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桑府。
輕語還在激動地同自己的母親云嬤嬤,也是當(dāng)年跟著桑南衣母親一起來桑府的老人道。
“娘,您是沒瞧著小姐今日的威風(fēng),不僅揚眉吐氣地退了簡家的婚約,還打了簡公…不對,簡從安十個巴掌,簡從安臉都腫成豬頭了,估計十天半月出不了門?!?/p>
“還有那聞妙芙,聽今日小姐這么一說,估摸著也不是什么好人,先前總找我們小姐玩,也不知道是安得什么心?!?/p>
“還有還有原來老爺和夫人是給我們小姐留了銀錢的,每年足足有七百兩銀子呢,可惜,都被那王夫人用在王家人身上了,也不知道報官之后能找回多少……”
云嬤嬤捂著胸口,好似被驚著了:“今日竟發(fā)生了這么多事,這一件件的……”
桑南衣瞧著兩人越聊越起勁兒,便招呼于棕色圓桌坐下:“你們坐下說吧。”
云嬤嬤和輕語一同搖頭:“哪有下人同主子同座的,使不得使不得!”
桑南衣:“無妨,現(xiàn)在府里也沒剩幾個人了,云嬤嬤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一直將你視如親近的長輩,輕語你也是,我二人自幼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我桑南衣也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在我們自己府上就不用講究那么多?!?/p>
以往在大梁朝桑南衣雖貴為“第一帝師”,但她在大梁朝是孤兒出身,是一路從底層殺上去的,所以,不似尋常貴人注重階層之分。
桑府并不大,在京師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桑父也只得在偏遠的地界買上一個二進院落。
但即便房子小,桑南衣姑姑一家搬進來后,也買了好些下人,專門伺候桑南衣姑姑一家。
這回桑南衣姑姑被送去官府后,桑南衣姑姑家的其他三人還在京郊寺廟沒回來,不過桑南衣姑姑買的下人,桑南衣全都不信任,所以一回來便全都遣散。
別說,這群走的人里面有好幾個手腳不干凈的,桑南衣從他們身上扣下了不少她母親的首飾。
所以,現(xiàn)在府上剩下的都是桑南衣信得過的“老人”。
這份“信得過”,并不只是原身的記憶,更是在桑南衣看過的未來里,這幾個人都沒有背叛過她。
聽著桑南衣的話,云嬤嬤和輕語還在扭捏,桑南衣佯裝生氣道:“你二人這么猶豫,是否把我當(dāng)外人了?”
兩人齊齊快速搖頭,這才真正坐下。
一開始云嬤嬤和輕語進食的動作多少都有些拘謹(jǐn),但桑南衣是個會暖場的,聊著她和輕語一些小時候的趣事,讓云嬤嬤和輕語慢慢放松了下來。
輕語便繼續(xù)同云嬤嬤說起今日的事,說著說著便與有榮焉道:“小姐,簡從安臉腫成豬頭不說,現(xiàn)在也身敗名裂了吧,以后我看他出門都抬不起頭來,還有聞妙芙,雖然我們沒有證據(jù),但那日的事,只要有人起疑,對聞妙芙也會有提防,她同樣不會好過多少。”
桑南衣喝茶的手微頓,笑笑沒說話。
等輕語和云嬤嬤退下后,桑南衣放下手中茶杯,垂手再抬起時,一顆紅色的瑪瑙珠子落在她掌心,是先前在宴席上,打了楊如心手背的那顆紅瑪瑙珠子。
桑南衣將紅瑪瑙珠子丟進空茶杯里,屋子里響起了一道清脆的碰撞聲。
然后是第二聲、第三聲……
桑南衣就這么將紅色瑪瑙珠子丟進空茶杯里,又拾起來,又丟進去。
拾起,丟進,拾起,丟進……
大概在發(fā)出第十聲時,她停下了動作,抬了抬眼,看向屋子里忽然多出的一位臉戴純黑面具的黑衣人。
桑南衣并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只是從空茶杯里拾起紅瑪瑙珠子,淡淡道。
“我以為我上次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
但下一刻,桑南衣又道:“哦,你不是上次那個人?!?/p>
這次黑衣人好似眨了一下眼。
桑南衣繼續(xù):“怎么?你們內(nèi)部不通消息的嗎?”
黑衣人沉默片刻,道:“你怎么認出我同上回來的人不同。”
桑南衣指了指黑衣人的鞋:“上次那人喜歡外八字站,你喜歡并腳站,又站的這么正經(jīng),比上回那人嚴(yán)肅了些?!?/p>
“……就這個細節(jié)?”黑衣人語氣似有幾分詫異。
桑南衣點頭:“人的下意識習(xí)慣最難改變?!?/p>
“說回正題吧?!?/p>
黑衣人又沉默了片刻。
桑南衣捏著紅瑪瑙珠一頓,有些詫異道:“不會扔紅瑪瑙珠的是第三個人吧,是他自己的主意?你們這個組織里的人性格還挺容易分辨的?!?/p>
黑衣人面具下的臉露出訝色,這回是真的詫異了。
見黑衣人愣在原地,桑南衣點點頭:“看來是沒猜錯。”
“這回…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黑衣人知道自己不該問,可確實耐不住好奇。
桑南衣?lián)Q了個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剛想倒第二杯,但瞧著黑衣人的面具沒有嘴,也便作罷。
“說在前面,上回我可說過不讓你家公子幫忙,你們組織里其他人自己動了手,可不能算報了救命之恩哦。”
“上回的那個黑衣人比較隨性,同我說話也有些漫不經(jīng)心,但在我說不需要你家公子幫忙時,他多確認了一遍,顯然是不想我后面再找上你家公子,給你家主子添其他麻煩,簡而言之,上次那個黑衣人不是個樂于助人的人?!?/p>
“你這么一板一眼,自是最遵守指令的人,指令讓你別幫我,你肯定也不會幫?!?/p>
“而幫我那人,顯然是個熱心腸的人,該是一下子手癢沒忍住,而且還是個不服管的刺頭兒?!?/p>
黑衣人點頭:“他不聽組織指令,擅自出手,自有懲罰?!?/p>
桑南衣一聽幫了她還有懲罰,倒帶出了幾分氣,不過這是他們組織自己的事,桑南衣無法干涉,她將紅瑪瑙珠收好,同眼前的黑衣人道。
“那你幫我轉(zhuǎn)告那人一句,雖并非我想,但我桑南衣既受了他的幫助,也算承他一份情,算我欠他一份人情?!?/p>
黑衣人沒說話,今日之事他也全都知道,桑南衣對公孫學(xué)也說過同樣的話。
但桑南衣的人情,興許還沒他們暗衛(wèi)的人情來的金貴。
黑衣人沒太在意,耳邊聽見桑南衣又道。
“我父親救了你家公子,是我父親行俠仗義,并不是為了要你家公子報答救命之恩,而我身為我父親的女兒,自也不會要。”
桑南衣前段時日剛來這里的時候,有一日夜里,她屋內(nèi)忽然闖入了一個黑衣人,桑南衣敏銳察覺,快速摸向藏在枕頭下抹了毒的匕首。
不過很快桑南衣察覺對方身上并沒有殺意,只是同桑南衣說,桑父曾救過他家公子,如果桑南衣當(dāng)前所遇之事,需要他們的幫忙,但提無妨。
桑南衣從未聽桑父提起過,他救過誰。
她當(dāng)下防備之心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