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個時辰,沉重的殿門再次被推開
兩名禁軍押著兩個人走了進來,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看起來畏畏縮縮,年紀不大的少年,另一個,則是一個面色慘白、眼神躲閃的宮女——正是周妙言最信任的心腹大宮人,紫絹!
看到紫絹被押進來的那一刻,周妙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猛地瞪向紫絹,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瘋狂的警告,用眼神無聲地命令她:不準亂說!不準亂說!
紫絹接觸到周妙言那幾乎要吃人的目光,嚇得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低下頭,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手指絞著衣角,顯得無比慌亂和不知所措
玄凌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跪著的藥童和紫絹,最后落在周妙言那張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上,聲音如同宣判,“這個藥童,已經(jīng)指認了?!?/p>
他指向那藥童,“他說,五日前,就是你身邊的這個宮人紫絹,拿著你的宮牌,親自去他所在的回春堂,花重金秘密購買了此等禁藥!周妙言,人證在此,你還有何話說?!”
“陛...陛下...”周妙言面如金紙,纖細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精心染就的丹蔻在燭光下泛著血色
她知道自己買藥之事已無從抵賴,只能強撐著抬起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藥確實是妾讓紫絹買的,可這藥妾真的沒下??!您就是給妾十個膽子,妾也不敢在您的酒里下藥??!求陛下明鑒!”
玄凌端坐在鎏金龍椅上,聞言冷笑一聲,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哦?不是給朕下的...”
他忽然傾身向前,眼中寒光乍現(xiàn),“那就是給宸妃下的了?”
周妙言心頭猛地一跳,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掐進掌心,她恨極了那個命硬的楚棠,中了南詔奇毒居然還能活下來!
但面上卻立刻露出惶恐之色,重重叩首,“陛下明鑒!妾怎敢給宸妃下藥?這藥...這藥只是...”
她急中生智,“只是妾月信不調(diào),讓紫絹買來調(diào)理身子的!絕不是要下給誰的!陛下...”
“調(diào)理身子?”玄凌忽然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抬手示意承德,“那正好,去把這壺酒賜給周婕妤?!?/p>
周妙言瞳孔驟縮,眼睜睜看著承德捧著那壺摻了藥的酒步步逼近,她本能地往后縮了縮,卻在撞上玄凌冰冷的目光時僵在原地,承德已經(jīng)倒?jié)M一杯,遞到她唇邊
“陛...陛下...”她聲音發(fā)顫,在酒杯觸到唇瓣的瞬間下意識偏頭躲避
承德立刻鉗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讓她疼出眼淚,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陛下!”
殿門處傳來一聲清喝
劉舒皇后身著正紅色鳳袍站在門口,發(fā)間九鳳銜珠步搖微微晃動
她本不愿來,但母親再三哀求,她不得不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承德的手頓在半空,遲疑地看向玄凌
帝王面無表情,指尖在案幾上輕叩兩下
承德會意,毫不猶豫地將整杯酒灌入周妙言口中
“咳咳咳!”周妙言被嗆得劇烈咳嗽,精心描繪的妝容被淚水暈花
她不敢相信玄凌竟連皇后的面子都不給,當眾如此折辱她
“讓皇后進來?!毙柽@才淡淡開口
劉舒邁進殿內(nèi)時,正看見周妙言狼狽地趴在地上干嘔
她狠狠剜了周妙言一眼,隨即向玄凌行大禮,“陛下,在宮宴上發(fā)生這等事,臣妾難辭其咎,請陛下息怒?!?/p>
玄凌冷哼一聲,目光如刀,“皇后,你這后宮當?shù)每烧媸恰M職盡責’?!?/p>
劉舒背脊一涼,連忙道,“陛下,此事臣妾定當徹查,周婕妤雖膽大妄為,但臣妾以為其中或許另有隱情...”
“隱情?”玄凌猛地拍案而起,“人證物證俱在,皇后還要替她開脫?”
劉舒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不動,“陛下明鑒,周婕妤買藥是真,但未必就是下藥之人,還請陛下容臣妾再審問清楚,以免...冤枉好人?!?/p>
周妙言聞言猛地抬頭,眼中迸發(fā)出希冀的光芒,淚水漣漣地望向劉舒
此刻的皇后在她眼中宛若救命稻草,卻不知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平靜
“冤枉好人?”玄凌從鼻間發(fā)出一聲輕蔑的嗤笑,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藥確實沒下在宸妃的酒里,方才的懲戒也足夠讓周妙言長記性了
他略一沉吟,決定給皇后這個面子
“既然皇后都這么說了...”玄凌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袖口,“那周婕妤就交給皇后審問。朕相信...”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劉舒一眼,“皇后一定會給朕一個滿意的交代?!?/p>
“臣妾謝陛下恩典?!眲⑹姘蛋邓闪丝跉?,端莊地福身行禮
隨即轉(zhuǎn)頭示意身邊的宮人,“扶周婕妤起來?!?/p>
兩個宮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癱軟在地的周妙言
劉舒看著周妙言狼狽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嫌惡,低聲道,“還不快走!”
此時側(cè)殿內(nèi),楚棠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意識回籠的瞬間,五臟六腑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讓她不自覺地蹙起眉頭
“娘娘!您終于醒了!”碧桃激動地撲到床前,又突然壓低聲音,“早知道會這么痛苦,您就該吃另一顆...”
話未說完,就被楚棠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
碧桃這才驚覺失言,慌忙捂住嘴
她只是心疼主子——雖然那毒確實不會致命,醫(yī)官也能救治,但這般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光是想想就讓她后怕不已
沒錯,這毒竟是楚棠自己下的,她早已知曉周妙言將毒下在了羅才人的繡像上,想要借刀殺人
但她不能不“中毒”,又不能真的中周妙言的毒,這才想出這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這件事,她絕不會讓玄凌知道
畢竟在帝王眼中,她永遠該是那個柔弱不能自理、需要他保護的弱女子
“現(xiàn)在什么情況了?”楚棠強忍著體內(nèi)灼燒般的疼痛,看向侍立床尾的瓊枝
瓊枝恭敬地福身,“回娘娘,羅才人已經(jīng)被賜死了?!?/p>
“便宜她了?!背拇浇枪雌鹨荒ɡ湫Γ壑泻庹КF(xiàn)
她記得清清楚楚——前世里,這個羅才人投靠了皇后,沒少給皇后出謀劃策來害她
不過死了也好...那些前世的仇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定要親手送她們上路
“周婕妤方才也被拖到了殿中,”瓊枝壓低聲音繼續(xù)稟報,“不過沒有直接證據(jù)指明那迷情藥是周婕妤下的,陛下便賜了她下過藥的酒,皇后娘娘恰好趕來,將人帶走了。”
“皇后來得還真是時候。”楚棠輕咳一聲,唇邊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錦被上的繡紋,眼底閃過一絲譏諷
當然不會有證據(jù)指明是周妙言做的——因為那藥本就是她派人從周妙言那里偷來,再暗中下在玄凌酒中的
她纖長的睫毛垂下,掩去眼中算計的光芒
現(xiàn)在還不是讓周妙言死的時候
楚棠微微勾起唇角,像一只慵懶的貓兒般靠在軟枕上
她要看著這群人狗咬狗,坐山觀虎斗才有意思,前世里這些人聯(lián)手害她的仇,她要一點點討回來
“娘娘...”碧桃欲言又止地遞上一盞溫熱的參茶
楚棠接過茶盞,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精致的面容,她小啜一口,感受著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緩解了體內(nèi)殘留的灼痛感
這場戲,她演得足夠逼真,所有人都以為她真的被人下了毒
這時,殿外傳來腳步聲,楚棠眼神一凜,立刻將茶盞塞回碧桃手中
整個人虛弱地歪倒在床榻上,方才還精光閃爍的眸子瞬間蒙上一層水霧,變得楚楚可憐
當玄凌大步走進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幅畫面:他心愛的表妹柔弱無力地倚在床頭,臉色蒼白如紙,纖細的手腕上還留著施針后的紅痕,整個人像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
“棠棠...”玄凌心疼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
楚棠適時地輕咳兩聲,眼中泛起淚光,“表哥...我好怕再也見不到表哥了...”
她的聲音輕若蚊蠅,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
玄凌將她摟入懷中,感受著她單薄的身軀微微發(fā)抖,心中憐惜更甚
卻不知懷中的女子正靠在他肩頭,對著虛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
他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fā),“傻棠棠,有我在,誰也不能傷害你?!?/p>
楚棠將臉埋在玄凌胸前,她微微抬眸,透過半掩的床帳,恰好看見瓊枝和碧桃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這場戲,她演得天衣無縫,而那些害過她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不過現(xiàn)在,她要好好享受這個懷抱——畢竟,這可是她精心設計才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