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古樸的閨房中,隨著燈火搖曳,墻上的人影被拉扯成各種形狀。
穿著盔甲的姚琴風塵仆仆,盯著坐在床邊、衣著華貴的男人,那是與她剛結(jié)親不久的男人,她名義上的丈夫,孟世恒。
姚琴輕聲道:“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
“兩月前?!?/p>
我離家不過兩個半月,也就是說我前腳剛走,你后腳就和別的女人搞上了......縱使早就預料,但當事實從對方的口中被證實時,她依然有種心痛到無法呼吸的感覺。
“當初我們雙方奉長輩之命、媒妁之言成婚,婚前你曾保證你會今生今世對我好,我知道海誓山盟只在許諾的時候作數(shù),可你變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聞言,孟世恒的面色不太自然,沉聲道:“我說了會好好待你,便不會食言!況且,男人擁有三妻四妾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嗎?難道納了妾,就不能對你好嗎?”
難道納妾是對我好的表現(xiàn)嗎......姚琴被他的混賬言論氣極反笑,冷聲道:“我姚琴雖不是名門望族出身,但也是有頭有臉的女子,我斷然接受不了與其他女人共侍一夫?!?/p>
“秀妍都能接受,你有什么不可以?!”孟世恒臉色陰沉,又忽的冷笑:“我道你哪來的底氣,差點忘了,你現(xiàn)在可是立了戰(zhàn)功的將臣,不是那個需要仰仗我的女人了?!?/p>
姚琴默然,又道:“這與立沒立下戰(zhàn)功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若是早知你會納妾,就算一頭撞死在墻上,也斷然不會與你結(jié)親。”
眼前的男人怎會明白,她姚琴所需要的,不過是個不朝三暮四、肯一心對他的男人罷了,何其簡單。
她頓了頓,“若是你執(zhí)意納妾,我只能請求陛下和離。”
聞言,孟世恒的眼神兇狠如野獸,死死的盯著姚琴,“你這是在威脅我?”
尋常百姓和離,沒有任何問題??扇缃褚η倭⒐w來,在京城頗有熱度。
若是此時和離,定會把他們孟家推上風口浪尖,對他們的聲望打擊極大。
若是尋常女子,被孟世恒的眼神一瞪,恐怕早就心生膽怯。
但姚琴是上過戰(zhàn)場的人,自然不會被輕易唬到,神色清冷,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
孟世恒像是想到了什么,怒笑道:“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難怪你如此急迫的要與我和離,一切都是因為楚蕭,是不是!”
孟世恒覺得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遭到了挑釁,他低吼著,額頭脖頸間的青筋暴凸,像是發(fā)狂的野獸,“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關(guān)于你們在邊疆做的那些破事,我全都聽說了!你們這群賤人,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蕩婦!”
楚蕭,是靖州的大將軍,同樣也是姚琴在靖州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友。
二人并肩殺敵,配合默契,據(jù)說還有將士目擊他們深夜在河邊幽會。
三人成虎,尤其是在作風彪悍的軍中,什么話都敢傳、什么話都敢說,久而久之,越來越多的人猜測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
而隨著南方大獲全勝,將軍們陸續(xù)回京,閑話也如瘟疫一樣傳了回來,落入了孟世恒這個正牌夫君的耳中。
在他看來,姚琴之所以急不可耐的合離,就是為了投入楚蕭的懷抱中。
聞言,姚琴的美眸中充斥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哀傷。
外界都傳孟世恒是京城的詩書大才,人品剛正、明事理,一直傾慕于自己,外加姚父想要抱緊孟家這棵大樹,無數(shù)次勸說,把孟世恒夸成了世上少有的奇男子,
姚琴這才同意嫁給他。
孟家是不是名門望族,她不在乎。她所圖的,無非是一個能夠真心待自己的夫君,二人長相廝守、白頭到老。
她想要的最簡單,卻也最難。
可孟世恒不僅在她出征后半個月就與其他的女人發(fā)生關(guān)系,還堂而皇之的帶到家里行納妾,最關(guān)鍵的是,他居然連自己一句解釋都不聽,就指著自己的鼻子,把無數(shù)難聽的謾罵扣在她的頭上......
男人的嘴臉愈發(fā)猙獰可怖,謾罵的詞匯也越來越毒辣,可姚琴卻覺得這一切越來越遠,塵世間的喧囂仿佛盡數(shù)離她遠去。
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xiàn)出孟世恒掀開她紅蓋頭時的滿臉溫柔,信誓旦旦的說著此生定然不負你......
果然,情話只有在情未斷時作數(shù)。
腰間撕裂般的疼痛把她從回憶殺中強行扯出,她意識到該換藥了,于是不再糾纏,離開房間前只留下了一句話:
“過去之事,我不想追究對錯。若你迷途知返,我們還是夫妻。若你執(zhí)意納妾,我會請皇上做主,和離?!?/p>
孟世恒的鼻子都要氣歪了,他對著姚琴的背影無能狂怒,卻不敢上前阻攔。
姚琴回京后第一時間便來孟府質(zhì)問他,連銀甲都沒來得及脫,反射的冷光和血跡斑斑,讓他意識到一旦真動起手,姚琴有可能一刀剁掉他的狗頭。
待到姚琴走后,憋著一肚子火的孟世恒剛準備去偏樓,那里住著他即將迎過門的妾,秀妍。
秀妍愛打扮,像一朵嬌艷的花,令無數(shù)男人不自覺心生憐愛。
與她一比,剛下戰(zhàn)場、金戈鐵馬的姚琴就像是個虎妞兒。
可孟世恒卻忘了,在沒有上戰(zhàn)場前,姚琴曾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兒,在皇宮的宴會上,就連郡王爺都盛贊,為她寫了一首詩。
孟世恒來到偏樓,還未抬手敲門,門就嘎吱一聲被打開了。濃妝艷抹的女人站在門口,顯然是等候多時了。
與英姿颯爽的姚琴一比,秀妍更像是養(yǎng)在深閨的小媳婦兒。
秀妍迎他進來,為他斟滿茶水,輕輕捏著他的肩膀,“孟郎似乎臉色不太好,是姐姐惹你生氣了嗎?”
她口中的姐姐,正是姚琴——她是看到姚琴進孟世恒房間的。
孟世恒冷冷的把姚琴的話講了出來,秀妍聽的直咬下唇,楚楚可憐道:“孟郎莫要生姐姐的氣,這件事本就是我不好。你與姐姐本就情投意合、舉案齊眉,是我出現(xiàn)的太不合時宜了?!?/p>
“若姐姐接受不了,我不做妾就是了。只要能陪在孟郎身邊,有無名分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不要破壞到你與姐姐之間的感情?!?/p>
秀妍不愧是茶藝大師,楚楚可憐的模樣看的孟世恒一陣心疼。
她越是表現(xiàn)的不爭不搶,孟世恒心中就對她越是愧疚。而這份愧疚會轉(zhuǎn)移成對姚琴的怒火。
在他看來,三人之所以會鬧起來,完全是因為姚琴太不懂事了。
若是姚琴同意納妾,不就沒那么多事了?
孟世恒握住秀妍的手,沉聲道:“秀妍,你放心,我是一定會把你迎進門的。你如此喜愛我,甘愿把自己托付給我,我定然不會辜負你,給你一個名分!”
秀妍抬起頭,梨花帶雨的問道:“那姐姐不同意該如何?孟郎會同意和離嗎?”
孟世恒兇悍的氣勢一頓,他縱使想要納妾、對姚琴不滿,卻從來沒想過真的與姚琴分開。
若和離,姚琴定然會投入楚蕭的懷抱,這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既有男人自尊心作祟,又或許在潛意識中,他還是對這個不久前才和親的女人擁有感情的。
見狀,秀妍凄慘一笑:“看來在孟郎心中,我終究是不如姐姐的,還說什么不會辜負我,不過是哄騙我的把戲?!?/p>
說罷,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孟世恒最見不得女人哭,果然手忙腳亂,保證自己真心天地可鑒,若有半分虛假,愿受天打五雷轟云云。
對于忠義的男人,一諾值千金重;可對于某些男人,誓言不過是他們達成目的的委以虛蛇。
“我日日服侍孟郎,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山憬隳??保家衛(wèi)國本是光耀門楣的好事,可她卻與邊境將軍廝混,流言都傳進了京?!?/p>
提及綠帽子,孟世恒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他本就是好面子的男人,這些流言已經(jīng)觸及了他的底線。
秀妍似乎沒注意到他的臉色,依舊自顧自的說著,“她不守婦道,卻要連累整個孟家與她一同遭白眼。最可憐的便是孟郎,遭受無妄之災。孟家勢大,百姓們不敢當面說,可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議論呢,流言蜚語的殺傷力,可不比刀劍要差上半分......”
秀妍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根針,直勾勾的扎進孟世恒的心中。他額頭直跳的青筋,代表了他此刻的心情正如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他腦子一熱,脫口而出:
“最多十日,我便會迎你進門;若姓姚的不識相,和離又能如何?真當我孟世恒是缺女人的不成?”
“孟郎真好?!?/p>
得到了想要的承諾,秀妍嬌呼著撲到孟世恒懷中,眼神中閃過得意的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