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霍總,我...”
“你認(rèn)真一點可以嗎?”霍既白打斷他的話,“雙手要握緊。”
歐不惑咬了咬嘴唇,點點頭。
他在腦海里努力回想著以往他看過所有的有關(guān)高爾夫的視頻,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比葫蘆畫瓢地做動作。
“…”
什么事也沒發(fā)生。
他壓根沒打到球上。
歐不惑下意識地去看霍既白的臉色,只瞧見男人的胸膛不知道什么時候貼在他耳朵旁邊,他臉頰一熱,趕緊后撤了半步,抬頭仰著臉看霍既白。
“不好意思啊霍總,我實在不是運(yùn)動這方面的料?!?/p>
青年生澀的臉上緩緩浮現(xiàn)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這是歐不惑慣有的招數(shù),放低自己的姿態(tài),目的就是為了讓客人寬恕他。
只見他一雙桃花眼望著霍既白,眉眼放松,鼻尖挺翹,陽光打在略顯稚嫩的面龐上,皮膚的汗毛都清晰可見。
霍既白原本緊繃的唇線松了松,這一舉動馬上被歐不惑捕捉到了,他自知自己生得一副好欺負(fù)沒心眼的樣子,于是就更加熟練地賣慘討巧,這是他獨家的壁虎斷尾求生法。
歐不惑走得急,不能穿著一身音樂節(jié)的衣服來高爾夫球會,所以他在出租車?yán)飺Q了運(yùn)動裝,這件衣服他買回來還沒穿過,沒想到買大了,那袖子長了一截老蓋住他的手掌。
霍既白見青年這么不上道,臉上還帶著幾分說不上來的神情,心中只覺得一陣怪異,這樣的“弱態(tài)”他只在女子身上看到過,那嬌嗔的,需要被幫助的神情放在一個男人身上,違背常理卻又詭異地毫無違和感,只激發(fā)他潛意識想要幫助他的欲望。
“你的右手握法不對?!被艏劝滓贿呎f一邊站在歐不惑身后,他比青年高一頭,余光是青年頭頂用發(fā)蠟?zāi)蠛玫陌l(fā)絲,看似柔軟親,鼻尖卻縈繞著香水和發(fā)膠的工業(yè)香精味,讓人聯(lián)想起那些五彩斑斕的低俗的場所。
他微微左傾了一步,出于實在看不下去歐不惑姿勢的心態(tài),右手和左手分別握住了歐不惑的兩只手,這個姿勢讓青年被懷抱在他寬闊的懷里,青年只是微微一僵硬,霍既白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
青年的骨架不大,跟霍既白一對比,更顯得像骨骼還沒完全發(fā)育的未成年,這讓霍既白再一次懷疑他是否真的有二十一歲,青年就像被社會和夜生活催熟的水果,外表鮮美令人垂涎,內(nèi)里卻是十分酸澀。
他的手掌完全覆蓋了青年的手背,指隙間是青年緊緊握桿的手,第一次的動作十分不熟練,像是使用了什么人工外骨骼,歐不惑也知道自己并沒有做好,他一緊張就不知道怎么發(fā)力,胳膊軟綿綿的,像霍既白那樣處處優(yōu)秀不容一點錯誤的人應(yīng)該很不喜歡他吧。
這樣想著,歐不惑下意識地?fù)P起臉看霍既白的表情,可惜他只看到男人高高抬起的下巴。
青年仰著臉看他,霍既白的視角自然是不一樣的,只見懷中青年后腦勺貼著他的胸口,因為一瞬仰頭的動作蹭著他的衣服,觸感很微妙,然后他便看見青年那雙桃花眼,或許是狡黠的,可他看不出來,只覺得因仰頭而變得透明薄紅的脖頸格外脆弱。
他干咳了兩聲。
只是一瞬,歐不惑很快就低下頭,注意力放在高爾夫桿上。
“...”
霍既白大學(xué)讀的是金融和企業(yè)管理,他的人生管理就沒有“為人師表”這四個字,可他那純爹的性格就是忍不住管教這個青年,在他看來,歐不惑就是棵歪歪扭扭,缺少修剪的樹。
“你的袖子太長了?!被艏劝渍f,歐不惑的袖子確實長,而且衣服太寬松了,導(dǎo)致?lián)]桿的時候多了份阻力,這在這個男性大家長的眼下是非常不順眼的存在。
“等...”歐不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袖子就被男人扶了起來。
左手手臂上赫然是剛才音樂節(jié)留下的簽名。
“你胳膊上是什么?”
“這...”歐不惑很尷尬,這感覺就像小學(xué)在胳膊上貼紋身貼被班主任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就是這般清醒,霍既白握著他的袖子緊緊箍在手肘處,還偏偏舉起來放在眼前注視。
審視的過程大概有兩三秒,歐不惑卻感到度日如年。
“這是...”
“紋身嗎?”霍既白問,他已經(jīng)放下手,手掌插在白色亞麻質(zhì)地的褲子口袋里。莫名聯(lián)想起歐不惑腰后的紋身,黑暗中的那折梅花,因為看不清,反而徒增了更多想象。
“不是紋身,這是記號筆畫的。”歐不惑趕忙解釋道,“就是,呃...一個樂隊的簽名。”
“樂隊簽名能簽胳膊上?”霍既白疑惑道,歐不惑胳膊上圖案似的簽名很眼熟,汪靜是搖滾樂迷,她的屋子里掛著很多亂七八糟的樂迷的東西,有的上面留了簽名,只是他從未留心過。
“就是...嗯,現(xiàn)在流行把名字簽胳膊上。”歐不惑隨即扯了一個謊,他想起那天汪靜在商場里回避霍既白,心想他大概不能讓霍既白知道他和汪靜的關(guān)系。
“是嗎...”霍既白用半否定的語氣說道,想必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么不爽。
實際上,他更好奇歐不惑腰后面的紋身,他大可以直接問,只是霍既白覺得他和歐不惑非親非故,這個問題顯然很沒必要,況且,一個紋身而已,大多數(shù)人紋身不過圖一個臨時起意。
“小歐啊?!?/p>
王志星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
歐不惑先是下意識看了霍既白一眼,然后放下高爾夫球桿向王志星走去。
“怎么了,老板?!?/p>
“你今天留在這里陪霍總?!?/p>
“什么??!!”歐不惑睜大眼睛,其實他很想告訴王志星他跟這個霍既白霍總根本沒那么熟。
“看你驚訝的,有什么好什么的,上次不是做得挺好的嗎?你還想不想升職了?”
“想啊,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覺得霍總不喜歡讓別人跟他住在一起?!睔W不惑委婉地說,他可不想再跟這個冰雕似的男人再待一晚上了。
“你覺得他不喜歡,我還覺得他喜歡呢,就這么說好了,大不了你晚上結(jié)束再打車回家,車費公司給你報銷?!?/p>
“王總...”歐不惑剛想再說兩句,王志星就攬著他的情婦走了。
“...”
青年半抬起的手還高高舉著。
他媽的都是什么事啊。
天色漸晚。
這是個高爾夫酒店,別墅一樣的房子一棟連著一棟,每一層都有著面朝高爾夫球場的開放式大陽臺,及腰的歐式欄桿在既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又令人視野開拓心曠神怡。
“你今天又來給我按摩...?”霍既白站在陽臺上,面朝著歐不惑說道。
“嗯。”歐不惑點點頭,那他能怎么辦,違背王志星的要求不成?
“比你技術(shù)好的人多了,給我一個用你的理由?!?/p>
這問題堪比面試執(zhí)行總裁,歐不惑用光了所有腦細(xì)胞也編排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他跟正經(jīng)按摩的人肯定沒法比,搞點擦邊的說不定倒是很在行。
“嗯?說一個你有別人沒有的優(yōu)勢?!?/p>
你有別人沒有,你有別人沒有...歐不惑在心里反復(fù)琢磨這句話。
霍既白本意是想勸退歐不惑,自認(rèn)為自己一番審問有勸人從良的意思,他覺得像歐不惑這樣的青年,更應(yīng)該老老實實找一份“正?!惫ぷ?,而不是在這亂象頻出的夜生活摸爬滾打。
他是這么想的,也覺得自己一番話沒什么問題。
只見青年朝他走近了兩步,那張幾分俊俏的面龐貼近了些,他看著那雙桃花眼,還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么東西。
“是這個意思嗎?霍總...”
“什么?”青年聲音有些小,在聲帶里黏黏糊糊的,霍既白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雙桃花眼便眨了眨閉上了,緊接著青年在他的臉頰吻了一下。
!??!
?。。。?/p>
這是他媽的在干什么!
到底哪句話說的有問題,讓人誤解了去。
他霎時從勸人從良變成了拉人下水,哦不,拉人下海的身份,霍既白一瞬間如遭雷擊,皺著眉,看向歐不惑。
歐不惑顯然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他還在想自己剛才是不是太矯情了,不應(yīng)該吻臉頰而是應(yīng)該吻嘴唇。
于是他又一次朝霍既白貼去,這一回,男人沒再矗立不動,而是直接拎著他頸后的領(lǐng)子,力道之大不容反抗,歐不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推了出去。
男人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的力氣有多大,歐不惑被他推到床上,略顯纖細(xì)的身板在那一席大床上格外...意味不明。
霍既白感覺心口被撓了一下,腹下如同過電一般...
不過他很快就把他自認(rèn)為怪異的感覺壓下去了,他的原則性和守舊觀念超乎常人,他仍記得自己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雖然是開放式婚姻,并且汪靜很有可能在外面有了男朋友,但是他不允許,他不允許自己在這種情況,在沒有離婚的情況下,和一個并不熟悉的,會所工作的男人發(fā)生任何關(guān)系。
“...你坐起來。”霍既白說道,語氣充滿了命令的口吻。
歐不惑看出男人的臉色不對,連忙從躺著的狀態(tài)坐起來。
“坐正?!?/p>
像被訓(xùn)斥的小孩兒,歐不惑謹(jǐn)慎地坐端正了,只不過不是在課桌上,是在高爾夫酒店的兩米大床上。
“以后...”霍既白是想說以后不許這樣了,但是話說一半,被他咽了回去。
“你不能找一份正經(jīng)工作嗎?天天做這些沒用的,我知道是王志星逼你,但你可以辭職?!?/p>
歐不惑沒想到男人竟然問候起他的工作,像霍既白那樣的男人,肯定不能理解他的苦楚,這樣的人怎么能想象到他的處境呢,于是歐不惑也懶得解釋,說,“賺錢多唄?!?/p>
這一下可能就觸及了男人的逆鱗,“賺錢多?賺錢多就可以這樣嗎?你就不怕這樣違法?你這樣...和男人,不覺得羞恥不覺得愧對父母嗎?”
歐不惑第一次聽別人管教自己,這話放以前他可能覺得惱怒,現(xiàn)在只感覺有些好笑,什么羞恥,什么父母,他的羞恥早就在輟學(xué)打工的第一年磨沒了,至于父母,他爸早死了。
“因為賺錢很難啊?!睔W不惑說,“我只會這個。”
這話弄得霍既白啞口無言,他嘴角扯了扯,臉上并沒有出現(xiàn)太多的情緒變化,在歐不惑的視角,他仍是個威壓極強(qiáng)爹味很重的雄性生物。
“你除了這個,按摩什么的,就沒有別的技能了嗎?”
“我會做飯?!?/p>
霍既白挑了挑眉,“那邊有電磁爐,你去做飯吧。”
看著青年撲騰一下跳下床,竟是真準(zhǔn)備去做飯了,霍既白沉默地坐在床邊的沙發(fā)上,揉了揉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