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醫(yī)來的時候,府醫(yī)都已經(jīng)回去了。
謝玉謙正好碰到了他,就帶著他一道去了謝漱玉院子里,給蕭慎衍復命。
一聽陸昭寧最終還是沒有讓太醫(yī)去看病,蕭慎衍身上的陰沉是壓都壓不住。
謝漱玉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恐慌。
為什么四殿下如今,這么在乎陸昭寧?
“表妹確實是病了,府醫(yī)說她本就心脈受損,現(xiàn)在又受了寒氣,聲音都已經(jīng)變樣了?!?/p>
謝玉謙看著蕭慎衍:“四殿下見諒,表妹沒有怠慢的意思?!?/p>
蕭慎衍嗯了一聲,臉色沒有半分好轉(zhuǎn)。
寧可讓府中的府醫(yī)給她看,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嗎?
陸昭寧,你好得很!
“二哥,既然章太醫(yī)來了,不如我們還是去勸勸表妹,勞煩章太醫(yī)給看看吧,這也是四殿下的一番心意?!?/p>
謝漱玉看著臉色陰沉的蕭慎衍,想著還是得出言緩和一下氣氛。
畢竟她身為表姐,素來溫良恭謙。
“她既不需要便算了?!?/p>
蕭慎衍冷哼一聲,起身告辭:“我還有事,就先走了?!?/p>
謝漱玉挽留的話根本趕不上他離開的速度,看著蕭慎衍憤而離去的背影,謝漱玉的手攏在了寬大的衣袖之下,死死揪著錦帕。
“玉兒?!?/p>
謝玉謙看著她,想了想,還是開口:“二哥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今日表妹確實受了外人欺凌,現(xiàn)在又病了,你也別怪她,嗯?”
謝漱玉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臉上扯出一抹笑來:
“表妹沒做錯事,我怎么會怪她呢?二哥放心,過會兒我再去看看表妹?!?/p>
謝玉謙嗯了一聲,旋即狀似無意地提起:“你身邊的兩個丫鬟,跟了你多少年了?”
“紫鵑和巧玉嗎?”
謝漱玉抬頭看他:“都是自幼就跟著我的,怎么了二哥?”
謝玉謙看著她有些強顏歡笑的臉,心也軟了,笑著道:
“沒什么,只是看你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多,過段時間,我再給你挑兩個伶俐的丫鬟來。”
……
陸昭寧不知道蕭慎衍是氣走的,她的病來的兇猛,夜半就發(fā)起了高熱。
整個芳華苑登時亂作一團,連謝老太太都拄著拐坐在她的院子里當起了定海神針。
“就不該讓她去那勞什子接風宴!”
謝老太太心里掛念著陸昭寧,又將謝婉給數(shù)落了一頓:
“你也是,明知道那么多人不喜歡昭寧,怎么也不看著她點!若不是承恩侯夫人及時趕到,昭寧怕是命都得丟在二皇子府!”
謝婉垂著腦袋,憂心忡忡。
“那方家的實在是可惡!陷害我的昭寧,還敢光天化日就推她入水!害的我昭寧如今受苦!”
謝老太太看著陸昭寧高燒得通紅的臉,心疼的不行,當夜又是將謝詹都叫過來訓斥了一頓。
謝詹本沒有將陸昭寧病了的事放在心上,可在看到她燒得這副慘樣后,心里登時愧疚的不行。
幼時小女孩總是喜歡被高大的舅舅抱著,摟著他的脖子咯咯笑。
小時候的陸昭寧特別活潑開朗,生的又可愛,對比幼時的謝漱玉討喜得多,加上對她沒有生父的憐憫,謝詹的心不自覺地就偏到了陸昭寧身上。
直到有一日,他在亡妻的院子里看到了自己才五歲大的女兒可憐巴巴地蜷在蒲團上,淚眼汪汪地說想母親了,謝詹才驚覺自己對女兒的疏忽,將偏愛給收了回去。
后來么……
想到陸昭寧后來變成這樣急功近利的女子,謝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謝老太太哪知道自個兒兒子心里想了這么多?看他不說話,急得手中的拐杖重重杵了幾下地:
“你聽見沒有?我讓你不許放過方家!”
“母親!”
謝婉連忙攔著氣急的謝老太太:“昭寧雖然受了委屈,但方家姑娘應該也不是無緣無故就會這么做的,若是逼狠了,他們家再到處敗壞昭寧的名聲,那我們昭寧……”
謝詹本有些動搖,但謝婉的話卻忽然間喚醒了他的理智。
是啊,陸昭寧仗著謝家表姑娘的身份在貴女之間交際,驕縱跋扈心高氣傲,惹了一堆爛攤子不說還總讓漱玉替她善后,就算她受了委屈,難道她真的就一點過錯都沒有?
思及此,他的態(tài)度也強勢了起來:
“母親,謝家走到如今的地步不容易,您不能總為了一個陸昭寧,讓謝家賠上前程?!?/p>
謝老太太看著眼前一唱一和的兄妹二人,險些氣的要背過氣去。
“你……昭寧是個好孩子,她只是嬌氣了些,你們卻對她誤解如此……”
黃嬤嬤連忙扶著老太太替她順氣,心里和謝老太太同樣生氣。她看著表姑娘長大,平日里謝家上下對表姑娘確實多有誤解,但都是小打小鬧,她從未往心里去。
可如今表姑娘受了委屈還病成這樣,老爺也就算了,怎么連姑娘也說這樣的話?
那可是她親女兒??!
“母親別氣……”
謝婉淚眼婆娑地半跪在謝老太太跟前:“都是女兒不好,女兒沒有教導好昭寧……”
生著病的陸昭寧聽著屏風外頭吵吵嚷嚷的聲音頭都大了,人在病中沒有力氣,只能細聲細氣地開口:
“外祖母……”
聽著這貓兒一般的呼喚,謝老太太心頭再大的氣也變成了心疼,忙不迭地就走到了她的床榻邊輕聲細語地道:
“昭寧醒啦?是不是外祖母吵醒你了?”
陸昭寧臉上帶著兩朵紅暈,頭發(fā)汗?jié)竦仞ぴ谀樕?,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外祖母,昭寧給你惹麻煩了,都是昭寧不好,您別生氣,也不要逼舅舅了……”
眼看著平日里明媚艷麗的外孫女如今病懨懨的,卻還在掛念自己的舅舅,謝老太太是怎么也壓不住火,哄著她昏沉地睡過去后便將人叫到了外頭,壓低聲音道:
“我告訴你,昭寧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沒如此委屈過!這次的事你若是不給出一個交代,往后也不必認我這個母親!”
說完自己就先回了院子,留下謝詹一個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謝婉將一切收入眼底,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走向陸昭寧的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