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這就是你娶的好媳婦？"李老太拍著炕沿，碎草屑簌簌掉落，"你親弟弟都被她打成這樣了！"
蜷在角落的李章捂著滲血的額角，余光瞥見人販子正在院外數(shù)錢。大妮的麻繩勒進(jìn)稚嫩的手腕，在陽光下紅得刺眼。
"孩他娘......"李大山鐵鉗般的手捏住鋤頭，指節(jié)發(fā)白，"二弟說了，只是讓丫頭們?nèi)ゴ髴羧思?....."
"李大山！"王氏突然抄起鐮刀，寒光劈開屋內(nèi)昏暗，"今日要么我們娘倆死在這，要么你讓那些畜生滾出去！"懷里的女兒突然不哭了，沾泥的小手攥緊母親補(bǔ)丁摞補(bǔ)丁的衣角。
李大山喉結(jié)滾動，手里的鋤頭微微發(fā)顫。他看向自己的弟弟李章，卻發(fā)現(xiàn)對方眼神茫然，像是變了個人。
——而就在這一瞬間，李章的腦袋驟然劇痛！
無數(shù)陌生的記憶如潮水般灌入他的腦?！?/p>
原主名叫李章，是李老漢的老來子。哪怕是家境貧寒他在家中還是受盡寵愛。
幾個哥哥嫂嫂更是無怨無悔的供他科舉。
原主在考了幾次都沒有考中童生后，在同窗的誘惑下居然沾上了堵伯。
欠下賭債后哄騙父母賣掉家里的幾個侄女，等家里人知道他的惡行時，幾個侄女早已慘死。
最后幾個哥哥因?yàn)樗废碌馁€債被追債的抓去做苦力，父母在悔恨中相繼離世，整個李家支離破碎。
李章猛然睜開眼睛，冷汗浸透了后背。
現(xiàn)在正是原主剛欠下賭債的時候，而李家人也并未發(fā)現(xiàn)他在外面堵伯。
這次原主哄騙李母說城里的大戶人家招丫環(huán)，李母才同意將大妮賣過去的。
實(shí)際上原主為了賣個高價，直接將大妮給賣到了青樓。
"……我……" 李章張了張嘴，聲音嘶啞。
——他穿越了，穿成了這個喪盡天良的人渣！
而此刻，人販子已經(jīng)拽著大妮往外拖，女孩的哭聲撕心裂肺。
——他必須做點(diǎn)什么！
"放開她！"李章猛地沖上去，一把攥住人販子的手腕，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對方顯然沒料到這個慫包書生敢反抗，愣了一瞬，隨即獰笑："李四爺，這賣身錢您可都收了，現(xiàn)在反悔？晚了！"
"錢我還你！"李章嘶吼著，另一只手直接掏向?qū)Ψ綉牙铩獡尰啬菑堎u身契！
人販子大怒，掄起拳頭就朝他臉上砸去！
"砰！"
李章眼前一黑，溫?zé)岬难⒖虖谋乔挥砍?，但他死死咬著牙，愣是沒松手。
"四叔......"大妮顫抖的哭喊聲傳來。
這一聲讓李章心臟狠狠一縮。
——原主的債，他來還！
他發(fā)狠般一頭撞向人販子胸口，趁對方吃痛踉蹌，猛地扯出那張契約，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
"刺啦！"
賣身契被撕得粉碎。
碎紙如雪片般飄落，混著他鼻血滴落的猩紅。
滿院死寂。
王氏的鐮刀"咣當(dāng)"掉在地上。
李大山張大了嘴。
而李章抹了把臉上的血，在漫天紙屑中搖搖晃晃站直身子，看向呆滯的家人——
“好……好得很！”人販子捂著被撞痛的胸口，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猛地啐了一口，“李章，你這是要壞規(guī)矩??？”
院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原本在門外等著的另外兩個壯漢聞聲沖了進(jìn)來，手里提著棍棒，眼神兇狠。
李章呼吸一滯，后背滲出一層冷汗。他現(xiàn)在的身體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剛才全憑一股狠勁才勉強(qiáng)搶回契約，可面對三個壯漢……
“錢，我們不要了?！比素溩雨幧匦α耍暗裉?，你們李家得給個交代！”
他猛地一揮手，兩個打手立刻上前，一個踹翻李大山，另一個直接揪住王氏的頭發(fā)！
“娘——！”大妮尖叫著撲上去，卻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李章瞳孔驟縮，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直沖頭頂——
“住手！”他嘶吼著沖上去，卻被領(lǐng)頭的人販子一腳踹中腹部，劇痛讓他跪倒在地，眼前發(fā)黑。
“四弟！”李大山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棍子抵住喉嚨，臉色漲紅。
人販子蹲下身，一把揪住李章的頭發(fā)，強(qiáng)迫他抬頭。
“李二爺，你以為撕了契約就完了？”他壓低聲音，“要么你現(xiàn)在賠雙倍銀子，要么……”他的目光掃向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大妮，“我們帶點(diǎn)‘利息’走?！?*
李章牙齦咬出了血。
他知道，這群人根本不是普通的人販子——他們背后，恐怕還有更大的勢力。
可現(xiàn)在，他別無選擇。
“錢……我會還?！彼D難地?cái)D出幾個字，“給我三天?！?/p>
人販子瞇起眼，似乎在衡量他話里的真假。
最終，他冷笑一聲，松開了手。
“行，三天后，若是見不到錢……”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大妮，“你知道后果?！?/p>
說完，他帶著人揚(yáng)長而去，只留下滿院狼藉和死一般的寂靜。
李章癱坐在地上，劇烈喘息著，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三天，他只有三天時間
..............
“這、這是咋了？！”
一聲驚叫從門口炸開。
李章僵硬地抬頭，看到二嫂陳氏挎著野菜籃子僵在院口，身后跟著二哥三哥和幾個半大孩子，所有人臉上寫滿驚愕。
院子里，翻倒的板凳、散落的碎紙、還有地上那灘未干的血跡，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混亂。
“大哥！大嫂！”李二河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扶起被踹翻的李大山，看著李章，“四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章喉嚨發(fā)緊，他也不知道怎么說。
畢竟原主一直在家人面前偽裝得很好。
“是……老四救了咱家大妮?！?/p>
李章有些詫異，他也沒想到大嫂居然還會向著他說話，這事情本就是因原主而起。
陳氏手里的野菜籃子"啪嗒"掉在地上，幾根苦菜沾了土。她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王氏跟前，聲音尖得發(fā)顫："大嫂你說清楚，四弟他為什么要救人”
“好了，既然大家都回來了還是一起想想辦法怎么在三天之后還清人販子的銀子吧！”李老漢一聲令下顯然是不想再提今天所發(fā)生的事。
今天人販子給的地十五銀子，雙倍還的話就得要還三十兩。
“老婆子，你看看家里還有多少銀錢，你們各房也一起湊一湊看看能拿出多少來”
李老漢的話音剛落，院子里的氣氛更加凝重。
李老太顫巍巍地從炕上爬下來，摸索著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破舊的木匣子，打開后，里面零零散散地躺著幾塊碎銀和幾十個銅板。她數(shù)了數(shù)，嘆了口氣：“統(tǒng)共就三兩七錢，這還是留著過年買鹽扯布的……”
李大山和王氏對視一眼，王氏咬了咬牙，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布包，攤開后露出幾錢銀子：“我們房……就這些了?！?/p>
李二河見狀，看了看陳氏一眼
陳氏從懷里拿出袋子，約有一兩銀子的樣子又把耳在朵上唯一一個陪嫁的耳環(huán)也拿了出 。
李三江跟劉氏二人也連忙拿出自己的布包，從里面拿出了一兩銀子的樣子。
李章看著幾個哥嫂掏出的銀錢，喉嚨突然哽住了。
李二河雖然平時很兇，可還是把藏在炕洞里的私房錢全拿了出來；
陳氏連唯一的陪嫁耳環(huán)都摘了，眼眶發(fā)紅卻硬是沒掉淚；
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三哥三嫂，也把攢著給未出世孩子做小衣的銅板倒了個干凈。
這些錢加起來，也不過七八兩，離三十兩還差得遠(yuǎn)?？删褪沁@樣，他們還是拿出來了。
李章深吸一口氣，突然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個頭。
“大哥、二哥、三哥，大嫂、二嫂、三嫂……我李章對不住你們?！?/p>
他聲音沙啞，額頭抵在泥地上，久久沒有抬起來。
李二河愣住了，半晌才別扭地別過臉：“現(xiàn)在知道認(rèn)錯了？早干嘛去了！”可語氣已經(jīng)沒那么沖了。
陳氏抹了抹眼角，小聲嘀咕：“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可手里的銀錢還是往前遞了遞。
李老漢看著這一幕，終于長長地嘆了口氣：“行了，都別杵著了。老四，既然你有心改過，那這錢……家里能湊多少湊多少，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
李章抬起頭，目光堅(jiān)定：“爹，您放心，剩下的錢，我一定在三天之內(nèi)湊齊。”
陳氏突然開口：“我娘家兄弟在鎮(zhèn)上做木匠，我去找他借點(diǎn)?！?/p>
李大山也點(diǎn)頭：“我去找村長，看能不能先支點(diǎn)工錢?！?/p>
李二河哼了一聲：“我去碼頭扛兩天包，總能掙點(diǎn)?！?/p>
李章看著他們，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
而現(xiàn)在，他得用行動，一點(diǎn)點(diǎn)把這份信任掙回來。
“好?！彼酒鹕恚牧伺南ドw上的土，眼神堅(jiān)定，“三天后，我們一起把錢還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