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清溪村村頭的玉蘭樹下,有不少人趁著初春難得的暖陽,拿著小板凳坐在樹下閑聊。
抽旱煙的大爺抖抖煙桿,“ 你們聽說沒?這新縣令馬上就要上任了,那縣衙門口告示都貼出來了?!?/p>
嗑瓜子兒的大娘聽到這消息來了勁兒,“ 這哪能沒聽說,昨日我兒帶我去縣城酒樓吃飯,大家都在討論新縣令,聽說姓顧?!?/p>
旁邊一位納鞋底的嬸子有一陣子沒出家門,倒是沒聽說這消息,便好奇的詢問,“ 那可有人知道這新縣令品性如何?有沒有先頭的那個王縣令好?”
王縣令在武溪縣擔(dān)任縣令已有20載,風(fēng)評相當(dāng)不錯,走到街上遇到誰都是笑著。
脾氣好就算了,斷案還不偏不倚,管你是員外還是富商,該下獄的照樣下。
王縣令來之前那些個衙役見到普通老百姓都是趾高氣揚(yáng)的,王縣令來了之后,衙役捕快見到大家都客客氣氣。
以前村里人進(jìn)衙門辦點事兒都心驚膽顫,既怕挨板子又怕要塞銀子。
王縣令來了后,這烏煙瘴氣的事兒都沒了,還把周圍大山上的山匪全給一鍋端了。
可惜,半個月前王縣令半夜失足掉河里,就這么沒了。
嗑瓜子兒的大娘嘴一癟,眼里都是嫌,小聲開口,“ 根本沒法比,我我聽有些書生說這新縣令膀大腰圓,賊眉鼠眼的,那圓溜溜的肚里全是從老百姓那兒薅的油水?!?/p>
旁邊另一位曬太陽的大爺也湊過來,“ 我還聽說新縣令根本就不把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當(dāng)回事兒,想打死誰就打死誰,家里人要是敢喊冤,還得挨打?!?/p>
納鞋底的嬸子一驚,連忙四處張望,“ 你們可別說了,被別人聽去了不好?!?/p>
大娘把瓜子皮吐地上,“ 嗐,我也就在這兒說兩句,拿外面去我哪敢說,這新縣令是個心眼兒小的,被聽了去怕不是要挨板子?!?/p>
抽旱煙的大爺一臉愁容,“ 我大兒子在縣里干活也聽說了,這新縣令年過半百,好不容易才考上進(jìn)士,新官上任就到了咱們這武溪縣,為人迂腐的很。
哎,以后咱們的日子怕沒有以前那么好過了?!?/p>
大娘放下瓜子,也愁眉苦臉,“ 你說這王縣令好好的咋沒了?真是好人命不長?!?/p>
離玉蘭樹不遠(yuǎn)處的小院里,給陸離拿衣服過來的劉嬸也在聊這件事,“ 聽說新縣令明日就到咱武溪縣了,大家伙都在說是個不好相與的?!?/p>
陸離給劉嬸端凳子倒茶水,“ 我昨日在鎮(zhèn)上倒是沒聽說,就是今天給人送晾曬架的時候聽了不少?!?風(fēng)評當(dāng)真是不咋地,沒一句好話。
劉嬸拿衣服在陸離身上比劃,“ 咱們跟縣令也沒什么交集,一年到頭也去不了衙門一次,只要這稅收能照舊就好?!?/p>
“ 稅收肯定照舊,就是不知道新縣令拿的秤還是不是以前那桿秤了?!?/p>
陸離可是聽說了的,王縣令來之前上一任縣令的那個秤啊,10斤能稱出9斤就不得了了。
每年稅收家家戶戶都要多交不少糧食上去,有人不服氣還被亂棍給打死了。
確認(rèn)衣服大小合適,劉嬸就將其遞給陸離,“ 說起來你的新戶籍辦下來沒有?這要是等到新縣令上任,指不定要打點多少銀子?!?/p>
說到這個陸離想翻白眼,“ 辦下來了,就在爺爺名下,只不過仍舊打點了一兩銀子?!?/p>
劉嬸一驚,放下茶碗忙問,“ 這怎么還花了一兩銀子?不是跟那些流民一起上的戶籍嗎?”
要知道一兩銀子夠村里五口之家三四個月的嚼用了,要是省一些的人家用半年都成。
畢竟雞蛋三文錢都能買倆,尋常日子貴些的肥肉也就20文左右一斤。
陸離嘆氣,“ 王縣令在時確實沒說要錢,這不前些日子去拿的時候王縣令逝世了嘛,戶籍的事就代由縣丞管理,結(jié)果左推右推不給。
左一句爺爺作為木匠生意好,右一句賺的多,還說我這逃難的有福氣,進(jìn)了戶好人家?!?/p>
當(dāng)時徐木匠和陸離都聽出來了,這是要給錢的意思。
徐木匠翻了個白眼想理論幾句,陸離搖搖頭直接掏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他確實不是逃難的,只是借著這個由頭重新落個戶籍。
就是這縣丞沒瞧得上500文,陸離硬生生給了一角銀子才拿到新戶籍。
劉嬸聽完有些氣憤,“ 這王縣令還在時,那縣丞對誰都笑瞇瞇的,我們辦事提著一筐雞蛋去都不肯收一個?!?/p>
“ 這上頭沒人壓著了,便原形畢露?!?陸離把衣服舉至胸前折了折,聞到一股皂角的香氣,抬頭有些詫異的看著劉嬸。
“ 嬸子,這衣服你幫我洗過了?”
“ 就順手的事。” 劉嬸起身準(zhǔn)備回家。
陸離放下衣服往廚房走,“ 劉嬸等等,我掐些小蔥給您,您拿回去給叔烙蔥餅?!?/p>
“ 那感情好,你叔就好這一口蔥餅?!?劉嬸沒拒絕,跟著一起去廚房。
陸離和劉嬸將廚房里種有小蔥的大木框搬到院子里,日頭好拿出來曬曬太陽。
“ 這長得真好?!?劉嬸看著這一筐綠油油的小蔥,心里很歡喜,“ 還是你會想辦法,等明年入冬前我也像你這樣種上一筐放在暖和的廚房里,冬日就不愁沒有新鮮的小蔥吃了?!?/p>
陸離掐了一大把遞給劉嬸,笑著說,“ 冬日小蔥長得慢,您家人多,要想不愁吃啊,估計還得再大些的筐子。
這夜里就給鋪上一層稻草保溫,也別晚上澆水,溫度低別給土凍上了?!?/p>
劉嬸點點頭,“ 成,到時候我再來請教。對了,過幾日天氣暖和,山里的野蔥瘋長,到時候我叫上你一起?!?/p>
說到野蔥,陸離就想到自己愛吃的野蔥燜油豆腐,邊咽口水邊應(yīng)聲。
——
劉嬸走后陸離去后院幫徐木匠鋸木頭、彈墨線,做一些簡單的木工活。
隔壁村村長家的小兒子立夏時節(jié)成親,昨日下午來徐木匠這兒訂了一堆新家具,最近徐木匠都要忙這個大單。
等忙到天黑,干活兒時脫去襖子的陸離也出了一身汗,晚飯都不太有力氣做,索性吃面條。
徐木匠看著吃面條都蔫噠噠的陸離,嘴上嫌棄,“ 這病才好就瞎忙活,說也不聽,往前幾十年我沒你幫忙那東西還不是做出來了?!?/p>
陸離不太有力氣的笑笑,“ 我那不是看衣柜大嘛,怕你一個人費力?!?/p>
來這世界一年,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哥兒的力氣比起男子來說差一大截,也沒比那些尋常女子大到哪兒去。
尋木匠嘴巴動動,沒再說些什么,“ 這衣柜人家要的也不急,我做慢些也不費力氣?!?/p>
——
飯后陸離燒了一大鍋熱水,拖出徐木匠給自己做的浴桶,打算好好泡個澡解解乏。
之前沒出太陽天兒冷他也已經(jīng)有快一周沒洗澡了。
說來以前陸離也是比較愛干凈的,就算在冬天那也是隔一天洗一個澡。
來到這清溪村不是他不想講究,而是這里的冬天是真他喵的冷,冰凍三尺啥的一點不開玩笑。
現(xiàn)如今又沒有浴霸,陸離怕自己洗個澡出水的那一刻能凍成冰棍。
趁著今天天氣好,比前幾日都暖和,索性好好洗一下。
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才裝滿大半個浴桶,坐進(jìn)浴桶的那一刻,陸離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 舒服,這要是能再點上個帥點兒的搓澡師傅,就更好了?!?/p>
可惜帥點的搓澡師傅沒有,只有一個在屋外提醒自己別泡皺了的的毒舌小老頭。
等泡夠了陸離拿起澡巾左搓搓右搓搓,至于旁邊放著的澡豆是一下也沒碰。
因為天冷,讓他起身離開熱水是不可能的!他堅信多搓搓也能洗干凈!
等泡到手開始泛白,水變冷,陸離才戀戀不舍的快速擦干身體穿上里衣。
低頭穿襖時陸離發(fā)現(xiàn)自己鎖骨下方接近胸口的位置,有一顆顏色鮮艷的紅痣,半顆米粒的大小。
因為冷他也顧不上研究,等收拾妥當(dāng),鉆進(jìn)被窩里才掀開里衣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