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祁年被殷淮扯到醫(yī)院折騰了半個小時,果不其然,左手手臂輕微骨折,倒是不至于手術(shù),需要打石膏固定,從醫(yī)院出來已經(jīng)八點半了。
“你下個月手術(shù),別把這事兒忘了,再別讓我提醒你了行嗎?不是拿你妹當(dāng)幌子,就是學(xué)校事兒太多,國家總統(tǒng)都沒有你忙”
殷淮苦口婆心地勸著,他知道這次左祁年暈倒有可能不只是低血糖這么簡單,還有可能是身體超負(fù)荷了,他這個身體就該好好養(yǎng)著,不能過多操心勞累,剛好借著這次住院把左祁年多關(guān)一陣子,再看看能不能想法子讓他和寧鳶關(guān)系不那么僵。
殷淮和任琛姚倆人在寧鳶出國的第二年就在一起了,當(dāng)時為了不刺激左祁年,還特意地下戀了好久,左祁年是誰?火眼金睛,有一回在醫(yī)院倆人又同時出現(xiàn),但是又刻意地裝純兄弟,左祁年實在是受不了了,直接大膽開麥
“你倆這是什么意思?給我演小品呢?名字我都給你倆起好了《我和我的男朋友其實是兄弟》,能不把我當(dāng)傻子不?哎,我需要給你倆交錢不,這玩意兒是我能免費看的嗎?”
他當(dāng)時這話一說完,殷淮在那兒左看看他的儀器,又看看他的病例,甚至去盯著他輸液管看,美其名曰,滴的太快怕左祁年不舒服。然而另一位當(dāng)事人就沒有那么幸運了,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地,再把手機(jī)拿出來看兩眼。
果然人都是一樣的,在非常尷尬的時候都會表現(xiàn)出自己很忙但是不知道忙什么。
“你倆要是真想照顧一下我的心理,就別演了,欲蓋彌彰,曖昧拉扯,搞得跟我像小丑,你們愛情里的第三者”
后面左祁年想到這句話的時候是真想扇死自己啊,殷淮和任琛姚當(dāng)著他面秀恩愛啊,他還不能說什么,自己說出去的話,能怎么辦?看著倆人你你掐我一下,我捏一下你的臉,他那時候才體會到什么是真正的小丑,是他錯了,他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裝作什么也不知道,讓這倆操蛋的貨憋死去。
在他面前倆人打情罵俏,這未免有些過分了吧?就是仗著他脾氣好,要是換一個,倆人一人一刀,捅死之后再分開埋,兩個喪眼的。
“這不是還有一段時間呢嘛,你急什么?難怪上次那個小姑娘見你叫叔叔,沒叫你大爺都是給你面子,可是讓我找著原因了”
左祁年靠躺在座椅上,腰后還墊了一個抱枕,左手掛在胸前,閉著眼睛不怕死的調(diào)侃著。
殷淮是真想把這個死貨從車窗外扔出去,他翻了個白眼沒有去搭理左祁年,要是和左祁年計較這些,他估計早被氣死了,沒事兒,沒事兒,大不了下次和任琛姚多秀幾次戀愛嘛,來嘛,互相傷害。
“你暈倒之后呢?誰給你送回家的?你別告訴我你們校長親自給你送回來的”殷淮這話沒開玩笑,畢竟左祁年對南湖五中真的算是盡心盡力了,仔細(xì)想想這還真有可能。
左祁年難得的沒有馬上說話,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吐出兩個字兒
“寧鳶”
這倒也不意外,畢竟都住對門了,給人送回家也是合理,而且,他可聽任琛姚說了,寧鳶估計早就不記恨左祁年了,甚至還有些想追回左祁年的意思,他們這些人就算關(guān)系再好,也是局外人,這個結(jié)還得靠他們倆親自解開,旁人說多了沒有任何意義也不頂用,就得慢慢磨,他們能做的,最多就是創(chuàng)造機(jī)會,順?biāo)浦?。剩下的就得看倆人的造化了。
殷淮忽然想起出門前左祁年叮囑左祁然不要吃冰箱里的蛋糕
“那蛋糕也是寧鳶給你買的?”
“嗯,他說他怕我死他車上不好交代”
說起這個左祁年笑了笑,語氣里多了一絲無奈與寵溺
殷淮可真是服了這個沒出息的貨,活該天天讓左祁然罵戀愛腦
“你也不怕他在那兒蛋糕里給你下鶴頂紅”
左祁年哂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別說鶴頂紅了,就是里面有刀子,他也不會拒絕,照吃不誤。
到了樓下,左祁年便讓殷淮將車停在小區(qū)門口,他自己進(jìn)去
“你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吧?別暈倒在哪個黑燈瞎火的地方,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把嘴閉上吧,你少說兩句沒準(zhǔn)我還沒那么容易死,一天到晚凈咒我,趕快回去暖床去吧你”
左祁年將安全帶解開,將門一關(guān),頭也不回的下了車,殷淮暗罵了一句“白眼狼”,還是看著左祁年消失在他視線里他才開車走人。
左祁年快到單元樓門口的時候,將胳膊從掛繩上拿了下來,把受傷的胳膊隱藏到了大衣里面,將掛繩收到了大衣口袋里才進(jìn)單元門。
他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不,就碰到了扔垃圾的寧愿。
“左祁年?”
左祁年同樣有些震驚,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寧愿。
“寧愿?你怎么?”
還是寧愿先反應(yīng)了過來,她目光微微一挪動,就看見了左祁年藏在衣袖里若隱若現(xiàn)的白色石膏,只是她沒有拆穿
“哦,我這兩天在家住煩了,這不,我瞧著鳶兒剛回國就到他這兒來住了”
左祁年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和寧愿其實關(guān)系并不差,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非常好,因為他受傷的那會兒寧愿幫了他不少忙,尤其是左祁然那邊,好多事情都是寧愿給他解決了,寧愿也知道左祁年身體狀況,很有分寸的沒有多問。
寧愿其實是比左祁年小的,但是倆人認(rèn)識也是剛開始左祁年以她“弟媳婦”的身份出現(xiàn)的,后來寧鳶和左祁年分手,她也不習(xí)慣叫人家哥,畢竟人家是有妹妹的,就干脆連名帶姓的叫了。
“這天氣可不暖和,你趕快上樓吧”
“嗯,下次見”
左祁年也順坡下驢,進(jìn)了電梯,禮貌的和寧愿告別。
寧愿回去絕口不提她在樓下碰見左祁年的事情,也不暗示左祁年好像胳膊受傷了,還是那句話,得靠倆人自己磨,他人說多了,沒用,解鈴還須系鈴人,不然誰來都不好使。而且她也是有些私心的,人,都得為自己的錯誤買單,寧鳶就得為當(dāng)年年少輕狂,不懂得為人處世來買單,對這一點寧愿看的很清。
左祁年就知道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他一進(jìn)家門左祁然就扒拉他,知道他骨折后,左祁然自然不可能放任他哥去作死,威脅左祁年要是不老老實實固定,有的是辦法讓他提前住院,準(zhǔn)備手術(shù),左祁年知道這家伙真能干出來這事兒,所以只能把胳膊掛在胸前進(jìn)行固定。
“左祁然,你最好聽寫滿分,別讓我抓著把柄,不然改不死你”
左祁年皮笑肉不笑,他依舊用著溫柔的語氣,卻說出最狠的話。左祁然對此表示無所畏懼,她對于她哥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做法十分不理解,不就是聽寫嘛,她又不怕。
左祁然對付左祁年必須得來硬的,因此做出了許多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有一回左祁年發(fā)燒三十八度,倆人本來是一塊兒去學(xué)校,結(jié)果左祁然和司機(jī)串通好,直接給他送殷淮那兒去了。再比如,他不愿意去醫(yī)院,左祁然給他杯子里下安眠藥,等他醒來瞬移到醫(yī)院了。
這么做的結(jié)果就是,別人背古詩文只要不是成結(jié)巴,左祁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左祁然不是,背錯一個字兒,滾回去重背。
左祁年已經(jīng)放棄掙扎了,丟人就丟人吧,頂多是被前輩們多問幾句,這個辦公室里比他小的是真的沒幾個。
“小年啊,這是怎么了喲,我聽七班的孩兒說你昨天暈倒了,怎么樣沒事兒吧”
你看吧,他就知道,說這話的不是別人,一個教歷史的老太太,年齡怎么著都五十五。
“沒事兒的曾老師,就是昨天低血糖犯了,手不小心磕到了,不要緊”
他剛一解釋完,馬老師也過來了,隨著辦公室的老師越來越多,都關(guān)心他一下,也就知道了原因。
別看左祁年面上一臉無所謂,內(nèi)心已經(jīng)疲憊,寧鳶這時候也進(jìn)來了
“你手怎么了?”
寧鳶下意識地問到,等他把話禿嚕出來之后才想起來他和左祁年其實還沒有破冰,他有些尷尬
“昨天暈倒的時候磕著了”
左祁年似乎是解釋了太多遍了,嗓子有些發(fā)啞,但是他還是耐心地回答著寧鳶。
寧鳶知道了之后也不過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但是心里面卻開始嘀咕:
磕著了?怎么磕的這么嚴(yán)重?還打了石膏,疼不疼?都這樣還來上課,瘋了吧。
其實左祁年遠(yuǎn)沒有寧鳶想的那么兢兢業(yè)業(yè),只是,他想多看幾眼寧鳶罷了,他不知道寧鳶下一次悄無聲息地走是什么時候,會不會等到寧安上了大學(xué),他們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了,他就像活在陰溝里的老鼠,只能偷窺。
上午還是過的很快的,上幾節(jié)課的功夫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他這回長記性了,提前了點時間就去了食堂,他其實沒什么胃口,吃了點米飯就了點青菜就不吃了,回到辦公室卻發(fā)現(xiàn)寧鳶也在,寧鳶面前站了一個學(xué)生,那個學(xué)生一臉桀驁不馴,左祁年知道他,高一七班的刺頭,平常上語文課就是搗亂,被左祁年治了幾回,收拾的服服帖帖。
成績從來都是只能篩選出學(xué)渣而不是人渣。
“你課上搗亂,把人家馬老師都?xì)饪蘖?,你告訴我你沒錯?我再說一遍,去給馬老師道歉”
那個學(xué)生揉了揉耳朵眉宇間不耐與煩躁一點也不遮掩
“不去,誰讓她在班里面展示我作業(yè)讓我丟人的?班里面寫的不好的這么多,就她,拎著我說了十分鐘,她怎么不和我道歉?”
寧鳶簡直要被氣死了,他一手橫在胃部,額頭青筋暴起,他為了這事兒中午沒有吃飯,他胃也不好,這下被氣的。
“尊師重道,這么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對著人家馬老師罵娘,你又憑什么?”
“我為什么要尊重他,她都沒有尊重我,再說了,要我尊重她,憑什么?她請我吃飯了?”
寧鳶胃疼的已經(jīng)說不出來話,左祁年也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湊出了一個事件,他看寧鳶胃疼的已經(jīng)受不住,立刻就開始心疼,這種疼比他舊傷發(fā)作還要厲害。
“孫程”
左祁年開口了,聲音沒有了往日的溫柔而是帶了壓迫感。
孫程聽到這聲音渾身一激靈,艸了,怎么忘了左祁年也在,早知道說話收斂一些了。
左祁年起身,到飲水機(jī)那兒用一次性紙杯子接了一些熱水,他已經(jīng)把掛繩去了,剛剛上課他嫌麻煩,反正左祁然不知道。這兩個字一落地,辦公室里竟然出奇的安靜,左祁年將一包養(yǎng)胃沖劑打開倒進(jìn)了熱水里,又拿了兩粒胃藥,放在了寧鳶桌上,他才開口
“都是誰教你的這些的?說的那么理所當(dāng)然,你的初中語文老師這么教你的?還是我這么教你的?”
孫程被左祁年壓迫感壓的不敢說話,左祁年就這么看著他
“嗯?說話,問你呢,我這么教你的?”
“沒,沒有,不是”
“辦公室外面等我”
孫程握了握拳頭,嚇得已經(jīng)不敢說話,但他也只能照做。
寧鳶疼的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左祁年俯身柔聲道
“寧老師,寧老師你還好么?”
“嗯……”
寧鳶模模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
“我剛剛在你桌子上放了藥和水你趕快吃了,不然一會兒更疼了”
寧鳶聞言乖乖地抬起頭去吃剛剛左祁年給他的藥和水,只是他頭上冷汗已經(jīng)布滿了額頭,還在微微喘氣,神色有些痛苦,左祁年心疼的很,他真希望這疼他來抗,反正也已經(jīng)疼習(xí)慣了,但是寧鳶不行。
他將一個暖水袋拿了出來接了熱水塞給寧鳶
“這個拿著會好受一些,你先緩一緩我一會兒回來,要是還不行,我們?nèi)メt(yī)院”
左祁年知道寧鳶這是胃病犯了。
寧鳶點了點頭也沒有拒絕左祁年給的熱水袋。
出了辦公室左祁年剛剛的心疼與溫柔全部化成泡影,取而代之的是肅殺。
他把孫程帶到了操場上,讓他跑,孫程想要反抗 ,但是左祁年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他也就慫了。
四百米的操場他足足跑了二十圈,孫程癱軟在地上,嘴里面求饒
“左,左老師,呼呼,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放過我吧,我,我這就去,道歉”
“沒人要求你學(xué)習(xí)一定得好,能進(jìn)這所學(xué)校的,我也知道都是有實力的,但是,老師是教你的,不是欠你的,還請你吃飯?怎么,要不我來,你樂意不?”
左祁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孫程連忙搖頭,表示自己知道錯了
“上樓去,給寧老師和馬老師道歉,然后回班上課”
孫程馬上站起來,生怕晚了一秒左祁年還罰他。
左祁年則是去了食堂,買了一份兒粥,孫程跑了多久,他就陪著站了多久,此刻腰腿上也是疼的厲害
寧鳶已經(jīng)緩過勁兒來了,胃里也已經(jīng)沒有在鬧騰,他有些開心,左祁年剛剛真的很溫柔,他手里還拿著左祁年給他的熱水袋,他覺著,他和左祁年中間的這層冰已經(jīng)有了裂開的痕跡。
“報告”
孫程進(jìn)來像個鵪鶉一樣老老實實地道歉,寧鳶看著孫程那么狼狽,估計是讓左祁年給罰狠了,寧鳶也不計較這么多,看他態(tài)度不錯,就讓他回去上課了。
左祁年過了一陣子才回來,將買的粥給了他
“趁熱喝,你一會兒還有課”
他不知道寧鳶會不會接受,所以只是一股腦的給了人家,就回了工位上,不再看寧鳶。
寧鳶覺著這樣的左祁年很可愛
“謝謝”
說完將粥打開,一口一口喝著,這粥明明是咸的,他卻越喝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