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雨驚變
山間霧氣漸濃,將四人離開的足跡悄然抹去。云逍回頭望去,古墓所在的山峰已被暗紅色云團(tuán)籠罩,不時有閃電般的金光在云中穿梭。
"那不是普通雷雨。"白璃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聲音低沉,"界門溢出的能量正在改變天象。"
小夭趴在蘇沐晴背上,突然打了個寒顫:"要下雨了...紅色的雨..."
云逍心頭一緊。女童的聲音帶著某種詭異的篤定,不像猜測,倒像是...預(yù)言。
果然,不到半刻鐘,天空開始飄落細(xì)雨。起初只是零星幾滴,很快便連成一片。雨滴在樹葉上濺開,不是透明的,而是一種淡淡的粉紅色。
"加快速度!"白璃臉色驟變,"紅雨濃度會越來越高!"
四人沿著山道疾行。雨勢漸大,顏色也從粉紅轉(zhuǎn)為暗紅,像稀釋的血液般染紅了整片山林。更可怕的是,雨滴落在皮膚上會帶來輕微的灼燒感,小夭裸露的手臂已經(jīng)泛起紅點。
云逍脫下外袍罩在小夭頭上,自己的脖頸卻被雨水灼出幾道紅痕。他運轉(zhuǎn)九霄凌云訣,青色靈力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膜,總算隔絕了雨水侵蝕。
"前面就是青嵐鎮(zhèn)!"蘇沐晴指著山腳下的村落,"我們可以——"
她的話戛然而止。原本應(yīng)該炊煙裊裊的村莊,此刻籠罩在猩紅雨幕中,寂靜得可怕。沒有雞鳴犬吠,沒有人聲喧嘩,只有雨水敲打瓦片的單調(diào)聲響。
"不對勁。"云逍按住腰間玉佩,它正發(fā)出微弱的震動,"村里有冥氣波動。"
白璃從藥壺中取出四顆碧綠丹藥:"含在舌下,可以暫時抵御紅雨侵蝕。"她猶豫片刻,又取出一枚銀色符箓貼在小夭后頸,"這是隱匿符,能掩蓋她身上的神凰氣息。"
小夭怯生生地抓緊蘇沐晴的衣袖:"奶奶...奶奶還在村里..."
云逍與蘇沐晴交換了一個眼神。老婦人對小夭有養(yǎng)育之恩,他們不能見死不救。
"我和蘇沐晴進(jìn)村查看,白璃帶著小夭在村口接應(yīng)。"云逍做出決定,"若有異常,立刻發(fā)信號撤離。"
白璃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越靠近村莊,紅雨的顏色越深,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般的腥味。村口的石碑上,"青嵐鎮(zhèn)"三個字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旁邊歪倒著幾個空竹筐。
"太安靜了。"蘇沐晴短劍出鞘,劍身上的靈紋微微發(fā)亮,"連牲畜的聲音都沒有。"
云逍點頭,示意她注意右側(cè)的磨坊。木門虛掩著,門縫下有暗紅色液體緩緩滲出,與雨水混在一起。
突然,一聲微弱的呻吟從磨坊內(nèi)傳來!
兩人迅速靠近。云逍輕輕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部一陣抽搐——磨坊地上躺著三具尸體,都是壯年男子,胸口被某種利器貫穿。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的血液不是凝固的暗紅,而是詭異的熒光綠色,正從傷口不斷涌出!
"這不是普通殺人..."蘇沐晴臉色發(fā)白,"他們的血被污染了。"
云逍剛要上前查看,其中一具"尸體"突然睜開了眼睛!那人的瞳孔已經(jīng)變成渾濁的黃色,嘴角咧開一個夸張的弧度,發(fā)出"咯咯"的怪笑。
"快退!"云逍一把拉住蘇沐晴。
已經(jīng)遲了。三具"尸體"同時彈起,動作快得不似人類!他們的指甲暴長數(shù)寸,泛著金屬光澤,朝兩人撲來。
蘇沐晴短劍橫掃,斬斷最先撲來者的手臂。沒有鮮血噴濺,只有綠色黏液從切口處滴落。更可怕的是,那截斷臂落地后仍在蠕動,手指像蜘蛛腿一樣抓撓地面!
"砍頭!"云逍九龍劍意凝聚,青色光刃劃過一道弧線,將第二名襲擊者的頭顱斬飛。頭顱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圈,嘴巴仍在一張一合,發(fā)出無聲的嘶吼。
最后一個感染者趁機(jī)撲向蘇沐晴后背。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銀光從門外射入,精準(zhǔn)貫穿它的眉心!感染者僵在原地,然后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倒下。
白璃站在門口,手中藥壺散發(fā)著淡淡銀輝:"整個村子都感染了。紅雨中含有北冥界的'醒尸菌',能讓剛死之人變成行尸。"
小夭從她身后探出頭,看到磨坊內(nèi)的景象后立刻捂住嘴巴,大眼睛里盈滿淚水。
"奶奶...奶奶會不會也..."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云逍擦去劍刃上的黏液,心中已有不祥預(yù)感。如果全村都變成了這種怪物,那位年邁的老婦人恐怕兇多吉少。
"先離開這里。"他沉聲道,"紅雨會吸引這些行尸聚集。"
五人剛要退出磨坊,外面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透過雨幕,可以看到數(shù)十道人影正從村中各處搖搖晃晃地走來。他們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腹部被剖開,腸子拖在身后,卻都保持著詭異的統(tǒng)一動作——仰頭張嘴,接著天上落下的紅雨。
"被污染者會本能地尋找紅雨濃度最高的地方。"白璃快速解釋,"這座磨坊是村里最高的建筑,屋頂?shù)募t雨積聚最——"
她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磨坊后墻突然崩塌,一個足有兩人高的巨大身影破墻而入!那是個由多具尸體拼接而成的怪物,六條手臂從不同部位伸出,腹部裂開一張布滿利齒的大嘴。
"縫合尸魔!"白璃臉色大變,"這不是自然形成的,有北冥修士在操縱!"
怪物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三條手臂同時抓向小夭!云逍和蘇沐晴一左一右迎上,劍光交織成網(wǎng),卻只斬下幾條腐肉。白璃的藥壺射出七道銀芒,刺入怪物關(guān)節(jié),總算讓它動作遲緩了幾分。
"從門口突圍!"云逍大喊,"我來斷后!"
就在這危急時刻,小夭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叫:"天上!"
眾人抬頭,只見磨坊屋頂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披紫袍的身影。兜帽下的陰影中,兩點猩紅光芒如同野獸的眼睛。
紫袍人抬手一揮,漫天紅雨突然凝固,然后化作無數(shù)細(xì)針射向尸魔!怪物發(fā)出痛苦的嘶吼,身體被紅雨針貫穿,綠色黏液噴涌而出。更神奇的是,那些黏液一接觸紅雨就迅速蒸發(fā),轉(zhuǎn)眼間尸魔就縮水了大半。
"走。"紫袍人的聲音沙啞如金屬摩擦,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五人趁機(jī)沖出磨坊。村口的景象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整條街道擠滿了行尸,至少有上百具!它們齊刷刷轉(zhuǎn)頭,渾濁的眼睛盯著活人,然后同時邁步逼近。
紫袍人從屋頂一躍而下,落在眾人前方。他寬大的袖袍中滑出一柄造型奇特的短杖,頂端鑲嵌著一顆紫色水晶。
"閉眼。"他頭也不回地命令道。
短杖上的水晶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紫光!行尸群像被無形大手擊中,齊刷刷倒飛出去。更詭異的是,那些被紫光照到的行尸,身體迅速干癟風(fēng)化,轉(zhuǎn)眼間就化為一地灰燼。
紅雨停了。
不是漸漸變小,而是戛然而止,仿佛有人關(guān)上了水龍頭。烏云散去,陽光重新灑落,照在滿地灰燼上,折射出妖異的彩光。
紫袍人收起短杖,轉(zhuǎn)向云逍:"云家小子,你比預(yù)計的來得晚。"
云逍握緊玉佩,警惕地盯著對方:"你是誰?"
"守門人。"紫袍人掀開兜帽,露出一張布滿紫色紋路的臉,"負(fù)責(zé)看管界門與鑰匙的人。"
他的目光掃過小夭,在那枚若隱若現(xiàn)的冥花印記上停留片刻,嘴角浮現(xiàn)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看來洛傾顏失手了。有意思。"
白璃上前一步,擋在小夭前面:"守門人從不離開界門百里之外。你為何出現(xiàn)在此?"
"因為界門已經(jīng)移動了。"紫袍人指向古墓方向,"那座山現(xiàn)在就是新的界門。三天之內(nèi),北冥大軍就會通過它降臨人間。"
云逍心頭一震:"三天?可女帝不是說——"
"女帝在拖延時間。"紫袍人冷笑,"她需要你集齊神訣碎片,但不是為了封印界門,而是為了..."他突然住口,警覺地望向天空,"有眼睛在看著我們。"
他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張獸皮地圖塞給云逍:"去南疆天火城,找'鏡中人'。下一塊碎片在那里。"
"等等!"云逍抓住他的手腕,"你說女帝不是為了封印界門,那是為了什么?還有,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
紫袍人甩開他的手,身形開始變淡,如同水中倒影:"她是鑰匙,也是鎖。至于女帝..."他的聲音越來越飄渺,"問問你身邊的前圣女吧,她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最后一字落下,紫袍人已完全消失,只留一縷紫煙裊裊上升。
白璃的臉色難看至極:"別聽他挑撥。當(dāng)務(wù)之急是前往南疆。"
云逍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追問。他展開獸皮地圖,上面標(biāo)注了一條通往南疆的路線,在"天火城"位置畫著一面鏡子圖案。最奇怪的是,地圖邊緣寫著一行小字:"當(dāng)鏡子照不出影子時,真相才會顯現(xiàn)。"
"大哥哥..."小夭突然拉住云逍的衣角,聲音虛弱,"我看到了...南方有座燃燒的城,城里有個穿白衣服的姐姐...她在哭..."
話音剛落,女童便暈了過去。云逍急忙檢查,發(fā)現(xiàn)她鎖骨下的冥花印記變了——原本純黑的紋路現(xiàn)在交織著金線,形成一種奇異的圖案,像半開的花苞。
"神凰印記。"白璃倒吸一口冷氣,"她正在覺醒血脈力量。"
蘇沐晴輕輕擦去小夭額頭的冷汗:"她剛才說的是預(yù)知嗎?"
"神凰一族的天賦。"白璃點頭,"看來洛傾顏的壓制反而刺激了她的能力。"
云逍收起地圖,望向南方。天空盡頭,一縷黑煙冉冉升起,不知是尋常炊煙還是更不祥的征兆。
"不管南方有什么等著我們,都必須去。"他抱起小夭,"但在那之前..."
他望向村子深處,那里有一座被藤蔓覆蓋的小院,是小夭和奶奶生活的地方。盡管希望渺茫,他們還是欠小女孩一個交代。
蘇沐晴明白他的意思:"我去看看。如果老婦人還活著..."
"一起去。"云逍堅持道,"那些行尸應(yīng)該都被凈化了,但謹(jǐn)慎些好。"
白璃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我在這里守著丫頭。你們...別抱太大希望。"
穿過死寂的村道,兩人來到小院前?;h笆門歪斜地開著,菜園里的蔬菜已經(jīng)腐爛,散發(fā)出一股酸臭味。主屋的門虛掩著,門框上有幾道深深的抓痕。
云逍示意蘇沐晴警戒后方,自己輕輕推開門。屋內(nèi)光線昏暗,但足夠看清桌上擺著兩副碗筷,一碗已經(jīng)發(fā)霉的米飯,一碟干癟的咸菜。
"老人家?"云逍輕聲呼喚。
沒有回應(yīng)。臥室門簾微微晃動,隱約可見床榻上躺著一個人影。
云逍握緊玉佩,緩緩靠近。掀開門簾的瞬間,他松了口氣——床上是一位白發(fā)老婦人,雙眼緊閉但胸口還有微弱起伏,還活著!
"她昏迷了。"蘇沐晴檢查后說,"手腕上有咬痕,但沒有變成行尸的跡象。"
云逍注意到老婦人手中緊握著一塊繡有金色花紋的紅布,布料上沾染著些許綠色黏液,但奇怪的是,老婦人被咬傷的手腕周圍有一圈金色紋路,正是這些紋路阻止了毒素擴(kuò)散。
"這是...神凰族的護(hù)身符?"云逍輕輕展開紅布,里面包裹著一片金色羽毛,散發(fā)著微弱但純凈的能量波動。
蘇沐晴驚訝道:"小夭說她奶奶是普通農(nóng)婦,這羽毛..."
"說明老人家不簡單。"云逍將羽毛放回老婦人手中,"她可能是神凰族的仆人,甚至是...洛傾歌安排的保護(hù)者。"
老婦人突然睜開眼睛!她的瞳孔是罕見的淡金色,雖然渾濁卻依然銳利。枯瘦的手如鐵鉗般抓住云逍手腕:"小...夭..."
"她安全了。"云逍輕聲說,"我們救了她。"
老婦人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但嘴角浮現(xiàn)一絲笑意:"終...于..."她艱難地抬起手,指向床底,"給...她..."
蘇沐晴從床下拖出一個小木箱。打開后,里面是一件精致的紅色童裝,領(lǐng)口繡著金色鳳凰圖案,還有一本薄薄的冊子,封面上寫著《神凰養(yǎng)靈訣》。
"告訴小夭..."老婦人的呼吸越來越弱,"她母親...愛她..."
最后一個字化作一聲長嘆,老婦人的手垂落床沿,再無生息。奇怪的是,她的面容迅速變得年輕,皺紋舒展,白發(fā)轉(zhuǎn)黑,最后定格在三十歲左右的樣貌。隨后,整個身體化作點點金光消散,只留下那枚金色羽毛飄落床榻。
"這..."蘇沐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云逍拾起羽毛:"她不是普通人類,可能是神凰族的靈體分身,專門來保護(hù)小夭的。"
兩人簡單收拾了小夭的遺物,在院后的梨樹下立了衣冠冢。云逍將金色羽毛別在童裝上,一起放入木箱埋好。
"等小夭長大些再告訴她真相吧。"蘇沐晴輕聲說。
返回村口的路上,云逍注意到幾戶人家的門縫后有人影閃動——并非所有村民都變成了行尸,還有少數(shù)幸存者躲過了這場劫難。
"要幫他們嗎?"蘇沐晴有些不忍。
云逍搖頭:"我們幫不上忙了。紅雨停后,他們會重建家園。真正的威脅是那座正在形成的界門..."
回到村口,小夭已經(jīng)醒了,正蜷縮在白璃懷里抽泣??吹皆棋卸丝帐侄鴼w,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大眼睛里蓄滿淚水,卻沒有再哭出聲。
"奶奶...變成星星了,對嗎?"她小聲問。
云逍蹲下身,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對。她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但她留給你的東西,我們會好好保管。"
小夭點點頭,突然伸出小拇指:"拉鉤。大哥哥要帶我去找媽媽。"
云逍一怔:"你媽媽..."
"我知道她在南邊。"小夭的聲音出奇地堅定,"我夢見過。白衣裳,長頭發(fā),和小夭一樣的眼睛。"
云逍與白璃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難道洛傾歌還活著?
"好,拉鉤。"云逍勾住那小小的手指,"我們?nèi)ツ辖?
夕陽西下,五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云逍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離開青嵐鎮(zhèn)的同時,古墓廢墟上空的紅云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緩緩睜開,注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