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穿耀目橘色束腰長裙。
勾勒出高挑挺拔的身形。
墨發(fā)間并無華麗頭飾。
只用幾根發(fā)帶挽出干凈利落的發(fā)髻。
露出端麗英氣的臉龐。
一雙漂亮鳳眼沉靜清冷。
任憑眾人打量。
神態(tài)自若,落落大方。
站在那,就如一株懸崖峭壁上迎風(fēng)綻放的凌霄花。
絢麗又驕傲,讓人高不可攀。
馮婉月袖子里的手緊緊攥起。
哪怕是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
脫去破棉襖的秦迦南如蒙塵珍珠。
一朝脫去污垢。
頃刻間便能綻放芳華。
向南枝也是同樣的想法。
這還是那個最喜歡黏她,卻被她親手丟掉的孩子嗎?
為何從她身上看不到一絲往昔的影子?
其他夫人們并不知道向南枝的想法。
只是一個勁兒夸人。
“不愧是侯府血脈,這通身的氣度倒是比從小長在京城的貴女們都要盛上一頭??!”
“大夫人好福氣,外甥女乖巧,找回來的女兒也這么出挑,享福的日子還在后頭!”
享福二字深深刺痛了向南枝。
這些人懂什么?
這野丫頭就是個災(zāi)星!
生完老二,她還沒養(yǎng)好身子。
這丫頭就托生到她肚子里。
害她一連孕吐了五個月。
生她的時候,更是難產(chǎn)了整整一天一夜。
好不容易將這災(zāi)星生下來。
她的日子就沒有一天順心的。
也就是把她丟了之后,她才過了十幾年舒坦日子。
想到過往,向南枝又驚又怕。
也顧不得什么,沉聲怒斥。
“你這是什么打扮?京城哪家貴女像你似的這么窮酸,你是在給我上眼藥,還是想要整個侯府淪為京城笑柄?下去!換一身再過來!”
秦迦南早就在夢中見識到這位親生母親有多刻薄。
更對她沒什么期待。
“是,我從小就在窮酸之地長大,比不得母親日日活在錦繡窩。在我看來,這一身已經(jīng)極好,單單這條裙子,就足夠讓一家五口在安順安安穩(wěn)穩(wěn)吃上五個月飽飯。您看不上,我卻寶貝的緊呢!”
向南枝擰眉。
“剛回來就敢忤逆長輩?這就是你的教養(yǎng)?難道你爹娘就沒教你什么是規(guī)矩!”
秦迦南輕笑。
“只是衣服不如母親的意,便要被扣上忤逆的帽子?的確,我爹娘是沒教過我這樣可笑的規(guī)矩。”
“我只知道,他們一個守城殺敵,一個看病開藥,忙的都是生死大事,實在沒精力放到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p>
“畢竟在安順,活下來才是唯一的規(guī)矩。”
前些年,西夏人騷擾頻繁。
別說普通百姓。
就連她這個將軍之女,都好幾次差點丟了小命。
一件蔽體的衣服而已。
她哪有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四目相對,向南枝難得心虛。
她不自然的挪開了視線。
卻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這個問題。
畢竟一旦說錯。
得罪的可不僅僅是秦迦南這個女兒。
更是她背后的千萬守邊軍。
母女剛見面就針鋒相對。
貴婦們面面相覷。
她們和向南枝一樣。
不會想象得到在她們喝茶聊天之際,就有人在安順眨眼間送了命。
但她們知曉一個事實。
向南枝并沒有傳說中那么疼愛秦迦南。
而秦迦南對向南枝這個親生母親也沒那么尊重。
到底是主人家的事。
誰都不好點評。
喧囂的花廳難得安靜。
還是昭陽公主打破了這一室沉默。
她眉眼溫和的朝秦迦南看了過來。
“百里不同俗,千里不同風(fēng),大姑娘在安順長大,穿衣打扮自然和京城不同。我倒覺得她這一身不錯,干凈利落......”
她頓了下。
“此外,難道大夫人不覺得似曾相識?”
向南枝尷尬的擠出一抹笑容。
“公主的意思是?”
“本宮記得鎮(zhèn)南郡主第一次進(jìn)京,她也是這么一身利落打扮,高坐馬上,直到現(xiàn)在本宮還會憶起她當(dāng)時堅毅的眉眼??上н@么多年她禮佛不出.....”
昭陽公主又將話題轉(zhuǎn)移到了秦迦南身上。
“要我看,大姑娘不只衣著打扮,就這眉梢眼角的氣質(zhì),也和郡主十足的像呢。”
“她一個沒規(guī)矩的野丫頭有什么資格跟我母親相比?”
向南枝見不得昭陽公主抬高秦迦南。
“公主有所不知,這丫頭不止忤逆長輩,還刁難姐妹,苛待忠仆,哪配上您的另眼相看?”
“哦?是嗎,我看大姑娘不像那種人?!?/p>
昭陽公主這話就是在提點向南枝。
自家孩子再不喜歡。
也不該這么當(dāng)著客人的面苛責(zé)。
向南枝卻一門心思給秦迦南找不痛快。
“公主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問問婉月!”
昭陽公主沉靜的視線落在馮婉月身上。
馮婉月有些慌。
京城誰不知昭陽公主眼里不揉沙子。
她深知自己的小伎倆也只能在向南枝這有用。
趕忙改口。
“姨母,今日是您的生辰,您又何必因為這點小事壞了心情?表妹的事咱們改天關(guān)起門再說也不遲。”
向南枝卻誤會了。
“婉月,你犯不上因為姨母委屈自己。公主最是公正嚴(yán)明,哪怕那野丫頭有老爺子護(hù)著,也會給你一個公道的?!?/p>
在場的貴婦們都是大宅里廝殺出來的。
這個時候誰還看不穿馮婉月的小伎倆?
她們都在心里暗暗后悔。
平日里怎么就跟向南枝這種沒腦子的交往過甚?
這東平侯府以后還是不要再來了。
馮婉月自然注意到了這些,急的咬牙。
“姨母,您還是不要再說了,婉月沒委屈自己。”
向南枝還在較勁。
“婉月,你別怕?!?/p>
秦迦南低低的笑了。
向南枝瞪了過來。
“欺負(fù)了婉月,你還敢笑?”
秦迦南似笑非笑的看向馮婉月。
“表姐,我也很好奇我是怎么欺負(fù)你的?”
向南枝催促。
“婉月,你快說?。 ?/p>
馮婉月騎虎難下。
她若執(zhí)意不說,架在火上烤的就是向南枝了。
她捏緊了手里帕子,聲音哽咽。
“我本好心去接表妹,卻因下人誤喊了我一聲大小姐,表妹就因此遷怒于我。我本欲解釋,表妹卻不聽不信?!?/p>
“先是在大庭廣眾言語侮辱,又說我客居于此,早該拉個男人隨意配出去?!?/p>
這話半真半假。
前半句還好,后半句則讓剛才還想站秦迦南的貴婦們擰起了眉頭。
“這大姑娘看著也是好的,怎能這么沒分寸?婚嫁之事也是她一個閨閣女子能議論的?”
“下人不懂事,可以教訓(xùn),說到底是表姐妹,怎可這般沒有容人之量?”
馮婉月委屈的低著頭。
眼底得意一閃而過。
“婉月可是你嫡親的表姐,你怎能如此對她?”
向南枝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打人。
秦迦南反應(yīng)更快。
伸手就將她攔在了半空中。
“你敢擋我?”
向南枝怒不可遏。
“表姐只說了幾句話,母親就要聽信一面之詞打人,這萬一打錯了,傷的可是侯府的臉面。”
秦迦南冷笑一聲,將她胳膊甩到了一旁。
向南枝死死瞪著她。
“你少巧言令色!婉月還能誣陷你不成?”
“我本就是侯府嫡女,馮婉月一個外人卻借著下人奉承,以大小姐自居多年。知道的是她不懂禮數(shù),不知道的還以為侯府亂了規(guī)矩,我罵她一句蠢豬又有何錯?”
“她嘲諷我的婢女沒見識,就是嘲諷我這個主子沒見識。客居于此,還敢如此囂張?!?/p>
秦迦南冷眼看著馮婉月。
“我就是要提醒她,人可以蠢,但不能沒有自知之明。”
“她什么身份,也配對我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