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淵奴礦第九層。
這里不是地底，是地獄剝開的一角。永恒粘稠的黑暗是唯一的底色，濃得化不開，沉甸甸地壓在眼皮上、肺葉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浸滿冰水的刀片。空氣里漂浮著細碎的靈石塵，散發(fā)著慘淡的幽綠磷光，如同億萬只死去的螢火蟲在無聲盤旋。它們鉆進鼻孔，粘在喉嚨，帶來火燒火燎的痛楚和令人作嘔的、腐敗金屬的腥甜味。
巖壁濕漉漉的，渾濁的、泛著鐵銹紅的水珠緩慢滲出，滴答、滴答，落在下方堆積的銹蝕礦械或森森白骨上，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每一次都像在啃噬著活人的神經(jīng)。尸骸，太多了。無人收斂的奴工遺骨被隨意拋擲、踐踏，在礦道兩側(cè)和坑洼處堆疊成連綿的小丘，磷光掠過，映照出一張張空洞的眼窩和扭曲的牙床，無聲地訴說著絕望。
蘇伏在爬行。
膝蓋早已失去知覺，每一次在尖銳碎石上的摩擦挪移，都刮下一層粘稠的血肉，在身后拖曳出斷續(xù)的暗紅痕跡。雙手十指的指甲蓋翻卷脫落大半，指縫里塞滿了污黑的礦渣和不知名的穢物。每一次拖動身體，斷裂的肋骨便在胸腔內(nèi)相互摩擦，尖銳的劇痛幾乎要撕裂他的意志。濃烈的血腥味和尸體高度腐爛的甜膩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毒瘴。
“沙沙……沙沙……”
細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動聲貼著地面?zhèn)鱽?。幾條足有巴掌大小、通體灰白半透明的“噬髓蛆”被新鮮的血腥味吸引，從尸骸的眼窩、肋骨縫隙里鉆出，冰冷滑膩的身軀順著蘇伏血肉模糊的小腿往上爬，貪婪地尋找著骨縫，試圖鉆進去啃食那點溫?zé)岬墓撬琛?/p>
蘇伏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喉嚨深處涌上一股帶著腥甜的鐵銹味。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自己更濃烈的血腥，硬生生將那口翻騰的血氣和幾乎要沖口而出的慘叫咽了回去。
不能出聲。出聲，就是死。這是第九層礦坑用無數(shù)條命刻下的鐵律。
前方，兩點猩紅的光芒在磷火的幽綠背景里晃動，那是督工“鐵夜叉”的眼。他身形魁梧如鐵塔，裹著一件油膩發(fā)亮的獸皮，裸露在外的皮膚布滿虬結(jié)的疤痕和詭異的黑色刺青。他手中的鞭子，由某種不知名的兇獸筋鞣制而成，鞭梢鑲嵌著三枚細小的、閃爍著烏光的倒鉤利齒。
“啪！”
鞭影撕裂粘稠的空氣，發(fā)出毒蛇吐信般的尖嘯。沒有預(yù)兆，沒有憐憫，帶著千鈞力道，精準地抽在蘇伏剛剛結(jié)痂的舊傷疤上。
“呃——！” 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靈魂深處，蘇伏身體猛地一弓，眼前瞬間被一片血紅覆蓋。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皮肉被撕裂、倒鉤刮過骨頭的恐怖觸感，溫?zé)岬囊后w順著冰冷的脊背蜿蜒而下。
“呼——吸——”
就在這撕心裂肺的劇痛中，蘇伏的意識卻像沉入冰冷深潭的最底層。一段強行烙印在腦海深處的文字轟然炸開——《虎豹雷音》！肉身秘境第一重“練皮”巔峰之后，踏入第二重“鍛骨”的無上法門！
劇痛，化作了燃料！
心！跳！如！擂！戰(zhàn)！鼓！每一次搏動都沉重得仿佛要將胸腔震裂。滾燙的血液在斷裂的血管中奔涌咆哮，如同地下奔突的熔巖，所過之處帶來毀滅般的灼痛，卻又在毀滅中強行粘合、貫通。更深處，在那劇痛的核心，脊椎、臂骨、腿骨…全身的骨骼內(nèi)部，傳來一陣陣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噼啪”爆響！仿佛有無數(shù)的幼虎被囚禁在骨髓深處，此刻正瘋狂地咆哮、沖撞，想要破開樊籠！
鐵夜叉的鞭子就是鍛打的重錘！每一次抽落，帶來的不僅是皮開肉綻，更是將那股毀滅性的力量狠狠砸進蘇伏的筋骨深處，逼迫著潛藏的力量蘇醒、重組、凝練！
‘練皮大成，銅皮可御凡兵；鍛骨初成，虎骨則力逾奔馬！’功法要訣在劇痛中格外清晰。蘇伏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鎖定了鐵夜叉腰間那個巴掌大小、用某種黑色金屬打造的扁壺——火油壺！里面裝著采掘深礦時用來焚燒堅硬巖層的“赤磷火”！這東西一旦潑灑出來，遇氣即燃，連精鐵都能瞬間熔穿！它，就是唯一的生機！
“啪！”第二鞭落下，位置分毫不差，重疊在第一鞭撕裂的傷口上。蘇伏背部肌肉瘋狂抽搐，新綻開的皮肉翻卷，幾乎露出了森白的脊椎骨！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喉嚨里壓抑著野獸般的低吼，汗水、血水混合著礦道的污濁泥漿，在他臉上沖刷出道道溝壑。
“咔嚓！”一聲極其輕微的裂響從體內(nèi)傳出，被鞭聲掩蓋。蘇伏瞳孔深處卻猛地爆開一絲精光——成了！左臂尺骨在狂暴的鞭打和虎豹雷音的催動下，終于完成了第一次蛻變！一股微弱卻堅韌無比的力量感，瞬間從臂骨深處彌漫開來！
“賤骨頭！骨頭還挺硬？我看你能挨到幾時！”鐵夜叉似乎也察覺到了蘇伏體內(nèi)那不同尋常的骨鳴，眼中殘忍的紅光大盛，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弧度，露出焦黃的獠牙。他手臂肌肉賁張，高高揚起鞭子，鞭梢的倒鉤在幽暗磷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寒芒。
“叫?。〗o老子叫出來！讓九層的蛆蟲們也聽聽，骨頭被抽斷是什么聲音！”
第三鞭！挾著鐵夜叉全部的暴戾和殺意，撕裂空氣，發(fā)出刺耳的尖嘯，狠狠抽向蘇伏暴露在外的脊椎骨！這一鞭，足以將普通人攔腰抽斷！
就在鞭影即將及體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蘇伏一直低垂的頭顱猛地抬起！
那雙眼睛！不再是麻木、痛苦、絕望！里面燃燒著地獄的業(yè)火，翻滾著最純粹的、不似活人的瘋狂！嘴角咧開一個比鐵夜叉更加猙獰、更加兇殘的弧度，混合著血沫和污泥，他嘶啞的聲音如同兩塊銹鐵在摩擦：
“好！我送你一聲！”
“吼——?。?！”
那不是人聲！是猛虎出柙！是兇獸咆哮！是壓抑到極致、在生死邊緣被劇痛和仇恨徹底點燃的毀滅之音！
“虎豹雷音”鍛骨大成！筋骨齊鳴！聲震斗室！
在鐵夜叉驚駭欲絕的目光中，蘇伏那看似殘破不堪的身軀爆發(fā)出遠超想象的力量！他身體猛地一弓，整個人如同被壓到極限的強弓驟然反彈！雙腳在尸骨堆中狠狠一蹬，碎石與斷骨四濺飛射！身體化作一道裹挾著血腥和死亡氣息的黑影，以超越視覺極限的速度，合身撞向鐵夜叉的胸膛！
太快！太兇！太猝不及防！
鐵夜叉只來得及看到一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睛瞬間逼近，下一刻，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咔嚓！”清晰的骨裂聲響起，鐵夜叉壯碩的身體被撞得離地而起！腥甜的逆血沖上喉嚨。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yīng)，蘇伏的頭顱如同捕食的毒蛇，猛地向前一探！森白的牙齒，帶著咬碎一切的決絕，狠狠咬在了鐵夜叉那粗壯、布滿刺青的脖頸上！
“噗嗤！”
牙齒切入皮肉，撕裂血管，狠狠楔入頸椎骨縫！
“呃啊——?。?！” 鐵夜叉的慘叫終于爆發(fā)出來，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劇痛和極致的恐懼。他本能地瘋狂掙扎，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抓向蘇伏的背脊，想要將這個咬住自己喉嚨的“惡鬼”撕碎！
蘇伏的背脊瞬間被撕開數(shù)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狂涌。但他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牙齒上，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嗬嗬”低吼，瘋狂地甩動頭顱！
“咔嚓！咔嚓！”
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骼碎裂聲密集響起！
鐵夜叉的掙扎陡然僵住，雙眼暴凸，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眼前這“怪物”的茫然。他腰間的火油壺，在劇烈的撕扯碰撞中，壺蓋猛地崩飛！
粘稠的、散發(fā)著刺鼻硫磺和磷火氣息的赤紅色火油，如同失控的毒蛇，潑灑而出！
大部分淋在了鐵夜叉自己的獸皮衣和胸膛上，更多的則順著礦道地面流淌開去，瞬間沾染上那些漂浮的、閃爍著幽綠磷光的靈石粉塵！
“轟——！??！”
一點火星，不知從何處迸發(fā)，或許是鐵夜叉身上獸皮摩擦產(chǎn)生，或許是空氣劇烈震蕩點燃了磷塵……
劇烈的爆炸毫無征兆地發(fā)生！
赤紅色的火焰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噴發(fā)，帶著毀滅一切的高溫和刺目的光芒，瞬間吞噬了鐵夜叉和蘇伏糾纏在一起的身影！狂暴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礦洞四壁，碎石如雨落下，整個第九層都在劇烈搖晃！
蘇伏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拍飛，灼熱的氣浪舔舐著皮膚，巨大的轟鳴聲幾乎震碎耳膜。他在半空中翻滾，透過翻騰的火焰，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鐵夜叉那張被烈焰包裹、在極致的痛苦中扭曲變形、最終融化成惡鬼般的可怖面孔。
“砰！”
身體重重砸落，陷入一片冰冷、粘膩、充滿碎骨和腐肉的尸堆里。斷裂的肋骨刺入內(nèi)臟，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劇痛。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皮膚焦黑，頭發(fā)眉毛幾乎被燎光。濃煙嗆入肺部，引發(fā)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都帶出大口的鮮血和黑灰。
他躺在尸骸之上，望著礦洞頂部翻滾的濃煙和尚未散盡的火光，卻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鮮血順著焦黑的嘴角淌下，笑容猙獰如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嗬…嗬嗬……第一口肉…原來…這么香……”
就在這時，爆炸中心那尚未熄滅的赤磷烈焰深處，異變陡生！
所有的火焰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壓縮，急速向內(nèi)坍縮。一個約莫磨盤大小的物體輪廓在扭曲的焰光中逐漸清晰。
那是一個緩緩旋轉(zhuǎn)的……磨盤！
通體呈現(xiàn)一種非黑非白、又似黑似白的混沌色澤，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磨盤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無數(shù)細密、古老、扭曲如蝌蚪般的暗金色符文，這些符文在混沌的底色下流淌、明滅，散發(fā)出一種亙古、蒼涼、冰冷到極致的規(guī)則氣息。它靜靜地懸浮在尸骸與火焰之上，無聲地旋轉(zhuǎn)，每一次轉(zhuǎn)動，都仿佛碾過了時光的長河，發(fā)出一種直達靈魂深處的、低沉的嗡鳴——不是聲音，是規(guī)則的震顫！
蘇伏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股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悸動與渴望，如同火山般爆發(fā)出來！他死死盯著那磨盤，身體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一滴粘稠的、混合著污血和黑灰的液體，從他焦黑斷裂的手指上滲出，順著指尖，滴落下去。
“嗒?！?/p>
血珠準確地滴落在緩緩旋轉(zhuǎn)的黑白磨盤中心。
沒有聲響。
那滴血，如同水滴落入無垠的沙漠，瞬間被磨盤那混沌的表面吸收殆盡，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嗡——?。。?/p>
磨盤猛地一震！旋轉(zhuǎn)驟然加速！表面的蝌蚪符文爆發(fā)出刺目的暗金光芒！一股冰冷、浩瀚、無法抗拒的意志洪流，瞬間沖垮了蘇伏脆弱的意識堤防，蠻橫地涌入他的腦海！
“轟！”
蘇伏眼前一黑，隨即被強行拖入一片光怪陸離、破碎扭曲的時空洪流！
他看到：
一片無垠的黑暗星空中，自己渾身浴血，被無數(shù)星辰鎖鏈貫穿。一個頂天立地、背生億萬星辰漩渦的恐怖身影（楚天都?。堥_吞天巨口，冰冷的眼神帶著漠視螻蟻的嘲諷，一口將他連同一片星域吞噬！咀嚼骨肉的“咔嚓”聲在死寂的星空中回蕩……
畫面破碎。
他又看到：
一座燃燒著永恒涅槃之火的梧桐神木之巔。青鸞，那個曾與他并肩、巧笑嫣然的妖族圣女，此刻鳳眸含淚，眼神卻冰冷決絕如萬載玄冰。她手中的涅槃古劍，劍脊上那道裂痕正散發(fā)出撕裂輪回的寒光，一劍刺出！劍鋒精準地穿透了他劇烈跳動的心臟！鮮血染紅了她的羽衣，她的眼中只有無盡的痛苦和宿命的瘋狂……
畫面再轉(zhuǎn)。
他最后看到：
一片虛無混沌之地，鴻蒙初開般的景象。一個籠罩在無盡清光中、看不清面目的模糊道人（鴻蒙道人?。┍P坐虛空，身軀便是整個宇宙的雛形。他緩緩抬起一根手指，指尖纏繞著命運、因果、輪回的終極法則絲線，輕輕向下一按！無數(shù)大界如同脆弱的泡沫般破滅，億萬生靈在無聲的哀嚎中化為最原始的劫灰。而自己，就在那劫灰的中心，被無形的法則之力拉扯、分解、煉化，成為那道人補全自身的一縷微不足道的養(yǎng)料……永恒的冰冷與虛無，是唯一的終點。
所有的畫面，最終都定格在一扇門上。
一扇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偉岸、古老、蒼茫的門戶。它仿佛由一切存在的起點和終點共同鑄造，門扉緊閉，表面流淌著時光的長河，鑲嵌著破碎的星辰，銘刻著生死的輪回。它靜靜矗立在萬界的盡頭，諸天的頂點，散發(fā)著至高無上、令萬物臣服的——“永生”氣息！
這就是一切的源頭？這就是所有掙扎、所有血淚、所有愛恨情仇最終指向的終點？永生之門！
“呃啊——！” 蘇伏猛地從尸骨堆中彈坐起來，如同溺水之人重獲呼吸，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焦黑的殘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剛才看到的每一個死亡畫面都無比真實，那被吞噬的絕望、被摯愛刺穿的心痛、被煉成劫灰的永恒冰冷……如同烙印，深深刻入靈魂！
他抹了一把臉，擦去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和污濁的黑灰，焦黑的手指在臉上留下幾道暗紅的血痕。他看著那依舊懸浮在眼前、緩緩旋轉(zhuǎn)、散發(fā)著冰冷規(guī)則氣息的黑白磨盤，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具殘破不堪、隨時可能崩潰的軀體。
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謬感和極致的冰冷，瞬間攫住了他。
原來如此……
原來自己在這暗無天日的礦坑里，像蛆蟲一樣掙扎求存，忍受鞭打，啃食腐肉，拼盡一切想要活下去……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血淚，所有的痛苦與瘋狂……
在這扇橫亙諸天、俯視萬古的“永生之門”面前，渺小得連塵埃都算不上！
不過是……門縫里偶然漏出的一縷……微不足道的……風(fēng)？
蘇伏突然笑了。
無聲地，咧開嘴，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那笑容，比這第九層礦坑最深的黑暗還要森然，比鐵夜叉臨死前的扭曲還要猙獰，比尸骨堆中游蕩的磷火還要瘋狂！
他伸出那只幾乎只剩下焦黑骨頭和幾縷殘肉的手掌，五指張開，帶著一種決絕的、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攥碎的狠厲，猛地抓向那緩緩旋轉(zhuǎn)的黑白磨盤！
指尖觸碰到磨盤冰冷混沌表面的瞬間，一股浩瀚無匹、蘊含無盡生滅輪回奧義的信息洪流，伴隨著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再次狠狠沖入他的腦海！但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鮮血從崩裂的牙齦中滲出，眼神卻亮得如同燃燒的星辰！
“呃……嗬……”
嘶啞的、仿佛破風(fēng)箱拉扯的聲音，從他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
“原來……我所有的掙扎……”
“不過是……門縫里……漏出的……風(fēng)？”
他五指猛然收緊，死死扣住那冰冷的磨盤邊緣！劇痛如潮水般沖擊著殘存的意識，但他眼中的瘋狂火焰卻燃燒到了極致！
“那……”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球死死盯著虛無的礦洞頂部，仿佛要穿透億萬里的巖層，刺穿那扇永恒的門戶！
“便做一陣——”
聲音陡然拔高，嘶啞卻帶著斬斷一切、玉石俱焚的決絕！
“吹！滅！諸！天！的！狂！風(fēng)！”
最后一個字落下，如同驚雷在死寂的礦坑中炸響！那懸浮的黑白磨盤猛地一震，暗金符文瘋狂流轉(zhuǎn)，隨即化作一道混沌流光，“嗖”地一聲，沒入蘇伏焦黑殘破的胸膛，消失不見！
一股冰冷死寂、卻又蘊含著無盡生滅輪轉(zhuǎn)之意的氣息，以蘇伏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礦坑中漂浮的磷火瞬間熄滅，連那尚未散盡的硝煙和焦糊味都仿佛被凍結(jié)了。
尸骨堆中，焦黑的少年緩緩閉上了眼睛，只有胸膛深處，那微弱卻異常頑強的心跳聲，如同遠古的戰(zhàn)鼓，在死寂的黑暗中……咚…咚…咚…沉重地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