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蟬鳴里的白襯衫
第十一章 雨停后的光斑與未說盡的話
周一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窗，在林微夏的速寫本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她握著鉛筆的手懸在紙頁上方，遲遲沒有落下。畫紙上是昨天傍晚的陳倦——他站在雨停后的香樟樹下，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前，白襯衫沾著雨水，卻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孩子，虎牙在夕陽下閃著光。這是她第一次畫“屬于自己”的陳倦，筆尖落在他嘴角的弧度時，心臟還是會像被羽毛拂過，輕輕發(fā)癢。
“發(fā)什么呆呢？再不走要遲到了！”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煎蛋的香氣，“今天要穿校服，別又穿你那條灰裙子，王老師說周一必須統(tǒng)一著裝。”
林微夏“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合上速寫本，放進書包最里層。校服被熨得平平整整，藍白色的布料上還留著昨天雨水的氣息——陳倦的雨傘不夠大，兩人并肩走回家時，她的半邊肩膀被淋濕了，他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帶著淡淡的洗衣粉味，裹得她整個人都暖烘烘的。
走進教室時，早讀課的鈴聲剛響。陳倦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了，正低頭背著古詩文，晨光落在他的側(cè)臉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課本上，像幅安靜的木刻畫。
林微夏放書包的動作放得很輕，幾乎沒發(fā)出聲音。剛坐下，就感覺右手邊遞過來一樣?xùn)|西——是顆檸檬糖，被放在她的鉛筆盒旁，透明的糖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和昨天雨里他遞傘時的那顆一模一樣。
她抬起頭，撞上陳倦的目光。他的嘴角還抿著，像是在努力憋住笑，眼睛里卻明晃晃地寫著“早安”，耳根悄悄泛著紅。
像被陽光燙了一下，林微夏趕緊低下頭，指尖捏起那顆糖，塞進校服口袋里，指尖能感覺到糖紙的溫熱，像揣了顆小小的太陽。
早讀課的瑯瑯書聲里，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他。他背古詩文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獨特的韻律，讀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時，尾音不自覺地拖長，目光越過課本，輕輕落在她的發(fā)梢上，像羽毛拂過水面。
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低下頭，假裝認真看書，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原來被人惦記著，是這樣甜的感覺。
課間操時，李雪拽著林微夏往操場跑，嘴里還在念叨：“快點快點，今天要練新的廣播體操，遲到要被體育老師罰跑圈的！”
路過教學(xué)樓拐角時，正好撞見張曼琪。她穿著紅色的運動服，正和幾個女生站在公告欄前，手里拿著一疊匯報演出的宣傳單，上面印著她和陳倦的合照——還是合唱比賽那張，兩人的笑容被放大，旁邊用金色字體寫著“領(lǐng)唱：張曼琪、陳倦”。
“……其實我和陳倦從小學(xué)就是同學(xué)，”張曼琪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路過的人聽見，“那時候他就總跟在我身后，像條小尾巴，沒想到現(xiàn)在還是這么黏人?！?/p>
旁邊的女生跟著起哄：“那你們豈不是青梅竹馬？太配了吧！”
張曼琪抿著嘴笑，沒承認也沒否認，目光掃過林微夏時，帶著點若有似無的挑釁，像在說“你看，他本來就是我的”。
林微夏的腳步頓了頓，握著書包帶的手指緊了緊，指甲掐進掌心，有點疼。
“別理她，”李雪壓低聲音，憤憤不平地說，“她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陳倦昨天都跟你告白了，她這是嫉妒！”
“我知道?！绷治⑾狞c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張曼琪正把一張宣傳單遞給路過的男生，笑得明媚又自信，像朵盛開的紅玫瑰。
和那樣的女生比起來，自己好像永遠都是躲在角落里的那一個，連站在陳倦身邊都需要鼓足勇氣。這個認知讓她的心里像被塞進顆沒熟的檸檬，酸得發(fā)澀。
廣播體操的音樂響起時，林微夏站在隊伍里，動作有點僵硬。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男生隊伍——陳倦站在第一排，穿著藍白色的校服，身姿挺拔，像棵迎著風的白楊。他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轉(zhuǎn)過頭，隔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對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指尖劃過的弧度，像昨天雨里那把傘的輪廓。
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覺得那些酸溜溜的情緒都淡了。她挺直脊背，跟著音樂的節(jié)奏抬起胳膊，這一次，動作認真了許多。
體育課自由活動時，林微夏抱著速寫本坐在操場邊的看臺上，想畫點什么，筆尖卻在紙上劃不出完整的線條。
陳倦和幾個男生在打籃球，白色的籃球在陽光下劃出漂亮的弧線，他跳躍投籃時，校服外套被風吹起，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沾著薄薄的汗?jié)n，像幅流動的畫。
“畫他呢？”李雪突然坐在她旁邊，搶走速寫本翻了翻，“嘖嘖，這眼神，都快拉絲了。不過說真的，你畫的陳倦比真人帥多了，尤其是這顆虎牙，畫得跟小狗狗似的?！?/p>
林微夏的臉有點紅，搶回速寫本，“別亂說……”
“我可沒亂說，”李雪挑眉，朝籃球場努努嘴，“你看某人，投個籃都要往這邊看八次，生怕你被別人拐跑了?！?/p>
林微夏抬頭，正好看見陳倦投籃的動作頓了頓，目光越過人群落在她身上，見她看過來，慌忙轉(zhuǎn)過頭，籃球“哐當”一聲砸在籃板上，沒進。
周圍的男生爆發(fā)出一陣哄笑，“陳倦，你看啥呢？心不在焉的！”
陳倦的耳根紅了，撓了撓頭，撿起籃球，卻沒再投籃，而是對隊友說了句什么，抱著球朝看臺走來。
“他過來了！”李雪用胳膊肘撞了撞林微夏，擠眉弄眼地說，“我先撤了，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p>
林微夏還沒來得及拉住她，李雪就已經(jīng)跑遠了。
陳倦在她身邊坐下，身上帶著淡淡的汗味，混著陽光的味道，意外地好聞。“在畫什么？”他湊過來看她的速寫本，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畔，帶著點薄荷糖的清香。
“沒、沒什么?！绷治⑾牡哪標查g紅了，趕緊合上本子，“畫風景呢。”
“是嗎？”陳倦挑眉，沒戳破她的謊言，只是把手里的礦泉水遞給她，“剛買的，冰的，降溫?！?/p>
林微夏接過水，指尖碰到他的，像觸電般縮回，臉頰更燙了。“謝謝?！?/p>
“剛才張曼琪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陳倦突然開口，聲音有點悶，“我跟她不是青梅竹馬，小時候就見過幾面，她記錯了。”
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沒往心里去……”
“你就有?！标惥氪驍嗨?，轉(zhuǎn)過頭看她，眼睛里帶著點認真，“你的嘴角都抿成直線了，跟我妹妹生氣時一個樣?！彼D了頓，聲音放軟了，“以后她再說什么，你直接告訴我，我去跟她解釋，別自己憋著，好不好？”
林微夏看著他真誠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她點了點頭，“嗯。”
“那……”陳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礦泉水瓶，有點猶豫地開口，“放學(xué)后，我能跟你一起走嗎？就像昨天那樣?！?/p>
林微夏的臉頰又開始發(fā)燙，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陳倦的眼睛亮了，像被點燃的星星，“太好了！”他笑著拍了下手，又覺得太激動，趕緊低下頭，耳根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林微夏看著他笨拙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喜歡一個人，會讓那么耀眼的少年，也變得這么可愛。
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自習(xí)課，王老師在講臺上批改作業(yè)，教室里安靜得只能聽到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
林微夏攤開物理習(xí)題冊，卻有點心不在焉。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右手邊——陳倦正在做數(shù)學(xué)卷子，眉頭微蹙，像在解一道難題，左手按著卷子的邊緣，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頁角，和昨天雨里告白時的樣子重合在一起。
他好像察覺到她的目光，筆尖頓了頓，轉(zhuǎn)過頭，對她眨了眨眼，像只調(diào)皮的貓。
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低下頭，假裝認真做題，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放學(xué)鈴聲響起時，同學(xué)們像潮水般涌出教室。林微夏收拾書包的動作有點慢，指尖反復(fù)摩挲著速寫本的封面，心里有點期待，又有點緊張。
“好了嗎？”陳倦站在她的座位旁，背著書包，手里還拿著她的物理筆記本，“你的筆記忘拿了。”
“謝謝?！绷治⑾慕舆^筆記本，指尖碰到他的，像觸電般縮回。
兩人一起走出教室，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在走廊里并排走著，偶爾會不小心碰到對方的胳膊，像電流般竄過，讓彼此的臉頰都泛起紅暈。
路過（一）班門口時，張曼琪正好走出來，看到他們并肩走在一起，臉色白了白，卻還是笑著走過來，“陳倦，音樂老師說明天放學(xué)后要排練，你別忘了?！?/p>
“我不去了?！标惥氲穆曇艉芷降拔乙o林微夏補課，物理比排練重要?！?/p>
張曼琪的臉徹底白了，“可匯報演出……”
“你找別人吧，”陳倦打斷她，語氣里帶著點疏離，“我已經(jīng)跟老師說過了，領(lǐng)唱讓給別人。”
說完，他沒再看張曼琪，拉起林微夏的手腕，快步走出了教學(xué)樓。
林微夏的心跳像擂鼓一樣，指尖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溫熱的，帶著點緊張的汗?jié)?。她低著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腕，他的手指很長，能完全握住她的手腕，像在保護一件珍貴的寶貝。
走到校門口的香樟樹下時，陳倦才意識到自己還握著她的手，慌忙松開，耳根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guān)系。”林微夏的臉也很紅，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夕陽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陳倦看著她的笑容，突然說：“林微夏，我能看看你的速寫本嗎？就看一眼，看看你畫的風景?！?/p>
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速寫本遞了過去。
陳倦小心翼翼地翻開，動作輕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珍寶。他一頁一頁地看著，從最初那個模糊的側(cè)影，到籃球場上的背影，再到合唱臺上的輪廓，最后停在昨天雨里的那張畫上。
“這張畫得最好?！彼钢嬛凶约旱淖旖?，聲音很輕，“你把虎牙畫得很明顯，像我妹妹畫的小老虎。”
林微夏的臉有點紅，“我才沒畫小老虎……”
“我知道你畫的是我?！彼痤^，眼睛里帶著點溫柔的笑意，“以后……我能當你的專屬模特嗎？你想畫多久就畫多久，不用偷偷摸摸的?！?/p>
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抬起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夕陽的余暉落在他的眼睛里，像盛著整個星空，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穿著藍白色的校服，站在他面前，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好啊。”她聽到自己說，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
陳倦的眼睛亮了，像被點燃的煙花，“太好了！”他笑著說，伸手想碰她的頭發(fā)，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終只是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那我們說定了，不許反悔?！?/p>
“不反悔?！绷治⑾膿u搖頭，嘴角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
夕陽慢慢落下，把天空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兩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沒有太多的話，卻有一種微妙的默契，像夕陽漫過樹梢，溫柔得恰到好處。
林微夏摸了摸口袋里的檸檬糖，糖紙已經(jīng)被體溫焐得發(fā)軟，像顆小小的心。她看著身邊的陳倦，突然覺得，這個秋天，好像會變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