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宴席。
謝家雖說兩年前才回的汴京,但仕途走的風(fēng)生水起,謝家老爺如今是吏部尚書,謝家大公子入了內(nèi)閣,二公子進(jìn)了大理寺,三公子從了軍。
是以,謝老太太的壽宴辦的極為熱鬧,加上謝家老爺自夫人故去后便一直未曾再娶,這場壽宴都是謝婉在操持。
她忙得腳不沾地,便讓謝漱玉過去陪著老太太說話。
身為壽星的謝老太太一邊同旁人說著話,一邊目光頻頻在人群中搜索陸昭寧的身影。
沒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神情有些落寞。
“祖母可是在等表妹?”
謝老太太看向說話的謝漱玉,嘆了口氣:“從你表妹出生開始我就沒罰過她,這次罰的狠了,我擔(dān)心她心里有怨……”
謝漱玉心中難免酸澀,明明她比表妹更溫柔更體貼,祖母為什么眼里只有表妹,從不偏疼她?
可心里再不舒服,面上卻依舊掛著一抹得體的笑:
“祖母放心,今日是您的壽宴,表妹不會這么不識大體的?!?/p>
謝老太太聞言,低低地嘆了口氣。
謝漱玉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不甘。
陸昭寧,何曾識過什么大體?
……
被謝老太太惦記的陸昭寧此刻剛上完妝。
墨見剛從外頭進(jìn)來,一抬頭,就看到穿著錦衣的陸昭寧回過頭來看著她,笑吟吟地問:
“好看嗎?”
墨見愣了一會兒神,隨后狠狠點頭:
“姑娘,太好看了!”
她沒讀過什么書,找不到那么多說辭來形容。
流光錦本就是難得的好料子,陸昭寧天生膚白賽雪,五官明艷,墨玉巧手之下的妝容更是顯得她光彩照人。
陸昭寧對著鏡子看了看,滿意地點頭:
“走吧?!?/p>
墨見這才來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
“姑娘,都打聽出來了!這兩個小丫鬟來的路上說錦衣不該給您,該給四姑娘,還說了老太太偏心呢?!?/p>
想起來墨見就生氣。
是,她家姑娘只是表姑娘,可只有老太太和夫人寵她??!
四姑娘是正經(jīng)的謝家嫡姑娘,老爺和三位公子多寵她??!老太太心疼表姑娘多點偏疼怎么了?
陸昭寧微笑著嗯了一聲。
看吧,挨罰可并不是無緣無故的。
路過院子之時,陸昭寧腳步一頓。
兩個丫鬟才跪了不過半個多時辰,嘴唇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
身子搖搖欲墜的,怕是不一會兒就要暈過去了。
看守的婆子有些于心不忍,正想著一會兒要不要去找四姑娘求求情。
“表姑娘。”
婆子見她腳步頓了,以為她總是心軟了,正想開口求情,卻聽見前方的姑娘冷冷地說:
“再讓我看見她們跪成這樣,你也一道受罰?!?/p>
說完,步履蹁躚地離開。
等她帶著人離開后,婆子咬咬牙,心一狠,悄聲對兩個小丫鬟道:
“再過一會兒你們就暈倒,我去請四姑娘幫著求情!”
兩個小丫鬟一愣,旋即眼神堅定地點點頭。
……
壽宴尚未正式開場,但謝老太太已經(jīng)在謝婉的陪同下出現(xiàn)在了宴席上,已經(jīng)到謝家的人也漸漸聚集了過來。
謝漱玉此刻正和姑娘家們說著話。
她長相柔婉脾氣良善,說話也是溫聲細(xì)語,在京中千金之間的口碑甚好。
忽然,一道流光一般的身影驟然出現(xiàn),饒是再好的光景也被她盡數(shù)壓下。
謝漱玉眼神一暗,心頭的酸澀猛地泛濫起來,臉上的笑意在瞬間被苦澀給壓下。
流光錦這樣的好料子,還是穿在了她身上。
原先聚集在謝漱玉身上的目光,此刻公然轉(zhuǎn)向了那流光溢彩的身影。
陸昭寧仿若不知,臉上帶著笑朝著謝老太太走去。
“外祖母?!?/p>
直到來到謝老太太身邊,陸昭寧臉上的笑才有了幾分真切:
“生辰快樂,外孫女來晚了,您可別生我氣。”
謝老太太哪會生她的氣?只握著她的手把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見她沒瘦,笑的也十分真誠,一顆心這才落到了肚子里:
“不生氣,不生氣……我就說這料子得給你做衣裳,瞧瞧咱們昭寧穿上多好看?!?/p>
陸昭寧挽上謝老太太的胳膊,嬌滴滴地哄著她:
“還是外祖母眼光好才是?!?/p>
說著,余光掃了一眼謝漱玉的方向。
只見一個小丫鬟匆匆在她耳旁附耳說了幾句話,這才放心地又粘著謝老太太說了好些話哄她。
她又不是個傻子。
叫元昭的時候敢囂張跋扈,自然是因為父兄與長姐撐腰寵愛;如今陸昭寧最大的靠山便是謝家老太太,怎么會蠢到一步步自掘墳?zāi)梗?/p>
先是退了錦衣傷了謝老太太的心,再是因為謝漱玉給受罰的丫鬟求情故而當(dāng)眾辱罵謝漱玉擾了謝老太太的壽宴……
她怎么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呢?
謝漱玉聽了小丫鬟的話心道不好,想了想就來到了謝老太太跟前。
看著眼前祖孫和樂的場景,謝漱玉覺得自己像個外人,想要上前的步子竟像是被釘子釘住了一般。
還是謝婉先發(fā)現(xiàn)了她:“玉兒來了?!?/p>
陸昭寧這才看向謝漱玉。
后者扯了扯嘴角,上前輕聲道:“祖母,孫女有事要稟報……”
謝老太太畢竟也是人精,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上前來輕聲說,牽著陸昭寧的手也未曾放開。
謝漱玉上前兩步,盡量壓低了聲音道:
“表妹今日罰跪了兩個丫鬟,現(xiàn)下兩個丫鬟暈了過去,那婆子不敢擾了祖母壽宴,便派人來尋我做主……”
說到這里,謝漱玉咬了咬唇瓣,眼中帶著愧疚看向陸昭寧:
“表妹,今日是祖母壽宴,不管這兩個丫鬟怎么惹了你,先放過她們吧,就當(dāng)是為祖母祈福了可好?”
此言一出,坐在老太太附近的幾個老夫人都皺了皺眉。
謝漱玉的聲音不算太低,遠(yuǎn)的聽不見,在座的幾位自然都聽見了。
奴仆的死活她們管不著,可在壽宴之時做這種事,分明就是給壽星找晦氣!
謝婉的臉色有些焦急:“昭寧,你表姐說的對,你……”
原本還膩在謝老太太身側(cè)的陸昭寧忽然鼻子一皺,淚珠便滾了下來:
“我沒做錯!”
眼看情況不對過來看看的謝玉謙就聽見她這么一句,下意識地皺眉想要訓(xùn)斥她,可訓(xùn)斥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美艷逼人的姑娘家此刻滿臉的委屈:
“外祖母,這兩個丫鬟膽子也太大了,說我壞話就算了,還說了您的壞話,我氣不過罰他們跪,她們竟還和表姐告狀?!?/p>
謝漱玉與謝玉謙均是一愣,他們從未想過“委屈”這樣的表情,有一天會出現(xiàn)在陸昭寧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