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落地前被他的同伴縱身接住,低頭看去時見到其已然暈厥,臉上一片鮮血淋漓,那人的同伴竟可以忍住怒火一聲不吭,只是將他往坐騎的背上一放,操緊韁繩轉(zhuǎn)身一走了之。
從良嗤笑道:“他馬跑了。”
妖靈晉剛不知道他話里另有它意,梗直的糾正出:“那不是馬吧?”
從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繼續(xù)接茬,只是望著走遠(yuǎn)的御獸會說:“連句話也沒撂下就走了?本地的幫派有些太過懂事了吧。”
神首道:“不吭不響的走了,說明這事兒很大可能沒完?!?/p>
從良不屑地說:“明明是他不懷好意在先,而且我也沒動手,是他把臉撞在了我的衣服上,自己崩飛了。”
面對挑釁和冒犯,從良其實一點都不生氣,他是真的想感受一下,體驗一把自己是否真實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感覺,哪怕這個感覺是痛覺,結(jié)果對方實在太不爭氣,明明是那么大的一個人撞上來,卻只在他胸口前留下一道蚊叮蟲咬似的觸感。
“不打算繼續(xù)收起來嗎?”
“不用憋了,我突然靈光一閃,想起個事,是之前砍食物時砍出的花樣,有一陣覺得它們太沒勁,想著刺激刺激它們的兇性,就想出了一招閉口子的方法,瞧瞧它們原本的實力究竟怎樣?!?/p>
“癡人說夢,法陣壓制豈是你說解除就能解除的?!?/p>
“我是不能解除,可我講了那是招閉口子的方法,我用斧頭消除了它們在陣法里的存在感,嘗試了很久才成功,結(jié)果更是出人意料。”
見他說的言之鑿鑿,神首沉默了,妖靈說話了,向迎面走來的白給足問道:“馬在這里放掉的話,肯定會被潛伏起來的魔獸填進肚子里?!?/p>
白給足點了點頭說:“我是有放馬的想法,實在不行也只能用人力拉車了?!?/p>
“那不如讓我?guī)煹茉囈辉嚢??!?/p>
若是放在之前,他一定會質(zhì)疑他們還有此等能耐,但現(xiàn)在白給足對他們已是心服口服,不會有絲毫的懷疑,反而一臉慚愧的說:“那多不好意思?!?/p>
“只是試試,并無十足把握?!?/p>
“兩位太謙虛了?!?/p>
從良瞥了眼神首,那意思是瞧見沒,這家伙都比你更相信我。
接著他便從腰后取下斧頭,走向距離最近的一匹馬。
神首的面孔上出現(xiàn)了一絲細(xì)微的驚詫,他發(fā)現(xiàn)從良在握住斧柄之后,不是任憑斧頭引導(dǎo)自己運氣,而是在自己控制體內(nèi)氣的流向,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從良掌握了這一法門,而且很有可能連從良自己也不清楚這意味著什么,神首露出欣慰的表情,認(rèn)為從良似乎并沒自己想的那么不堪。
從良手持斧頭并不是要使出什么大開大合的動作,他握著斧柄像拿著一根筆,以斧刃貼著馬匹小心的勾勒描摹,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隨后退開靜待成效。
白給足還未等來自己發(fā)問的時機,那匹被從良描過邊的馬兒竟然就完全安靜了下來,鼻翼不再過度憤張,徹底恢復(fù)了正常狀態(tài)。
從良一看可行,嘴角勾起笑回頭望了一眼今后的師兄晉剛,繼續(xù)如法炮制,行斧越發(fā)得心應(yīng)手,矯若游龍,很快將所有馬匹都安撫下來,順順利利的坐上車,跟隨白給足等人前往擊魔城,回到藥池幫。
困在法陣中的日子,神首與從良雖然稱得上是形影不離,可仍是會有一些事情在他眼皮子地下不知不覺的發(fā)生,卻無從知曉。
比如從良是個善于苦中作樂的人,斧頭是從良唯一的傍身利器,砍殺獵物,切割剝皮,越用越是熟能生巧,越用越是花樣百出,游刃有余,到了后來剔骨抽筋,獨自修成了一派精準(zhǔn)工巧的斧法。
他用斧頭在水潭的上方制造出了一片隔離帶,第一時間切斷了那些口糧從潭水中爬出后的存在感,雖然只有短暫的一刻,會在它們展露出可怖原形時瞬間消弭,轉(zhuǎn)眼間再被陣法壓制成袖珍形態(tài),含著恨任由從良宰割,下肚。
從良只覺得是出個神的工夫,天色就已變得昏昏沉沉,車馬的速度也緩緩降了下來。
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那顆大金頭,見其正以一副呆滯之容注視著自己,且伴有隱隱鼾息喘動。
禁不住愕然出聲道:“我草!你竟然會打呼嚕!”
從良的聲音引來不少人的注意,白給足與金如更是回頭瞅了他們好幾次,妖靈擺正好身姿,扶了扶脖子上沉甸甸的大金頭,發(fā)出兩道幻聽般的吧唧嘴聲,異聲同口道:“沒有啊?!?/p>
“沒有什么沒有我都聽見了?!?/p>
“路上顛簸,精神又一放松,實在是很容易犯困?!?/p>
“我們走了很久了嗎?”
“少說兩個時辰了?!?/p>
從良皺了皺眉說:“我怎么沒感覺到有這么久,也就眨了幾下眼睛?!?/p>
神首指使妖靈扭動脖子,緊盯著從良瞧了瞧,看出了什么端倪一樣說道:“你……不錯呀,運功行氣中忘我是很正常的,說明運轉(zhuǎn)周天時非常順利,想不到時機來的這么快,下面那步今晚安頓好后就可以開始了?!?/p>
從良懵懂的眨了眨眼,不解道:“又說啥謎語呢,我去哪運功去,你是不是還沒睡醒,當(dāng)自己在夢里啊?!?/p>
神首沒有再回應(yīng),前方傳來吁吁的停車呼聲,似是有一行人設(shè)了關(guān)卡要檢查車上貨物,眼見白給足下車交涉了好一會兒也無濟于事,只好點頭哈腰的將頭車上幾個缸子的蓋掀開,給這些人看。
從良一時好奇,問向他們這輛馬車上駕車的人道:“他們是什么人?這么蠻橫,說檢查就檢查,你們這位護法堂主連個屁也不敢發(fā),剛遇見我們時那股威風(fēng)凜凜的氣勢呢?”
駕車的修士羞愧一笑道:“是主城里大仙幫的人,幾乎全是五品修士,蕩霄大狩的魔獸都是由這些人斬殺的,我們進來采集的資格也是從他們手中交易來的,否則根本不讓五品以下的修士踏入這里,我們小小的藥池幫哪里敢開罪這些人?!?/p>
在看到一缸缸的涕零沙后,這些攔路虎皆面面相覷,最后把決定權(quán)以目光的形式,遞交給了一名不遠(yuǎn)處席地而坐的青衫劍客,他的年齡看上去不過三十,臉上胡子拉碴,眼神中透出一股子慵懶,有氣無力,又清清楚楚的問道。
“你剛剛說你們是哪個幫的?”
白給足特意往那名青衫劍客的方向走了幾步,賠笑說道:“擊魔城藥池幫?!?/p>
聞言后,青衫劍客挑眉想了想,很快笑出聲道:“哦……就是你們啊,呵呵,早有耳聞,不用看了這五輛車上二十口封沙缸,里面裝的全是涕零沙,一天不到的時間采集這么多,屠魔平原上沒有仙幫能做到?!?/p>
對方說出了白給足最擔(dān)心的話,他只好瞥了眼坐在最后一輛車上的師兄弟二人,仿佛感覺到了有人撐腰,底氣十足的說:“我們也做不到,這是花大價才請到了高人來當(dāng)幫手?!?/p>
青衫劍客也順勢掃了那二人一眼,只覺察到他們在氣息上平平無奇,除了衣著惹眼,有些嘩眾取寵的嫌疑外,看不出來任何特別之處,便認(rèn)為是白給足在虛張聲勢,而己方的目的是要問清楚他們到底使了怎樣的手段,能在短短時間里搞滿了二十缸涕零沙,于是便立即把壓力施滿道。
“哼!幫手,那我們不管,想要平安通過你得把涕零沙留下……十九缸?!?/p>
白給足的笑臉再也掛不住了,他氣的原地蹦起,指著青衫劍客的鼻子喝問:“什么!十九缸?你們此舉與強盜行徑何異?哪里有半點仙幫作為?”
青衫劍客毫不在乎的說:“覺得不公平了嗎?被魔獸撕碎的那些人也覺得不公平?!?/p>
白給足頓時啞口無言,朝著車隊最后方,無力地抬了抬胳膊。
從良說:“他這就泄氣了?”
晉剛隨即下了車道:“他是在求助呢,看來又得拿我們的身份說道說道了?!?/p>
見他雙腳一落地,青衫劍客立時也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正在攀升,自己隨之也站起了身,主動朝著晉剛與從良走來。
碰面之后,眉毛一挑詫異道:“兩位是打外地來的修士吧?”
從良哈哈一笑打岔說:“不是外地,是外星?!?/p>
晉剛再次自報家門道:“正魔山,晉剛,他是我?guī)煹軓牧?,我們二人正巧游歷至此,順手幫個忙不過是投桃報李,不太了解你們這里的規(guī)矩,不知可有冒犯之處?”
挑明了門派身份后,青衫劍客的氣焰明顯一沉,像是遭受了無形打擊一般,頭顱下巴都自行降低了不少,誠心坦言的說道。
“那倒是沒有,但我們確實很好奇道友是如何辦到的,這涕零沙不同于尋常之物,不能以御物之法處置,即便是五品的修士出手,也要以自身靈氣包裹,親手去挑揀出來,想要更快,唯有熟能生巧,從來沒人能如道友這般輕而易舉?!?/p>
晉剛昂起他怪異的大金頭,原地踱步,既不拒人千里,也無自降身段,侃侃而談道:“也許是因為本門功法具有感通自然萬物的奇異之處,我只是過去拍了拍樹,這些涕零沙便很識趣的自行往缸中鉆去了,可能做這種事對我們而言這就是如此的輕松吧。”
從良鼻子一歪,眉頭一皺,心想這玩意兒,也太他娘會裝了,又會裝又善變,妖靈這個物種還真是天賦異稟的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