縷黑煙。
“分心了!”沈岳的黑爪已掐住清風道長的咽喉,老道的拂塵無力地垂落,臉色漲得通紅。我揮劍砍向沈岳后背,卻被他身上的鱗片彈開,劍鋒震得我虎口發(fā)麻。
“老東西,你以為帶六個娃娃就能困住我?”沈岳獰笑著加重力道,“當年你把我扔進尸坑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
清風道長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沈岳臉上。老道的血竟帶著金光,沈岳慘叫著松開手,捂臉后退。我趁機扶住老道,發(fā)現(xiàn)他脖頸上已留下五個黑窟窿,正往外滲黑血。
“他的爪子淬了尸煞……”清風道長咳著血,從袖中摸出個瓷瓶,“這是解煞丹,快去追林羽……白云觀的是假的,真的在……”
話音未落,沈岳已撲了過來。清風道長猛地推開我,自己撞向沈岳,兩人抱著滾進青銅鼎的碎片堆里。老道的聲音混著骨骼碎裂聲傳來:“北帝在上,弟子清風,以魂祭陣!”
九根黑幡突然同時爆燃,冤魂們發(fā)出解脫的嘶鳴,化作金雨落在地上。沈岳從火里沖出,黑袍被燒得破爛不堪,胸口插著半截拂塵柄,黑血淌了滿地。他怨毒地瞪著我,突然轉(zhuǎn)身撞破后墻,消失在夜色里。
我撿起瓷瓶時,清風道長的身體已開始虛化。他最后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決絕,還有一絲愧疚。廟外傳來馬蹄聲,是聞訊趕來的官差,我抓起七星劍,轉(zhuǎn)身沖向林羽逃走的方向。
跑出沒半里地,就見路邊的草叢里躺著個道童,正是清風道長帶來的。孩子胸口插著枚鎮(zhèn)魂釘,已經(jīng)沒了氣息,但手里還攥著塊玉佩——和林羽那塊刻著“守正”的玉佩一模一樣,只是這塊上面刻著“守心”。
是小師弟!師父當年果然還有個徒弟!
我將玉佩塞進懷里,突然聽見前方傳來打斗聲。林羽的桃木劍落在路邊,少年被兩個黑衣人按在地上,其中一個戴著人皮面具,露出的眼睛和沈岳一樣泛著黑火。
“把他帶回去,母煞快醒了?!泵婢呷颂统鰝€黑瓷瓶,正要往林羽嘴里灌東西。我甩出破煞符的同時,七星劍已刺穿他的肩胛。
面具人慘叫著后退,另一個黑衣人拔刀砍來。我側(cè)身避開時,林羽突然從地上爬起,抓起塊石頭砸向黑衣人后腦。少年的雙目依舊赤紅,但動作卻異常精準——他在強撐著對抗煞氣。
“師父!”他撲過來抓住我的衣袖,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他們說要帶我去見小師弟……”
面具人趁機吹了聲口哨,林子里突然沖出十幾個尸煞,個個青面獠牙,胸口插著鎮(zhèn)魂釘。我將林羽護在身后,七星劍在月光里劃出冷芒:“走!”
少年卻突然推開我,沖向最近的尸煞,雙手死死抱住它的腰:“師父快走!我能感覺到母煞在哪,它在……”
他的話被尸煞的嘶吼打斷,那怪物低頭咬向他的脖頸。我揮劍斬斷尸煞的頭顱時,林羽的肩膀已被咬出個血洞,黑血順著傷口往下淌。
“你瘋了!”我抓起他往背上一甩,七星劍開路,硬生生殺出條血路。少年趴在我背上,呼吸越來越微弱,嘴里反復念叨著:“鼎……母煞在鼎里……小師弟在……”
跑到官道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林羽突然劇烈抽搐起來,我急忙掏出瓷瓶,倒出解煞丹往他嘴里塞。藥丸剛碰到他的舌頭,就化作黑煙消散了。
“沒用……”林羽睜開眼,赤紅的瞳孔里映出我的影子,“師父,殺了我吧,我快控制不住了……”
我死死按住他抓向自己咽喉的手,聲音發(fā)顫:“別胡說!師父一定有辦法救你!”
少年突然笑了,嘴角淌下黑血:“師公當年……也是這么說的……”
他的話像道驚雷劈在我心頭。林羽怎么會知道師父當年的事?難道清風道長說的是真的?師父當年真的親手殺過被煉成煞奴的弟子?
林羽的身體突然變得滾燙,我解開他的衣襟,發(fā)現(xiàn)他胸口浮現(xiàn)出個詭異的印記——和沈岳黑袍上的符文一模一樣。是子母煞的印記!沈岳根本不是要煉煞丹,他是想讓林羽成為母煞的容器!
遠處傳來馬蹄聲,我背起林羽躲進路邊的破廟。少年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我摸著他胸口的印記,突然明白清風道長最后沒說完的話——真的白云觀,在青云觀舊址!
那里不僅有解煞的方法,或許還有師父留下的真相。
破廟的蛛網(wǎng)落在臉上,黏得人發(fā)慌。我望著林羽赤紅的眼睛,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瞳孔深處,映出個模糊的影子——是個穿道袍的孩童,正從青銅鼎里往外爬。
是小師弟?還是母煞的幻象?
馬蹄聲越來越近,我握緊七星劍,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這場追逐,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