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髓禁地
陽光刺痛了云逍的眼睛。
從幽光秘境出來后，他們已在這片陌生的山林中跋涉了三日。小夭的狀態(tài)時好時壞，有時活潑如常，有時卻突然昏睡不醒。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金紅色，在陽光下像流動的火焰，睫毛尖端凝結(jié)著細小的晶粒，眨眼時會發(fā)出微弱的火星。
"大哥哥，你看！"小夭突然指著遠處，聲音因興奮而提高，"白色的山！"
云逍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呼吸為之一窒——地平線上聳立著一座純白的山脈，即使在盛夏時節(jié)也覆蓋著永不融化的冰雪。山脈上空盤旋著青黑色的云渦，偶爾閃過幽藍色的電光。
"北冥寒髓..."云逍握緊懷中的三塊神訣碎片。自從離開秘境，碎片就不斷散發(fā)出微弱的熱量，此刻更是變得滾燙，仿佛在呼應遠方的召喚。
小夭蹦跳著向前跑去，腳踝上的皮膚已經(jīng)部分覆蓋著細密的金羽，在草地上留下一串發(fā)光的腳印。云逍急忙追上，輕輕拉住她："別急，那里很危險。"
"我不怕冷。"小夭驕傲地挺起胸膛，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形成細小的火焰紋路，"娘親說神凰是火的精靈。"
云逍蹲下身，平視著她的眼睛："但那里不僅有寒冷。北冥界的修士一定在等著我們。"
小夭歪著頭思考片刻，突然伸手按在云逍胸口："大哥哥在害怕。"她眨眨眼，"你的心跳聲告訴我的。"
云逍一怔。自從喝了小夭的神凰血后，他們之間確實產(chǎn)生了某種微妙聯(lián)系。他能感知到小夭的情緒波動，而小夭似乎能更清晰地讀懂他的身體反應。
"我不是害怕，"云逍整理了一下語言，"是謹慎。寒髓是北冥界禁地，傳說那里的寒冷能凍結(jié)靈魂。"
小夭認真地點點頭，突然撲進云逍懷里，小臉貼在他胸口："那我保護大哥哥！我的血很熱很熱的！"
云逍心頭一暖，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發(fā)絲間已經(jīng)長出細小的絨羽，觸感奇妙地介于羽毛與頭發(fā)之間。
當天傍晚，他們來到寒髓山脈外圍的最后一個小鎮(zhèn)。這里的氣氛明顯不同——所有房屋都用厚重的獸皮包裹，街道上行人匆匆，每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連眼睛都藏在特制的透明晶片后面?？諝庵酗h著一種刺鼻的藥草味，據(jù)說是用來抵御"寒毒"的。
"不能再往前了，客人。"客棧老板搖頭，將兩碗熱氣騰騰的肉湯推給他們，"寒髓這幾天正在'呼吸'，外圍溫度都降到了吐氣成冰的程度。你們這裝扮，走不出十里就會凍成冰雕。"
云逍不動聲色地放下一枚靈幣："我們有自己的準備。只是想打聽一下，最近有北冥界的人經(jīng)過嗎？"
老板迅速收起靈幣，壓低聲音："何止經(jīng)過！前天來了整整一隊紫袍修士，由大司命親自率領。聽說是為了抓什么人..."他的目光在小夭異于常人的發(fā)色上停留片刻，突然臉色大變，"你們該不會就是——"
云逍的手按在劍柄上。
老板卻后退兩步，連連擺手："我什么都沒看見！兩位吃完就請離開吧，小店擔待不起..."
離開客棧后，云逍買了些必需品：防寒的雪駝毛斗篷、特制的冰爪鞋，還有一袋當?shù)厝朔Q為"火種"的紅色晶石——握在手中能持續(xù)發(fā)熱六個時辰。
"我們今晚休息，明早出發(fā)。"云逍幫小夭系好斗篷。女童卻顯得異常興奮，金紅色的眼睛在暮色中閃閃發(fā)亮。
"大哥哥，我聽到山在唱歌。"她指著遠處的雪山，"是很好聽的歌，像娘親哄我睡覺時唱的。"
云逍凝神傾聽，卻只聽到風聲。但神訣碎片在他懷中微微震動，似乎確實在回應某種頻率。
夜幕降臨后，小夭的狀況開始變化。她蜷縮在床角，渾身發(fā)抖，皮膚下的金紅紋路時明時暗。云逍急忙將她抱在懷里，發(fā)現(xiàn)她體溫高得嚇人。
"好冷...又好熱..."小夭痛苦地呢喃，指甲不知不覺變成了淡金色的彎曲狀，"我看見...好多鳳凰在火里哭..."
云逍握住她的手，將自己的真氣緩緩輸入。兩股力量相遇的瞬間，他眼前突然閃過破碎的畫面：一片火海之中，無數(shù)鳳凰從天墜落，每只鳳凰心口都插著一柄冰晶長矛；一個白衣女子站在高處，手中握著滴血的長劍——那背影，像極了洛傾歌！
畫面突然中斷，小夭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金紅色的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云逍擦去她唇邊的血跡，"你的身體承受不了這些記憶。"
小夭虛弱地搖頭："它們一直在我心里...只是現(xiàn)在醒過來了。"她抓住云逍的手指，"大哥哥，明天一定要去寒髓。那里有東西在等我...也在等你。"
第二天黎明，他們悄悄離開小鎮(zhèn)，向寒髓進發(fā)。隨著海拔升高，氣溫急劇下降。即使穿著特制斗篷，云逍仍感到刺骨的寒意滲透進來，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無數(shù)冰針。唯有懷中的神訣碎片和小夭的手提供著寶貴的熱量。
小夭的狀態(tài)正好相反。越靠近寒髓，她反而越精神煥發(fā)，金紅色的眼眸明亮如星，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形成細小的火焰。她甚至脫掉了斗篷，只穿著單薄的衣衫在雪地上奔跑，足跡處積雪融化，露出下面的黑色巖石。
"小心！"云逍突然拉住她。前方看似平坦的雪地實則是一處冰裂縫，深不見底。裂縫邊緣閃爍著詭異的藍光，那是寒髓特有的"玄冰"，據(jù)說連靈魂都能凍結(jié)。
小夭卻興奮地指著裂縫深處："下面有光！和碎片一樣的光！"
云逍謹慎地靠近邊緣，果然看到極深處有一點微弱的金芒。神訣碎片立刻產(chǎn)生共鳴，熱度陡增。但裂縫太深，四周冰壁光滑如鏡，根本無路可下。
"從那邊走。"小夭指向遠處一座冰橋，"橋下有路。"
云逍將信將疑地來到冰橋處，果然發(fā)現(xiàn)一條隱蔽的小徑蜿蜒向下，直通裂縫深處。小徑上覆蓋著薄雪，顯然不久前還有人走過。
"北冥界的人..."云逍握緊劍柄，"他們知道碎片在下面。"
深入裂縫的過程如同走向地獄。溫度越來越低，云逍不得不時刻運轉(zhuǎn)真氣抵抗寒氣。小徑兩側(cè)的冰壁中封凍著各種奇形怪狀的影子——有動物，也有人形，全都保持著最后一刻的掙扎姿態(tài)。
"別碰冰壁。"云逍拉住好奇的小夭，"這些玄冰能吸收活物的熱量。"
小夭點點頭，卻突然停下腳步："有人來了！"
上方傳來破空聲。云逍迅速抱著小夭貼緊冰壁，只見數(shù)道紫色身影從空中掠過，向裂縫深處飛去。為首之人身著華麗的紫金長袍，頭戴玉冠，手中握著一柄晶瑩剔透的法杖——正是北冥界大司命！
"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了？"云逍低聲問。
小夭搖頭："他們在追別的東西..."她突然瞪大眼睛，"是明燈魚！從秘境跟來的那條！"
云逍這才注意到，紫袍修士們前方確實有一點微弱的藍光在快速移動。那條來自幽光秘境的透明大魚不知何時跟了出來，此刻正靈活地躲避著修士們的抓捕。
"它在引開他們..."云逍恍然大悟，"我們趁機下去。"
兩人加快腳步。隨著深度增加，冰壁逐漸變成了半透明的藍色，內(nèi)部的金光越來越明顯。終于，小徑盡頭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冰洞，洞頂垂落著無數(shù)冰棱，地面中央赫然插著一塊金色晶體——正是最后一塊神訣碎片！
碎片周圍形成了一圈奇特的"真空地帶"，沒有冰雪，只有干燥的巖石。更驚人的是，碎片上方的空氣中懸浮著一個人形虛影——白裙飄飄，黑發(fā)如瀑，正是洛傾歌！
"母親..."云逍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
虛影睜開眼，目光直接落在云逍身上："逍兒，你來了。"聲音如同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知道你會找到這里。"
小夭好奇地伸手去碰虛影，手指卻穿了過去："阿姨不是真的..."
"這是留影術。"云逍解釋道，"母親多年前留下的影像。"
洛傾歌的虛影繼續(xù)道："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北冥界已經(jīng)接近成功。寒髓中的這塊碎片是關鍵，它不僅是九霄凌云訣的一部分，更是鎮(zhèn)壓'天啟之門'的最后一枚封印釘。"
她指向插在地上的碎片："三百年前，神凰一族并非如傳說中飛升，而是被北冥祖師聯(lián)合其他勢力屠殺殆盡。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神凰血脈是開啟天啟之門的鑰匙，而門后封印著上古災厄——'噬界幽凰'。"
云逍倒吸一口冷氣。噬界幽凰是古籍中記載的滅世兇獸，傳說它以世界為食，所過之處只余虛無。
"我本奉命收集四塊碎片開啟大門，"洛傾歌的影像露出痛苦之色，"但在寒髓深處，我看到了真相..."影像突然波動起來，似乎能量不穩(wěn)，"逍兒，記?。核蔫€歸位之日，必須做出選擇。神凰血脈既是鑰匙...也是鎖..."
話未說完，洞口突然傳來巨響！大司命率領紫袍修士們破冰而入，明燈魚被關在一個透明的水晶球中，已經(jīng)奄奄一息。
"感人重逢啊。"大司命冷笑，法杖指向洛傾歌的虛影，"可惜你母親當年做了錯誤選擇，背叛了北冥界。"
小夭突然尖叫一聲，捂住額頭跪倒在地。她的神凰印記金光大盛，在空氣中投射出畫面：年幼的她被關在冰籠中，大司命站在籠外，手中拿著一把金色小刀...
"原來是你！"云逍拔劍指向大司命，"你就是折磨小夭的人！"
大司命不以為意地揮手："神凰血脈需要'激活'。現(xiàn)在，把她和碎片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紫袍修士們迅速散開，手中結(jié)印。冰洞地面突然亮起復雜的陣法紋路——他們早有準備！
"九幽玄冰陣！"大司命法杖重重頓地，"起！"
整個冰洞瞬間變成了冰藍色的囚籠。無數(shù)冰刺從地面和洞頂同時生長，向中央聚攏。云逍抱起痛苦掙扎的小夭，揮劍斬斷最近的冰刺，但新生的速度更快。
"大哥哥...放我下來..."小夭虛弱地說，"我能...破開它..."
云逍剛要反對，突然一陣劇痛從背后傳來——一根冰刺穿透了他的肩膀！鮮血還未流出就被凍住，寒氣順著傷口瘋狂侵入。他單膝跪地，仍緊緊護著小夭。
"云家小子，何必呢？"大司命緩步走近，"你母親當年也是這般固執(zhí)，結(jié)果如何？神魂俱滅！"
"你...撒謊..."云逍咬牙道，"母親她..."
話未說完，懷中的小夭突然爆發(fā)出耀眼的金光！女童懸浮到空中，金紅色的火焰從她全身毛孔噴涌而出，與玄冰相撞產(chǎn)生劇烈的能量波動。她的身體在火焰中變化，四肢伸長，背后隆起兩個明顯的凸起——鳳凰羽翼正在成形！
"不好！完全覺醒！"大司命臉色大變，"快阻止她！"
但為時已晚。小夭仰頭發(fā)出一聲清越的鳳鳴，火焰呈環(huán)形擴散，所過之處玄冰瞬間汽化！九幽玄冰陣被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大司命和紫袍修士們被沖擊波掀飛，重重撞在冰壁上。
"小夭！"云逍掙扎著站起來，向空中的身影伸出手，"停下來！你會傷到自己！"
火焰中的小夭轉(zhuǎn)過頭，眼神既熟悉又陌生。她輕輕落在云逍身邊，火焰自動避開他。一只已經(jīng)半羽化的手撫上他流血的傷口，金紅色的血液滴落，傷口立刻開始愈合。
"大哥哥...疼嗎？"聲音還是那個小夭，卻又多了幾分古老的回音。
云逍握住她的手："不疼。我們得趕緊拿走碎片離開。"
小夭點點頭，轉(zhuǎn)向插在地上的碎片。就在她伸手觸碰的瞬間，整個冰洞劇烈震動！原本插著碎片的地方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下面深不見底的空間——那里懸浮著一扇巨大的門扉虛影，門上雕刻著九只鳳凰，其中四只的眼睛位置正好對應四塊神訣碎片！
"天啟之門..."大司命掙扎著爬起來，眼中充滿狂熱，"終于找到了！"
小夭已經(jīng)拔出了碎片。四塊碎片自動飛到一起，拼合成一個完整的圓盤，投射出立體的地形圖——四個地點連成一線，最終交匯于北冥界深處的某個位置。
"原來如此..."云逍恍然大悟，"四塊碎片不僅是功法，更是標記天啟之門位置的坐標！"
大司命突然大笑："沒錯！而現(xiàn)在，坐標齊了！"他猛地捏碎手中一枚玉佩，"界主大人，您看到了嗎？"
玉佩碎片化作一道紫光射向天際。云逍心知不妙，拉起小夭："我們走！"
兩人向洞口沖去，卻被突然降下的冰墻擋住。大司命在后面獰笑："跑不掉的！界主已經(jīng)鎖定這里，你們——"
話音未落，奄奄一息的明燈魚突然自爆！水晶球炸裂，強大的沖擊波將冰墻震碎。云逍趁機抱著小夭沖出洞口，沿著冰壁飛速攀爬。
身后傳來大司命憤怒的咆哮和冰洞坍塌的巨響。當他們終于爬出裂縫時，整個寒髓山脈都在震動，無數(shù)雪崩從高處傾瀉而下。
"那邊！"云逍指著遠處一片黑松林。兩人拼命奔跑，終于在雪崩追上之前躲入林中。
暫時安全后，云逍檢查小夭的狀態(tài)。女童身上的羽毛正在緩慢消退，但眼中的金光仍未散去。她緊緊抱著拼合完整的四塊碎片，表情恍惚。
"我看到好多事..."她輕聲說，"穿白衣服的阿姨...不是壞人。她救了我和娘親..."
云逍心頭一震："你是說...我母親救了你們？"
小夭點點頭，又搖搖頭："記不清了...但我們必須去那里。"她指著碎片投影出的最終坐標，"那里有答案...也有危險。"
云逍收起碎片，望向北方。那里是北冥界的核心區(qū)域，也是天啟之門真正所在。母親留下的警告猶在耳邊——四鑰歸位之日，必須做出選擇。
而選擇什么，她沒來得及說完。
"休息一晚，明天出發(fā)。"云逍幫小夭裹好斗篷，盡管她并不需要。女童靠在他懷里很快入睡，呼吸間帶著細小的火星。
云逍望著夜空，思緒萬千。三百年前的真相，母親的真實立場，小夭的身世之謎...所有線索都指向同一個地點——天啟之門。
而門后等待他們的，究竟是答案，還是更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