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大航海時代(上)——三箭齊發(fā)的帝國雄心
## 三箭齊發(fā):龍旗指向深藍
>當朱祁鎮(zhèn)的玉尺釘在《坤輿萬國全圖》的美洲西海岸,乾清宮的地磚下仿佛傳來太平洋洶涌的暗流。
>工部尚書捧著的“鎮(zhèn)海級”戰(zhàn)船模型,每一片硬帆都浸透了格物院上千次風洞測試的汗水。
>鄭洪接過“皇家探索船隊”龍紋令牌時,指尖觸到令牌背面陰刻的蠅頭小楷:“遇金山不歸,子孫永鎮(zhèn)新土?!?/p>
>泉州港的黎明,二十四門“鷹炮”齊射的硝煙尚未散盡,滿載絲綢瓷器的福船龍骨已壓碎拍岸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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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東暖閣,檀香幽微,卻壓不住一股無形的、如同海底火山即將噴發(fā)般的激越氣息。巨幅《坤輿萬國全圖》占據(jù)了整面東墻,被特意調(diào)亮的宮燈映照得纖毫畢現(xiàn)。深藍的海域上,三條用濃烈朱砂、靛藍、深紫勾勒的粗壯箭頭,如同三條蓄勢待發(fā)的巨龍,從大明蜿蜒的海岸線咆哮而出,直刺未知的深藍。箭頭所指,赫然標記著:香料群島(馬魯古群島)、金山(加利福尼亞)、滿剌加(馬六甲)及印度洋!
階下,帝國海權(quán)戰(zhàn)略的核心人物肅立,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卻又在每個人眼底深處跳躍著火焰。新任兵部尚書于謙,肩挑京營戎政重擔,清瘦的面龐更顯棱角,眼神沉靜如淵,仿佛已看到未來的驚濤駭浪;戶部尚書周忱(原工部尚書調(diào)任,以其精于算學理財之能執(zhí)掌錢袋),指節(jié)下意識地捻動著袖中象牙算籌,腦中飛速盤算著天文數(shù)字的開支與回報;新任工部尚書宋禮(實干派技術(shù)官僚出身),手中托著一個精致的檀木托盤,上面靜靜臥著一艘新式“鎮(zhèn)海級”主力福船的微縮模型,炮窗密布,帆索儼然;內(nèi)務(wù)院總管金英,低眉垂手,卻將每一道旨意刻入骨髓;咨政院首席代表、江南巨賈沈榮,竭力維持著商人的鎮(zhèn)定,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袖中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對即將開啟的財富洪流的極度渴望。角落里,幾位被秘密召見、常年與風浪搏殺、皮膚黝黑粗糙的閩粵海商家族代表——林氏家主林海生、陳氏家主陳阿福,更是緊張得大氣不敢出,汗水沿著鬢角滑落,浸濕了簇新的綢衫。
朱祁鎮(zhèn)(林珩)背對著眾人,凝望著地圖上那片象征無垠可能的靛藍。他仿佛能嗅到咸腥的海風,聽到遠洋巨浪的咆哮,感受到深埋于工程師靈魂深處那份對未知領(lǐng)域與無盡資源的原始悸動。文華殿的硝煙?理學腐儒的哀鳴?那不過是深潭表面微不足道的漣漪。此刻,充盈的國庫是引擎,格物院淬煉的技術(shù)是利劍,初具獠牙的海軍是臂膀,三者共振,指向一個更遼闊的舞臺——海洋!
他霍然轉(zhuǎn)身!明黃色的龍袍在燈光下劃出一道耀眼的弧光,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階下每一張面孔,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劈開混沌、開天辟地的磅礴意志:
“諸卿!漠北烽煙已熄,九邊粗安,內(nèi)政漸入正軌。然——”他猛地一頓,玉尺重重敲在紫檀御案上,發(fā)出驚心動魄的脆響,“我煌煌大明,欲鑄萬世不移之基業(yè),豈能如井底之蛙,困守于方寸黃壤?豈能坐視金玉朽于深山,沃野棄于海外?”
他手臂一揮,玉尺如劍,直指身后那幅浩瀚的《坤輿萬國全圖》:
“看!這萬頃碧波,非是阻隔之天塹,實乃天賜之通途!無盡的財富在波下流淌!無盡的沃土在彼岸等待!無盡的威儀需借這深藍鋪展!朕意已決,即日起,傾舉國之力,開啟我大明‘大航?!飩I(yè)!三線并進,揚帆四海!”
“嗡——”階下眾人,無論位高權(quán)重如于謙、周忱,還是富甲一方如沈榮、林海生,抑或卑微如海商代表,心頭都如同被重錘擊中,熱血瞬間沖上頭頂!大航海!這是何等氣魄!何等雄心!
朱祁鎮(zhèn)手中的玉尺,帶著千鈞之力,率先釘在第一條從福建泉州、廣州蜿蜒南下,穿過星羅棋布的南海諸島,最終箭頭如血鉆般刺入“香料群島”(馬魯古群島)的赤紅色航線上!
**“南洋線!目標:香料群島!舊港故地!”**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爪哇、蘇門答臘、渤泥(文萊)…此乃西洋(東南亞)之鎖鑰咽喉!更是肉桂、丁香、肉豆蔻、胡椒…此等價比黃金、令歐羅巴王公貴族為之癲狂的香料原產(chǎn)地!” 朱祁鎮(zhèn)目光銳利如鷹隼,仿佛穿透了地圖,看到了那片被西夷貪婪覬覦的沃土,“荷蘭紅毛夷(此時荷蘭勢力尚未大規(guī)模進入,但葡萄牙、西班牙已如跗骨之蛆般滲透盤踞)!其商船裹挾火器,其總督偽行教化,實則狼子野心,欲獨占香料之利,扼我南洋咽喉!此獠不除,我海商永無寧日,我海權(quán)永受鉗制!”
“兵部!于謙!” 朱祁鎮(zhèn)目光如電射向兵部尚書。
“臣在!” 于謙踏前一步,腰背挺直如槍。
“命福建水師提督俞大猷(這位歷史上的抗倭名將,早已被皇帝慧眼識珠,提前啟用,并傾注資源打造其麾下水師)、廣東水師提督!” 朱祁鎮(zhèn)語速如爆豆,“即日起,抽調(diào)已完成訓練、裝備‘鷹炮’之新式主力福船二十艘!輔以大型運兵船、快速哨船、補給輜重船三十艘!組成‘南洋巡護艦隊’!以‘肅清海盜,保護商路,宣慰舊藩’之名,全師南下!首要戰(zhàn)略支點——舊港(今印尼巨港)宣慰司故地!奪占其天然良港,構(gòu)筑棱堡炮臺,建立永久性前進基地!”
“俞大猷為艦隊提督,總攬軍務(wù)!其首要任務(wù)——” 朱祁鎮(zhèn)的目光驟然轉(zhuǎn)向咨政院首席沈榮和海商代表林海生、陳阿福,“掃蕩西夷武裝商站與海盜據(jù)點,驅(qū)逐其非法勢力!確保我大明海商船隊于香料群島各港口,享有最惠通商之權(quán)!安全無虞之保障!價格公道之收購!凡有阻撓、盤剝、劫掠我商船者,無論西夷土酋,艦隊有權(quán)以雷霆手段擊之!勿謂言之不預!”
沈榮和林海生等人激動得渾身顫抖,幾乎要當場跪下!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們家族幾代人用血淚開拓的南洋商路,終于得到了帝國海軍利劍的庇護!意味著壟斷香料貿(mào)易的暴利之門,已向他們轟然洞開!
“內(nèi)務(wù)院!金英!” 朱祁鎮(zhèn)的聲音不容喘息。
“奴婢在!” 金英趨前躬身,如同最精密的機器。
“‘皇營貿(mào)易司’組建南洋分司!遴選精干吏員、通譯、賬房,隨艦隊主力行動!” 朱祁鎮(zhèn)的指令清晰無比,“艦隊控制香料產(chǎn)地后,分司立刻介入!以合理價格,優(yōu)先、大宗收購頂級香料原品!于舊港基地建立香料加工、倉儲中心!其分銷渠道——” 他目光再次掃向沈榮等人,“咨政院協(xié)調(diào)各大海商行會,組建‘南洋香料聯(lián)合商會’,負責大明境內(nèi)及朝鮮、日本、琉球等藩屬國之專營分銷!內(nèi)務(wù)院占股三成,商會占股七成!然定價權(quán)、出口配額,由內(nèi)務(wù)院與兵部共掌,以防囤積居奇,擾亂民生!所得巨利,三成充盈國庫,七成專項投入后續(xù)航海開拓及格物院火器、船舶、航海儀器之研發(fā)!此乃以海養(yǎng)海,以商強兵之國策!”
“臣(奴婢/草民)領(lǐng)旨!萬歲!萬歲!萬萬歲!” 俞大猷(通過光訊系統(tǒng)同步接收旨意)、金英、沈榮、林海生等人轟然應(yīng)諾,聲震殿宇!香料!這流淌著黃金與權(quán)力的液體,將成為帝國駛向深藍的第一桶燃料!
朱祁鎮(zhèn)的玉尺,毫不停歇,帶著破開時空的決絕,猛地劃過浩瀚無垠的太平洋深藍區(qū)域,最終重重釘在“金山”(加利福尼亞)那一片象征著未知與誘惑的陸地上!這條航線,被賦予了深邃而神秘的靛藍色。
**“美洲線!目標:金山!新大陸神種!”**
他的聲音里,第一次染上了工程師面對全新課題時那種純粹的探索激情與對資源的無限渴望:
“自月港(海澄)、泉州啟航,借黑潮暖流與信風之力,跨越這‘大東洋’(太平洋)之浩瀚!直抵泰西(西方)所傳之‘新大陸’西岸!彼處——” 朱祁鎮(zhèn)的手指在地圖上那片空白處用力一點,仿佛要點石成金,“沃野何止萬里?金砂燦然于河床!更有天賜之神物!于卿!” 他目光如炬,射向戶部尚書周忱。
周忱心頭一凜,立刻躬身:“臣在!”
“朕聞彼土有物,名曰‘玉米’、‘番薯’、‘馬鈴薯’!” 朱祁鎮(zhèn)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其性耐旱、耐瘠?。‘a(chǎn)量數(shù)倍乃至十數(shù)倍于我中原麥粟!尤其番薯,藤蔓可食,塊根可儲,荒年活命之至寶!此乃解我大明北方山陬海澨、旱魃頻仍之地,億萬生民饑饉之苦的救世良方!更是根絕流民、穩(wěn)固國本之無上基石!”
暖閣內(nèi)一片倒吸冷氣之聲!數(shù)倍乃至十數(shù)倍的產(chǎn)量?耐旱耐瘠?荒年活命?每一個詞都像驚雷炸響在周忱、于謙這些心系民生的重臣心頭!若真如此,這哪里是作物?分明是社稷神器!
“命格物院‘農(nóng)藝所’!” 朱祁鎮(zhèn)斬釘截鐵,“抽調(diào)最精干之農(nóng)學士、老農(nóng)師,組成‘新陸引種馴化隊’!隨美洲探索船隊同行!專司新作物種子之搜尋、鑒別、引種、培育、馴化之責!朕授爾等專斷之權(quán)!凡遇新異之草木谷物,無論土人是否栽種,皆需詳察記錄,不惜代價獲取種子、塊莖、植株!其首要目標——” 他再次強調(diào),“玉米、番薯、馬鈴薯!活民億萬之功業(yè),系于爾等之手!”
“艦隊由內(nèi)務(wù)院直屬‘皇家探索船隊’全權(quán)負責!” 朱祁鎮(zhèn)的目光投向階下一位早已激動得面色潮紅、身軀微微顫抖的中年宦官——內(nèi)官監(jiān)少監(jiān)鄭洪(虛構(gòu))。此人身形不高,卻異常精悍,眼神銳利如海鷹,面龐被海風和閱歷刻下深深的溝壑。他取名“洪”,暗寓“洪大”之意,更承載著皇帝對重現(xiàn)鄭和偉業(yè)的期許。
“鄭洪!”
“奴婢在!” 鄭洪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鏗鏘,一步跨出,深深拜下。
“擢升爾為‘大明皇家探索船隊’欽差總兵官!賜王命旗牌,尚方劍(象征性,實際授權(quán)文書)!” 朱祁鎮(zhèn)的聲音帶著托付江山的沉重,“抽調(diào)龍江、泉州船廠最新式、最堅固之遠洋改進型福船十艘!此船需強化龍骨,增水密隔艙,改良帆索系統(tǒng),特設(shè)防颶風加固桅座!配屬經(jīng)驗最豐富之老舟師、通譯(不惜重金招募通曉南洋諸語、甚至可能接觸過美洲土語的奇人異士)、測繪師(攜帶格物院最新改良的星盤、象限儀、精確計時沙漏)!攜帶貨物以絲綢、精美瓷器、玻璃器皿、小件鐵器(斧頭、刀具、針)為主,皆為彼土罕見易換之物!”
朱祁鎮(zhèn)走到鄭洪面前,親手將一枚沉甸甸的、刻有蟠龍云紋的玄鐵令牌交到他手中。鄭洪雙手捧過,觸手冰涼沉重。他目光掃過令牌,赫然發(fā)現(xiàn)背面竟以蠅頭小楷陰刻著一行令人血脈賁張的小字:“**遇金山沃土不歸,則子孫永鎮(zhèn)新陸,為我大明海外屏藩!**” 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沖上鄭洪的頭頂,讓他幾乎窒息!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期許!更是何等冷酷而誘人的選擇!
“爾之首要目標,” 朱祁鎮(zhèn)的聲音如同烙印,刻入鄭洪的靈魂,“在‘金山’沿岸,擇水深港闊、易守難攻、近淡水源之地,建立‘新明’或‘金州’永久據(jù)點!修筑簡易棱堡,設(shè)立貨棧!不惜重金,雇傭通曉地理之土人為向?qū)?,深入?nèi)陸!繪制精確海圖、陸圖!勘探金礦、銀礦脈!并與當?shù)貜姶蟆⒂焉浦燎踅⒎€(wěn)固聯(lián)系,以貨物換取土地永久使用權(quán)及新作物種子!此線跨越茫茫未知,風暴、暗礁、疾病、土人襲擾,步步殺機!朕授爾‘**先斬后奏,臨機專斷,一切以拓土存種為要**’之權(quán)!縱九死一生,亦要將我大明龍旗,牢牢插上新大陸之膏腴沃土!將神種,安然帶回!”
“奴婢鄭洪!” 鄭洪以頭搶地,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額頭在金磚上磕出沉悶的聲響,“領(lǐng)旨!謝恩!陛下以國士待奴婢,奴婢必以性命報之!縱身化鯨濤,魂散異域,亦必使我大明龍旗,飄揚于新大陸山海之間!神種不歸,奴婢死不旋踵!” 誓言在暖閣內(nèi)回蕩,帶著一往無前的悲壯與決絕。
最后,朱祁鎮(zhèn)的玉尺帶著凜冽的殺意,如重錘般砸在第三條指向印度洋、纏繞著無數(shù)商路與戰(zhàn)火的深紫色航線上!
**“印度洋線!目標:碎鎖鏈!奪海權(quán)!”**
他的聲音瞬間從探索的激昂轉(zhuǎn)為冰封般的酷寒:
“自廣州、泉州揚帆,經(jīng)占城、真臘,穿越滿剌加(馬六甲)咽喉!西入‘西洋’(印度洋)之浩瀚!” 朱祁鎮(zhèn)的目光掃過工部尚書宋禮和他手中那艘殺氣騰騰的“鎮(zhèn)海級”模型,最終定格在于謙臉上,“葡萄牙人!竊據(jù)滿剌加、強占果阿、扼守霍爾木茲!壟斷香料、絲綢、瓷器東西貿(mào)易之利,抽取重稅!更依仗其‘卡拉克’(Carrack)、‘卡拉維爾’(Caravel)帆船與佛郎機炮,橫行霸道,劫掠商船,屠戮不服!此獠乃套在我大明海權(quán)脖頸上的鐵鎖鏈!是阻我龍游四海的絆腳石!此鎖不碎,海權(quán)永無伸張之日!此石不除,商路永無暢達之時!”
“工部!宋禮!” 朱祁鎮(zhèn)厲聲喝問。
“臣在!” 宋禮手捧模型,踏前一步,聲音洪亮,“啟稟陛下!‘鎮(zhèn)海級’主力福船首艦‘定遠號’、次艦‘鎮(zhèn)遠號’已于上月吉日順利下水!各艦兩舷設(shè)雙層炮甲板,共載新鑄重型‘鷹炮’二十八門!首尾另設(shè)旋轉(zhuǎn)炮位,各配輕型速射鷹炮兩門!合計三十二門重炮!經(jīng)泉州虎頭嶼實彈校驗,最大射程逾七百步(1050米),有效射程五百步內(nèi)可洞穿四寸(約12厘米)橡木!射速經(jīng)格物院改進裝填法,可達百息(約兩分半鐘)一發(fā)!船體以鐵力木、柚木為骨,水密隔艙增至十八個,硬帆面積增三成,逆風搶戧能力遠超葡夷戰(zhàn)船!此二艦,乃我大明海上之移動堡壘,破敵之無雙利刃!” 宋禮的聲音充滿自豪,他手中的模型仿佛也散發(fā)出無形的威壓。
“好!國之重器,正當其時!” 朱祁鎮(zhèn)眼中戰(zhàn)意如狂濤翻涌,“兵部!于謙!傳旨兩廣總督王翱(歷史上以干練著稱)!”
“臣遵旨!”
“命王翱以‘定遠’、‘鎮(zhèn)遠’二艦為鋒矢核心!輔以精銳新式福船二十艘,各載鷹炮十六至二十門!再配屬快速哨船、補給船十五艘!組成‘西洋特遣艦隊’!王翱坐鎮(zhèn)廣州,總攬后勤、外交!艦隊提督由原登州水師參將、驍勇善戰(zhàn)之鄧城(虛構(gòu))擔任!”
朱祁鎮(zhèn)走到地圖前,手指狠狠劃過馬六甲海峽,點向印度西海岸的果阿和波斯灣口的霍爾木茲。
“艦隊以‘護我僑民商旅,追剿襲擾海商之巨寇’之名,巡弋西洋!凡遇懸掛葡夷旗幟之武裝商船,若其航行于我大明藩屬傳統(tǒng)海疆(暗示整個印度洋),可勒令其停船接受檢查,繳納合理關(guān)稅,并簽署文書,承諾遵守我大明新頒之《海貿(mào)通商律令》!凡遇其戰(zhàn)船,無論大小,若敢于我艦隊航路之上耀武揚威,或膽敢盤踞我要津、阻我航道者——” 朱祁鎮(zhèn)的聲音陡然降至冰點,帶著一種毀滅性的森然,“無需請示!以雷霆萬鈞之勢擊之!‘定遠’、‘鎮(zhèn)遠’三十二門重炮齊射,朕要爾等一戰(zhàn),便將其所謂‘無敵艦隊’轟入海底,永絕后患!務(wù)必打破其壟斷,迫使其總督低下高傲的頭顱,坐上談判桌!終極目標——奪回滿剌加海峽控制權(quán)!打通東西海道!確保我大明商船于印度洋暢行無阻!”
他轉(zhuǎn)向宋禮和格物院隨行人員:“著工部與格物院‘醫(yī)藥所’,即刻調(diào)撥足量‘金雞納霜’(奎寧)粉劑、丸劑,配發(fā)艦隊!西洋酷熱,瘴癘橫行,瘧疾如虎!此藥乃將士性命所系,務(wù)必確保!另,隨艦攜帶精通修補之工匠,備足船材、炮械配件!”
“臣(末將)領(lǐng)旨!必不負陛下重托!揚我國威于萬里波濤!” 于謙、宋禮及鄧城(代表)的聲音匯成一股鋼鐵洪流。
三條航線!三支承載著帝國截然不同使命卻同樣磅礴野心的巨箭!南洋線——武裝拓殖,攫取香料,壟斷暴利!美洲線——探索未知,攫取土地,引種神物,永鎮(zhèn)新土!印度洋線——武力破局,爭奪霸權(quán),掌控東西海道命脈!
乾清宮的旨意,如同無形的颶風,瞬間席卷了整個帝國的沿海神經(jīng)末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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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港,月明星稀。**
白日里“定遠號”舾裝碼頭震天的號子聲已然停歇。巨大的船體如同沉睡的鋼鐵巨獸,安靜地臥在深水泊位中,黝黑的船身反射著冰冷的月光。甲板上,炮衣覆蓋下的三十二門“鷹炮”炮管,在月色下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然而,這份寂靜之下,是火山爆發(fā)前最后的壓抑。港口外圍,新下水的“鎮(zhèn)遠號”以及二十余艘新銳福船,桅桿如林,帆索如網(wǎng),無聲地宣示著即將到來的力量。
距離軍港不遠的民用碼頭區(qū),此刻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如同沸騰的海洋。沈榮、林海生、陳阿福等海商巨頭的身影穿梭其中,聲嘶力竭地指揮著。一隊隊赤膊的苦力喊著粗獷的號子,如同搬運食物的蟻群,將堆積如山的貨物扛上數(shù)十艘大型福船:
* **絲綢:** 蘇杭的云錦、蜀錦、宋錦,色彩斑斕,在火把下流淌著水波般的光澤,一匹匹被小心地卷起,裝入防水的桐油大木箱,箱外再裹以厚厚的棕毛氈。這些東方“軟黃金”,將是敲開新大陸和印度洋土酋寶庫最有力的籌碼。
* **瓷器:** 景德鎮(zhèn)的青花、德化的白瓷、龍泉的青瓷,從最精美的薄胎玉瓷瓶、鏤空熏爐,到結(jié)實耐用的青花海碗、大肚陶罐,被稻草、谷殼層層包裹,塞滿了一個個巨大的竹篾筐。清脆的碰撞聲不絕于耳,那是財富與文明的交響。
* **玻璃器皿:** 格物院玻璃工坊的杰作。晶瑩剔透的高腳杯、造型奇巧的香水瓶、鑲嵌金絲的梳妝鏡……在火光下折射出夢幻般的光彩,被裝入特制的襯絨木盒。這些“透明寶石”對未知世界的土酋貴族,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 **小件鐵器:** 碼頭上另一側(cè),鐵匠鋪的爐火徹夜不息。成捆的鋼口鋒利的砍刀、斧頭,成箱的堅韌鐵針,沉重的鐵鍋,還有打磨得锃亮的黃銅紐扣、小鈴鐺……這些實用甚至略顯粗笨的貨物,將是最硬通的貨幣。
* **種子箱與農(nóng)具:** 格物院“農(nóng)藝所”的幾名年輕學士,在經(jīng)驗豐富的老農(nóng)師帶領(lǐng)下,小心翼翼地檢查著一個個特制的樟木箱。箱內(nèi)分層填充著防潮的石灰、木炭和棉絮,里面是精選的占城稻種、耐寒麥種、桑樹苗、茶樹苗……旁邊還堆放著改良的曲轅犁模型、精巧的手搖脫粒機樣品。這是文明的種子,準備撒向新大陸的沃土。
碼頭邊緣,一隊隊從衛(wèi)所抽調(diào)的精銳水師士卒,在軍官低沉的口令聲中,進行著登船前的最后整隊。他們背著統(tǒng)一配發(fā)的行囊(內(nèi)有格物院新制的防水油布雨披、防瘴藥囊),腰挎制式腰刀,眼神銳利,帶著遠行的肅殺與期待。通譯們則聚在一角,對著幾本用拉丁字母、阿拉伯文甚至古怪象形文字標注的冊子,反復練習著生澀的發(fā)音,時而激烈地討論著某個詞的含義。
**廣州港,內(nèi)務(wù)府專用碼頭。**
氣氛更加肅穆。十艘體型略小于“鎮(zhèn)遠級”,但船身線條更加流暢、帆裝更為復雜、明顯為遠洋航行優(yōu)化的“探索型”福船,靜靜地停泊著。船首像并非猙獰的獸頭,而是昂首欲飛的蟠龍,象征著皇家的意志。內(nèi)官監(jiān)少監(jiān)鄭洪,已換上了一身利落的深青色箭袖勁裝,外罩半身軟甲,立于旗艦“探索者號”的舷梯旁。他手中緊握著那枚冰冷的玄鐵龍紋令牌,目光越過喧囂的碼頭,投向東方海天相接處那深不可測的黑暗。他身后,站著幾位面容沉毅、目光如鷹隼般的格物院測繪師,他們隨身攜帶的皮箱里,鎖著帝國最精密的星盤、象限儀和改良的沙漏計時器。農(nóng)藝隊的老農(nóng)師,則一遍遍撫摸著裝滿中原各類蔬菜種子的布袋,眼中充滿對未知沃土的憧憬。通譯中,一個卷發(fā)深目、自稱游歷過“極西之地”的波斯人,正低聲向一個懂南洋土語的通事比劃著,試圖溝通某種可能存在于新大陸的語言。
**月港(海澄),福建水師大營。**
點將臺上,俞大猷按劍而立。這位以治軍嚴酷、水戰(zhàn)勇猛著稱的名將,此刻面色沉靜如水,唯有眼底深處燃燒著焚盡一切敵寇的烈焰。臺下,二十艘新式主力福船、三十艘大小輔助船只,帆檣如林,士卒肅立如松?;鸢训墓饷⒂痴罩澳涎笱沧o艦隊”的猩紅旗幟,也映照著炮位上掀開炮衣、露出猙獰炮口的“鷹炮”。
“將士們!” 俞大猷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海風的呼嘯,如同戰(zhàn)鼓擂在每個人心頭,“奉旨南下!蕩平不臣!護我商旅!奪回舊港!凡阻我龍旗者,無論紅毛西夷,還是兇頑???,皆以我炮口與之說話!艦隊所向,即為大明海疆!揚帆!”
“吼!吼!吼!” 震天的戰(zhàn)吼撕裂了海港的寧靜。粗壯的纜繩被砍斷,沉重的鐵錨在絞盤的吱呀聲中緩緩升起。巨大的硬帆被水手們喊著號子,沿著改良的滑軌,一截截升上桅桿頂端,貪婪地捕捉著黎明的第一縷海風。船身開始移動,推開墨色的海水,犁出白色的航跡。目標——舊港!香料群島!
帝國的海洋脈搏,在泉州、廣州、月港同時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頻率搏動起來!新式戰(zhàn)船的龍骨碾碎拍岸的浪濤,滿載著野心、財富、技術(shù)與文明種子的船隊,如同離弦的三支巨箭,撕開晨曦的薄霧,射向深不可測的蔚藍。深海的陰影里,被大明龍旗驚醒的西方殖民者與本土勢力,正從錯愕中回過神來,磨礪著他們的爪牙。而一個屬于東方帝國的海洋時代,已在炮艦的帆影與商船的號角聲中,轟然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