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本該喜慶的宸妃生辰宴,最終以羅才人被賜白綾、周妙言從婕妤降為美人并禁足三月而草草收場
聽聞羅才人的母親戶部侍郎夫人在宮門外看到羅才人尸首時,當場昏厥過去,是被仆婦們七手八腳抬上馬車的
此刻的楚棠已經(jīng)回到朝華殿休養(yǎng),她慵懶地倚在雕花拔步床上,正偷偷翻閱著一本民間話本解悶,忽聽殿外傳來一陣嘈雜聲響
“什么聲音?”楚棠警覺地合上話本,示意碧桃收好,轉(zhuǎn)頭看向一旁侍立的碧桃
碧桃忙不迭跑出去查看,不多時便滿臉喜色地回來,“娘娘大喜!是陛下派人送您的生辰賀禮來了!”
話音剛落,殿門被人輕輕推開,玄凌一襲月白色常服,腰間只系著一條玉帶,率先邁步而入
他徑直走到床榻邊坐下,目光溫柔地注視著楚棠
緊接著,四個身材魁梧的內(nèi)侍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巨大的紫檀木箱進來,那箱子通體雕著纏枝蓮紋,四角包金,看起來沉重非常,他們將箱子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胤旁诘钪醒?,恭敬地退到一?/p>
“表哥送我什么好東西?”楚棠嘴角不自覺揚起甜美的笑容,眼中閃著好奇的光芒
玄凌卻不急著回答,反而吩咐道,“把蠟燭都熄了,窗戶也遮上。”
碧桃立刻帶著宮人們行動起來,很快,殿內(nèi)數(shù)十盞燭火被一一熄滅,所有門窗都拉上了厚重的錦緞簾幕
整個朝華殿頓時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從簾幕縫隙中透進的幾縷微光
楚棠不明所以,正待詢問,忽然感覺玄凌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黑暗中,她聽見表哥含笑的嗓音,“打開吧?!?/p>
隨著“吱呀”一聲響,內(nèi)侍們緩緩掀開箱蓋
霎時間,一道柔和的熒光從箱中傾瀉而出,照亮了整個內(nèi)殿
只見一顆足有人頭大小的夜明珠靜靜躺在錦緞上,通體晶瑩剔透,散發(fā)著夢幻般的瑩瑩光輝,將殿內(nèi)映照得如同月宮仙境
“天?。 背捏@喜地捂住嘴,眼中瞬間盈滿感動的淚水,“這么大顆的夜明珠,如此稀世珍寶,表哥竟舍得給我...”
玄凌寵溺地輕刮她挺翹的鼻尖,聲音溫柔似水,“只要你喜歡便好。”
楚棠順勢將頭靠在玄凌堅實的胸膛上,語氣突然變得脆弱起來,“表哥,棠棠一想到今天的事就害怕...真的是羅才人下的毒嗎?那南詔奇毒可不是隨便能買到的...”
玄凌眸中寒光一閃,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我會查個水落石出,所有傷害棠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還聽說...”楚棠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周美人竟敢在表哥酒里下藥,這也太膽大包天了,難道就因為她與皇后是表姐妹,劉家勢大,就可以對帝王出手嗎?”
她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
玄凌面色頓時鐵青,咬牙道,“我自然不會輕饒她,只是現(xiàn)在...”
他頓了頓,強壓下怒火,“還得給劉家?guī)追直∶??!?/p>
楚棠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夜明珠的熒光下投下一片陰影,輕聲道,“那就讓她多活一段時間吧?!?/p>
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談?wù)摻袢盏奶鞖?/p>
夜明珠的光輝映照在兩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玄凌沉浸在憤怒中,沒有注意到懷中人兒眼中一閃而過的冷芒
第二日清晨,皇后劉舒帶著一眾嬪妃前來朝華殿探望楚棠
殿門外內(nèi)侍尖細的通報聲剛落,就見劉舒身著正紅色鳳紋宮裝,頭戴金鳳步搖,在一群鶯鶯燕燕的簇擁下款款而入
宮人們手捧各式錦盒,顯然是備了不少禮物
“唉,妹妹昨日可遭罪了?!眲⑹鎻街弊叩酱查竭呑?,伸手為楚棠掖了掖被角,語氣關(guān)切得恰到好處,“今日身子可有大好?”
楚棠半靠在繡金軟枕上,聞言虛弱地咳嗽兩聲,臉色蒼白如紙,“謝姐姐關(guān)心...咳咳...毒已經(jīng)解了,只是醫(yī)官說...還要休養(yǎng)一段時日...”
她聲音細若蚊蠅,仿佛隨時都會斷氣
劉舒看著楚棠這副病西施的模樣,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這賤人怎么就沒被毒死呢?
但面上依舊保持著端莊溫和的笑容,“那就好生將養(yǎng)著,身子骨最要緊?!?/p>
楚棠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站在兩側(cè)的嬪妃們,發(fā)現(xiàn)周妙言果然不在其中
她故意用繡帕掩唇輕咳,“勞煩諸位姐姐妹妹掛念...還帶了這么多禮物來...”
“不勞煩不勞煩,”白若菱搶先笑道,眼中是真誠的關(guān)切,“娘娘要好生休養(yǎng),妾還盼著與娘娘再去玉仙湖采蓮蓬呢?!?/p>
“是啊,”林惜月也柔聲附和,“娘娘一定要保重身體?!?/p>
楚棠沖她們淺淺一笑,沒有接話
劉舒見狀,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語氣惋惜,“也不知那羅才人怎就如此膽大包天,竟在繡像上下毒?!?/p>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楚棠一眼,“還好妹妹福大命大,只是...”
她故意頓了頓,“這南詔奇毒據(jù)說只要湊近吸入,便是藥石無醫(yī),不知妹妹當時是站得遠,還是...”
楚棠心中一緊,知道劉舒這是在試探自己
她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聲音依舊虛弱,“許是...吸入不多...總歸是上天庇佑...”
劉舒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妹妹當真是好運氣。”
她話鋒一轉(zhuǎn),“只是這南詔奇毒十分罕見,不知羅才人從何處得來,陛下可有查出什么眉目?”
楚棠藏在錦被下的手指微微蜷縮,面上卻依舊柔弱,“陛下說...還在查...想必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
殿內(nèi)一時陷入沉默
突然,一直沉默寡言的趙蝶衣開口道,“皇后娘娘,這南詔奇毒如此難尋,會不會...是有人指使羅才人?”
劉舒臉色驟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端莊,“趙才人慎言!無憑無據(jù)的話可不能亂說?!?/p>
楚棠冷眼旁觀著眾人的神色變化,心中已有計較
她適時地輕咳幾聲,虛弱地說道,“不管怎樣...這事總會水落石出的...姐妹們今日能來看我...我心里就寬慰多了...”
說罷,她似乎耗盡力氣般緩緩靠回枕上,閉目養(yǎng)神
劉舒見問不出什么,只得帶著眾人起身告辭
眾人依次退出,唯有白若菱故意放慢腳步,留在了最后
待殿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白若菱立刻快步折返,繡鞋踩在金磚上幾乎沒發(fā)出半點聲響
她俯身湊到楚棠床前,壓低聲音道,“娘娘,您沒事吧?妾總覺得這事蹊蹺得很...”
楚棠緩緩睜開眼,方才那副病弱模樣一掃而空,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你也看出來了?”
白若菱重重點頭,發(fā)間珠釵微微晃動,“羅才人平日里最是謹小慎微,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怎會突然做出下毒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而且...”
她猶豫片刻,聲音壓得更低,“那南詔奇毒實屬罕見,她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弱質(zhì)女子,如何能弄到手?”
楚棠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指尖輕輕摩挲著錦被上的繡紋,“這事不急,眼下形勢已定,即便真不是羅才人做的,現(xiàn)下也只能是她做的了?!?/p>
她忽然抬眸,示意白若菱再靠近些。白若菱會意,俯身將耳朵湊到楚棠唇邊
楚棠吐氣如蘭,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去幫我查查...”
窗外,一只畫眉鳥恰好落在枝頭,清脆悅耳的鳴叫聲完美掩蓋了殿內(nèi)低語
陽光透過窗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白若菱聽完后瞳孔驟然收縮,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答案仍是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娘娘,您是說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余滿臉震驚
“你若是查到,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查不到,也無妨?!背妮p笑道,眼中閃過一絲算計
這既是對白若菱的考驗,也是試探,無論結(jié)果如何,只要白若菱是真心相助,她便可暫時信任這位盟友
白若菱很快鎮(zhèn)定下來,眼中燃起堅定的光芒,“好,我會盡力的。”
她鄭重承諾,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帕子
楚棠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轉(zhuǎn)向窗外,那只畫眉鳥已經(jīng)飛走,只余樹枝輕輕搖曳
殿內(nèi)重歸寂靜,仿佛方才的密談從未發(fā)生過
但兩人心知肚明,一場暗流洶涌的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