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尚未褪盡,一輛不起眼的青布小轎悄無聲息地停在了王府側(cè)邊的角門外。
李嬤嬤輕敲門板,與門房說了幾句,不一會便出來了七八個侍女。轎簾掀開,林晚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出,臉色蒼白,眼神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惶未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娘娘,老奴就送到這里了?!?/p>
李嬤嬤跪下伏身,直到林晚走進角門,才起身與護衛(wèi),轎夫們一同往回走。
甫一踏入王府,一股濃烈的、尚未散盡的肅殺之氣和血腥味混合著石灰、藥草的氣息撲面而來!盡管天色未明,但府內(nèi)燈火通明,到處是步履匆匆、神情緊張的下人。他們或提著水桶用力沖刷著青石板上的暗紅痕跡,或搬運著破損的門窗、家具碎片,或拿著掃帚清理著打斗留下的狼藉??諝庵袕浡环N劫后余生的沉重壓抑。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王府也出事了!比她預想的更嚴重!
“娘娘?!娘娘!真的是您嗎?!”
一個帶著哭腔、顫抖的聲音從回廊拐角傳來。春桃如同受驚的小鹿般沖了過來,臉上淚痕未干,眼睛紅腫,看到林晚的瞬間,眼淚又洶涌而出。她撲到林晚身前,想碰又不敢碰,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
“娘娘!您…您可回來了!嚇死奴婢了!奴婢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林晚看著春桃真情流露的擔憂和恐懼,心中微暖,但也升起警惕。她環(huán)顧四周,壓低聲音。
“春桃,別哭!我沒事。府里……這是怎么了?王爺呢?王爺可安好?”
春桃連忙擦眼淚,但聲音依舊帶著哭腔和驚魂未定。
“娘娘!您被擄走后,王府……王府也遭了大難!有…有好些個兇神惡煞的黑衣人,不知怎么就闖進來了!見人就殺!死了……死了好多人!”
她身體抖了一下,眼中滿是恐懼。
“他們……他們差點就……就……”
她抬起手,對著自己的脖子做了一個極其驚悚的抹脖子的手勢。
“……差點就把王爺也給……嗚……” 她捂住嘴,不敢再說下去。
“王爺現(xiàn)在何處?可受傷了?”
林晚急切地問,這次擔憂是真切的。楚臨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同盟!
“王爺……王爺受了驚嚇,在正殿暖閣歇著。太醫(yī)來看過了,說是……說是驚悸過度,需靜養(yǎng)?!?春桃小聲道。
林晚心中稍定,看來楚臨并無大礙,至少外傷不顯。她抬步就要往正殿方向走:“我去看看王爺?!?/p>
“娘娘!” 春桃卻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臉上帶著一絲急切和不合時宜的“機靈”,湊近了壓低聲音道。
“娘娘,您看……王爺受了驚嚇,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您不如……不如就順勢留在偏殿照顧王爺?也……也正好圓了房,堵住外頭那些說三道四的嘴!省得他們總說王爺冷落您……”
林晚腳步猛地一頓!一股無名火瞬間竄起!她豁然轉(zhuǎn)身,眼神凌厲如刀,冷冷地盯住春桃,聲音不高,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冰寒和威壓:
“春桃!王府的規(guī)矩,你都忘到腦后去了嗎?!下人妄議主子是非,是何罪責?!主子如何行事,輪得到你一個奴婢來置喙安排?!若有下次,再讓本妃聽到一句嚼舌根的話,不論是誰說的,本妃唯你是問!自己去管事那里領(lǐng)罰,跪一個時辰,好好清醒清醒!”
春桃被林晚驟然爆發(fā)的冷厲氣勢嚇得渾身一哆嗦,臉色瞬間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奴婢該死!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恕罪!”
她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諱,王爺府管教森嚴,可比不得沈家。
林晚冷冷地看著她,沒有立刻叫起。她需要借此事立威,尤其是在這王府剛剛經(jīng)歷血洗、人心浮動之際,更要杜絕任何可能引起楚臨懷疑或讓眼線有機可乘的言行。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語氣依舊冰冷。
“起來吧。記住本妃的話。現(xiàn)在,帶路?!?/p>
“是…是!娘娘!” 春桃如蒙大赦,慌忙爬起來,再不敢多言半句,低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前面引路。
一路行去,王府內(nèi)的肅殺景象更加清晰。破損的痕跡隨處可見,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和藥味混合著,下人們都沉默地忙碌著,氣氛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來到暖閣外,值守的護衛(wèi)明顯增加了許多,個個神色警惕。通報過后,林晚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暖閣內(nèi)光線有些昏暗,彌漫著安神香的味道。楚臨果然斜倚在軟榻上,身上披著外袍,臉色確實有些蒼白,眼神帶著疲憊和驚悸未消。看到林晚進來,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關(guān)切,有詢問。
“王爺……” 林晚快步上前,臉上滿是擔憂和后怕的表情,聲音帶著哽咽,“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楚臨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擺擺手,示意林晚在旁邊的繡墩坐下,目光掃過她略顯蒼白但還算整潔的衣著,“你……可還好?他們……沒為難你吧?” 他問得謹慎。
林晚坐下,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窗,壓低了聲音,臉上的柔弱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沒事。但……我們有大麻煩了!”
她語速極快,將昏迷中聽到的沈殊文和李都尉的爭執(zhí)、軍餉案的驚天秘密、新婚之夜毒殺的幕后策劃、以及沈父可能涉及原主生母之死的駭人秘聞,原原本本、條理清晰地快速講述了一遍!
楚臨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在膝上敲擊著。
“按照我游戲的設定……”
楚臨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惑和恍然,仿佛在確認某種被打敗的認知。
“新婚夜那杯毒酒,本該是仲俞王爺?shù)氖止P,……但看你帶回來的情報如此清晰指向沈殊文和李都尉……那現(xiàn)在的情況就很明確了?!?/p>
他抬起眼,目光變得無比銳利。
“黑水寨軍餉案這條主線,被提前且強制觸發(fā)了!這不算是壞消息,畢竟不是地獄難度的秋狄暗殺那個地獄難度的支線?!?/p>
他的語氣沉重,但隨即又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而且……這條支線會讓我們有一個大幫手。?!?/p>
“幫手?” 林晚不解。
“對,” 楚臨的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弧度。
“按照我游戲的深層設定,一旦軍餉案這條關(guān)乎國本和巨大陰謀的主線被玩家也就是現(xiàn)在的我們真正觸及核心,并且身處極端險境時……我的師父,就該登場了。他,是我們在這條死路上唯一的生門?!?/p>
林晚心中一動,剛想追問更多關(guān)于這位神秘“師父”的信息,另一個更迫切的問題卻涌上心頭。
“等等,你設定里的沈夫人……二十年前到底……”
“咚咚——”
林晚的話還沒問完,暖閣的門被敲響,護衛(wèi)的聲音傳了進來:
“王爺,王妃的婢女夏荷送安神湯來了。說是剛煎好的。”
夏荷那溫婉卻清晰無比的詢問聲:
“王爺、娘娘可安好?奴婢燉了安神湯,還請王爺、娘娘趁熱用些吧?”
楚臨和林晚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略帶遺憾的眼神。關(guān)鍵的疑問,只能暫時壓下。
“你去喝吧,那玩意我可沒興趣。”
楚臨又靠回椅子上閉上眼睛,聲音帶著點幸災樂禍。
林晚磨了磨牙,從牙齒縫里蹦出幾個字:“是!王爺!”
林晚打開門說:“王爺已經(jīng)休息了,你端去正殿吧?!?/p>
林晚走路帶風一樣走了,春桃疑惑的跟在后面,夏荷不著痕跡的往書房內(nèi)看了一眼,低著頭跟上了林晚。
被自己設計的人物傷透了腦筋的楚臨無語的看著屋頂,唔……這模型可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