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水調緊望遠鏡焦距，看著最東側那盞漁燈突然長亮三秒，緊接著三盞燈同時閃爍。
他默數(shù)著節(jié)奏-,指尖在膝頭敲出拍子：“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當?shù)谄弑K燈以急促的頻率熄滅又亮起時-,他猛地攥緊望遠鏡—“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聲—”最后那個“聲”字對應的長波突然中斷，
屏幕上的頻譜圖像被掐斷的弦般驟降，
化作摩斯密碼的光點-:-.-..-.-..(CARE)?！笆抢纤蔚拇?。
”金龍水的喉結動了動，老宋是他安插在黃河航道的線人，
三個月前傳信說“孝光寧-在黃河搞疏浚，實則撈東西”,當時老頭還笑著說，
“我這把老骨頭，閉著眼都能辨出河底哪塊石頭-藏著貓膩”。望遠鏡里，
最亮的那盞漁燈突然劇烈搖晃，隨后沉入水中。緊接著，
一串急促的燈光閃了三下—那-是他們約定的“危險”信號。
一、炙燈焚心“不好!”金龍水猛地從觀測臺翻下來，凍土在靴底打滑，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沖向渡口。剛才的頻譜-圖里藏著陷阱，那些看似無序的閃爍間隔，
其實是自毀指令的觸發(fā)碼，而老宋顯然發(fā)現(xiàn)了，正用最后-的燈光傳遞警告。
“轟隆—”渡口突然爆出沖天火光。老宋的“黃河鯉號”漁船像團火球在浪里翻滾，
流冰撞在燃燒-的船板上，濺起的火星混著冰碴砸在金龍水臉上，又燙又冷。
他瘋了似的往前沖，卻被趕來的警員死-死拽?。骸敖痍?油艙炸了，
不能靠近!”焦糊味里突然飄來股奇異的肉香，像誰家在深夜烤著魚。
金龍水的心猛地一沉—老宋最會做黃河烤-魚，去年冬天還在觀測臺給他烤過，
說“這魚得用黃河的冰碴鎮(zhèn)過，再用炭火炙，才有嚼頭”。
消防水龍的水柱澆在燃燒的船骸上，騰起的白霧模糊了半個河面。兩小時后，
潛水員從扭曲的舵輪下-撈出半具尸骸，裹著的油布已經(jīng)燒得只剩邊角，
上面還能認出“黃河鯉號”的字樣。法醫(yī)老李戴著雙層手套，
小心翼翼地翻開尸骸的手臂：“右半身呈燒烤狀碳化，
左半身卻凍得硬邦邦-,像是瞬間被冰火夾擊?！彼描囎忧碎_尸骸緊握的左手，
一枚青銅虎符滾落在證物袋里，符面的“-兵”字被體溫焙得發(fā)亮，“這虎符是老物件，
和磁山礦洞出土的安玉青軍符紋飾一致?！碑斃侠钇书_尸骸的胃囊時，
一卷微型膠卷從黏液里滑出來。顯影液里，孝光寧簽署的《黃河河道疏浚-批文》漸漸清晰，
紅圈把“老牛灣至三門峽”段標得觸目驚心。
“他在用身體傳遞溫度密碼!”小陳突然指著顯微鏡屏幕大喊，
老宋右臂的碳化層在高倍鏡下顯露出-天青色的釉料紋路，
“這是臺北故宮上個月失竊的鈞瓷釉料成分!高溫讓釉料融化滲入皮膚，
形成了-隱藏的圖案!”101金龍水湊近屏幕，那些紋路拼出的竟是半張黃河水道圖。
他又看向證物袋里的左手，指縫間嵌著的冰-晶還沒化透，用紅外燈一照，
半片黃河鯉魚鱗在冰里閃著微光——鱗底的納米級刻痕，
在顯微鏡下顯-出坐標：3432'N,11105'E?！叭T峽大壩泄洪洞。
”金龍水的聲音發(fā)啞，他想起老宋說過，那洞是60年代修的，底下連通著宋代-的古河道，
“他是想告訴我們，孝光寧的目標在那兒。
”二、濁浪分炙三門峽大壩的泄洪洞像頭蟄伏的巨獸，洞口的鐵銹門被人撬開，
露出深不見底的黑暗。金龍水舉著手-電走在最前面，光束掃過洞壁，驚起一群蝙蝠，
翅膀拍打的聲音在隧道里回蕩，像誰在暗處抖著破布-o“這里的濕度和溫度，
適合保存瓷器。”祝英臺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她正在后方的指揮車做數(shù)據(jù)分-析，
“根據(jù)老宋的坐標，檢修井應該在前方第三個岔口。
”手電光突然照亮洞壁—嵌滿了鈞瓷殘片，青灰色的釉面在光線下泛著冷光，
每片殘片上都刻著個“-辛”字?！笆切翖壖驳乃接??！苯瘕埶嗣罱囊黄?，
邊緣還很鋒利，像是剛嵌進去不久，“孝-光寧在模仿什么。
”第三個岔口的檢修井被撬開了，鋼筋梯懸在半空，往下看是旋轉的黑暗。
金龍水抓著梯級往下爬，鐵-銹渣掉在安全帽上，叮當作響?？斓蕉吹讜r，
一股濃烈的炭火味混著腐臭味飄上來，
嗆得他猛地咳嗽-o洞底的景象讓他攥緊了手電—八具尸體環(huán)繞著一尊青銅鼎跪坐，
姿態(tài)像是在祭祀。鼎里的炭火還留-著余溫，灰燼里混著些焦黑的碎骨，
細看竟像是人的指節(jié)，在灰里支棱著，像枯柴。
“八百里分麾下炙…”祝英臺的聲音在耳機里發(fā)顫，
“孝光寧在復刻辛詞的場景!他把‘麾下炙’變-成了…人肉!”法醫(yī)團隊很快趕到，
尸檢報告在兩小時后傳過來：死者都是黃河河道的工程師，每人后頸都烙著不同-的詞牌名，
從“破陣子”到“鷓鴣天”,正好對應辛棄疾的八首軍旅詞?！敖痍?，您看這個。
”一名警員指著“破陣子”烙印的尸體，那具尸體懷里掉出個工作證，
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笑得憨厚，證背面寫著幾行字：“疏浚工程是幌子，他們要炸掉砥柱峰，
撈宋代沉船里的礦-晶?！苯瘕埶紫律?，手指拂過青銅鼎的邊緣，
鼎沿的煙灰突然被氣流掀起，
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黃河水道-圖—老牛灣至三門峽的航道被紅叉一道道截斷，
最粗的那道紅叉，正打在砥柱峰的位置?！八麄兎磳@個工程，所以被滅口了。
”祝英臺的聲音沉了下去，“《砥柱銘》石刻就在砥柱峰下，
-那上面記載著黃河流域的礦脈分布，孝光寧炸掉它，既可以毀掉證據(jù)，
又能借炸山盜撈沉船?！?02金龍水拿起那片從老宋指縫里找到的魚鱗，
對著手電光看—鱗上的刻痕似乎不止坐標，邊緣還有些-細密的紋路，像是未完成的密碼。
“老宋肯定還藏了線索，”他突然想起什么,“檢查鼎里的灰燼，-有沒有魚鱗的痕跡。
”果然，在灰燼深處，技術人員找到半片燒焦的魚鱗，與老宋手里的那片拼在一起，
正好是完整的一片-。鱗底的刻痕在紫外線燈下顯出新的符號：“冰透鏡，正午，柱”。
三、冰火密碼砥柱峰下的黃河冰面裂著道丈寬的巨縫，寒風從縫里灌出來，帶著河底的腥氣。
金龍水踩著冰爪，小-心翼翼地挪到裂縫邊緣，聲吶儀的屏幕上，
一個模糊的金屬輪廓在水下十米處閃爍?！笆恰俄浦憽肥?，”祝英臺在對講機里說，
“史料記載它有三米高，底部嵌在河床巖石里，
上面-刻著范仲淹的《砥柱賦》,還有…安玉青標注的礦脈坐標。
”潛水刀刮開裂縫邊緣的冰層，青黑色的巖石漸漸露出，
上面隱約可見“維此砥柱”四個大字。但“柱-”字的右下角，
一個新鑿的爆點孔正對著他們，孔里塞著片鯉魚鱗—DNA檢測顯示，和老宋的完全-一致。
"冰層是天然透鏡!”小陳在岸上大喊，他舉著望遠鏡觀察太陽的角度，“正午十二點，
陽光直射時-,冰層能把光斑放大百倍，魚鱗上的刻痕就能顯形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冰縫里的風越來越大，金龍水的睫毛上結了層白霜。當正午的太陽爬到頭頂，
他-突然將那片魚鱗貼在冰層上—陽光穿透冰棱，在河床投射出放大百倍的光斑，
魚鱗上的納米刻痕在-光斑里舒展，化作完整的摩斯密碼。
“破譯出來了!”小陳的聲音帶著興奮，“是孝光寧的加密指令：‘元宵夜炸砥柱，
沉船坐標即礦脈-’!”“元宵夜….”金龍水猛地抬頭，今天是正月十四，
還有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剛要把魚鱗收進證物袋，-冰窟突然劇烈搖晃起來，
頭頂傳來鉆機的轟鳴—孝光寧的工程船正在冰面鉆孔，
準備提前埋炸藥!“快撤!”祝英臺的喊聲帶著電流雜音。
金龍水將魚鱗狠狠按向石刻的“柱”字，
奇異的事發(fā)生了—-一魚鱗與巖石接觸的地方突然冒起白煙，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
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o他滑入通道的剎那，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爆炸沖擊波將《砥柱銘》的上半部分掀上半空，又-重重砸進冰縫，
濺起的冰碴像刀子般擦過他的臉頰。當他在暗河的激流中穩(wěn)住身體時，
懷里的青銅虎-符突然發(fā)燙，符面的紋路竟與暗河巖壁上的刻痕重合了。
四、長河炙魂103元宵夜的黃河浮橋掛滿了燈籠，
紅的“破陣子”、黃的“鷓鴣天”,三十種詞牌的燈籠在風里搖晃，
-把橋面照得像條五彩的河。孝光寧站在浮橋中央的爆破控制臺前，手里舉著個鈞瓷酒盞，
里面盛著灰-白色的粉末?！袄纤伟±纤?，”他對著河面喃喃自語，聲音被風撕得零碎，
“你這把老骨頭烤得挺香，可惜沒能親-眼見我分麾下炙?！彼麚P手將粉末撒向濁浪，
那是老宋的骨灰，“這宴席，怎能缺了主菜?”手指就要按下起爆鈕時，
炸藥都不見了!引爆器顯示…-顯示引信被拆除了!”“不可能!”孝光寧猛地踹向控制臺，
屏幕上的爆破示意圖突然黑屏，“誰干的?!”整座浮橋的燈突然全滅。黑暗中，
三百盞漁燈從下游飄來，橙黃的光暈在河面鋪開，
漸漸拼出燃燒的-字跡—是《破陣子》的后半闋：“沙場秋點兵—”燈光突然聚成一道光箭，
直射向河床!“馬作的盧飛快!”不知是誰在暗處喊了一聲，河底突然傳來-連環(huán)悶響，
渾濁的水面翻起巨浪，一艘艘裝滿鈞瓷和礦晶的沉船殘骸被浪頭托出水面，
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金龍水從水下浮起，濕透的制服貼在身上，手里拽著成捆未爆的炸藥。
引信線的盡頭，拴著老宋那枚-青銅虎符，符身被水流沖刷得锃亮，
正好映出孝光寧扭曲的臉?！笆抢纤蔚幕⒎?。”金龍水的聲音在浪濤聲中格外清晰，
“他早就料到你會炸砥柱，提前讓漁民把炸-藥轉移了。這虎符是安玉青的兵符，
能感應礦脈的磁場，引信一靠近就會失效—就像八百年前，
他-用這符鎮(zhèn)住了金兵的礦晶一樣。”孝光寧看著那些浮出水面的沉船，
突然癱坐在控制臺前，鈞瓷酒盞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不可能….-八百年了…我怎么會輸給一塊破符….”漁燈的光突然變亮，
照亮了浮橋兩側—祝英臺帶著警員和漁民正站在岸邊，每個人手里都舉著盞燈-籠，
燈籠上的詞牌名在風里獵獵作響，像無數(shù)面小小的戰(zhàn)旗。
尾聲：炙燈永夜三門峽庫區(qū)的打撈船上，《砥柱銘》的殘石刻在探照燈下淌著水。
技術人員用軟刷刮開“柱”字爆點-孔里的淤泥，一片完整的黃河鯉魚鱗嵌在里面，
鱗底的刻痕在紫外線燈下顯出最后的密碼：“礦脈在-砥柱峰頂星圖臺，鑰為老宋右臂骨”。
金龍水握著那片魚鱗，想起老宋的尸骸—右臂呈燒烤狀碳化，當時以為是爆炸所致，
現(xiàn)在才明白，-那是老頭用炭火炙烤自己的骨頭，讓礦晶的能量滲入骨髓，
成為打開星圖臺的鑰匙。104月光漫過老牛灣的冰面，
金龍水將老宋的骨灰罐放進特制的網(wǎng)籠，沉入河道。罐口剛接觸水面，
無數(shù)-黃河鯉突然從深處游來，圍在網(wǎng)籠周圍。他撒出摻了骨灰的餌料，魚群爭相吞食，
鱗片反射的月光在-兩岸崖壁上游走，漸漸凝成八百年前的烽火臺幻影。臺頂，
安玉青的身影舉著火把，火光掠過之處，晉陜峽谷的陰影里，
一艘艘孝光寧的走私船無所遁形-。漁民們駕著漁船追上去，
船頭的漁燈按《破陣子》的節(jié)奏閃爍，在河面織成張巨大的網(wǎng)。金龍水站在船頭，
看著那些跳動的燈光，突然想起老宋烤的黃河鯉。老頭說：“這魚啊，
得經(jīng)得住黃-河的冰和火，才有韌勁?！本拖衲切┎卦跐崂死锏拿艽a，
那些用生命傳遞的守護，從來都沒被黃河的-浪頭沖散過。遠處的星圖臺上，
老宋的右臂骨正放在星圖中央，骨頭上的礦晶在月光下亮起，
與天上的星辰連成—-線——那是安玉青留下的礦脈坐標，也是八百年未變的，
屬于這片長河的心跳。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shù)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
：沙場秋點兵——戲臺諜影錄相州豫劇院的琉璃瓦在暴雨中泛著冷光，
后臺傳來的鑼鼓點像密集的鼓點敲碎雨夜。金龍水縮在第五-排的暗影里，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祖父留下的看戲竹板——那是1956年豫劇團下鄉(xiāng)演出時，
老藝人送-的。望遠鏡的鏡頭穿過晃動的人頭，
死死鎖定臺上“楊宗保”腰間的佩劍：那柄包漿潤澤的青銅劍看-著像道具，
可護手處那道微不可察的磨損痕，
與洛陽金村大墓失竊清單里西周獸面紋觚的紋飾分毫不-差。
“轅門外三聲炮如同雷震—”穆桂英的扮演者甩腔時，水袖掃過臺口的楹聯(lián)，
“保家衛(wèi)國”四個字-在射燈下泛著紅光。金龍水的喉結動了動，他認得這位演員，
是豫劇名角蘇飛燕，去年在磁山采風時-,還向他請教過安玉青的傳說。突然，
后臺的燈光“啪”地滅了。觀眾席響起一陣騷動，有人喊“跳閘了”,有人吹口哨。五秒后，
-應急燈亮起時，
臺上的“楊宗?！闭呕艔垙埖孛蜓g—佩劍不見了!唯有戲臺中央的地板上，
-落著一枚沾著鈞瓷釉粉的鷓鴣羽毛，粉藍的釉色在燈光下閃著微光。金龍水猛地起身，
竹板在掌心捏出了汗。他看見蘇飛燕的眼神往后臺瞟了一眼，
那是他們約定的暗號-:有情況。一、戲臺藏鋒后臺道具間的空氣里，
桐油味混著演員的汗酸味，嗆得人鼻腔發(fā)緊。金龍水舉著紫外燈掃過兵器架，
-“穆桂英”的繡絨刀刀柄縫隙里，滲出一道幽藍的光?！敖痍牐?/p>
光譜分析出來了!”技術員小李舉著-105檢測儀跑過來，屏幕上的波形圖跳得急促，
“是磁山的超導礦晶，
純度比我們在孝光寧實驗室找到的-還高!”金龍水握住繡絨刀的刀柄，
指腹摸到紋路深處的凹槽—這是他教蘇飛燕的暗號，有危險就把信息藏-在這里。
他旋開刀柄的剎那，
里面?zhèn)鞒黾毼⒌摹白套獭甭暎阂幻吨讣咨w大的微型發(fā)報機正貼著刀身震-動，
循環(huán)發(fā)送著一段音頻?！敖尤肼暭y庫比對?！苯瘕埶吐曊f，
目光掃過墻上的戲裝—蘇飛燕的穆桂英靠旗上，“忠”字的-三點水被人用朱砂描粗了，
像三個并排的水滴?！奥暭y匹配孝光寧!”小李的驚呼剛出口，刀頭突然“嗖”地彈射而出，
擦著金龍水的耳邊扎進對面-的妝鏡?！皣W啦”一聲，鏡片碎裂的瞬間，
映出驚人的畫面：頂棚的通風管里，西周獸面紋觚正卡在-管道接頭處，觚腹鼓鼓囊囊的，
露出半截泛黃的紙?！按顐€梯子。”金龍水踩著道具箱爬上通風管，指尖剛觸到觚身，
就摸到冰涼的釉面—這觚的獸面-紋眼角，比博物館的拓片多了個小點，
是孝光寧私藏文物的標記。他抽出觚腹里的清單，紙頁上蓋著-“湯氏收藏”的火漆，
46'N,11228'E)“沙場戰(zhàn)死也留名”(交易時間：03:00)“鄭州戲具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