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看著那新添的、如同枷鎖般的一行字,又看看林晚那張平靜無波、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臉,心中那股被算計、被牽著鼻子走的憋悶感再次翻涌上來。但他也清楚,這已經(jīng)是林晚能做出的最大讓步,或者說,是林晚為他“解決麻煩”所開出的價碼里,附加的最后一個條件。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然。他接過筆,沒有再看協(xié)議內(nèi)容,直接在“甲方”后,懸腕落筆,寫下了“霍衍”二字。字跡遒勁有力,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隨即,他咬破自己的拇指,在名字旁邊,重重按下一個鮮紅的指?。?/p>
林晚看著他完成動作,心中那塊懸了許久的大石,終于“咚”的一聲,穩(wěn)穩(wěn)落地。
她也拿起筆,在“乙方”后,簽下“林晚”二字,同樣咬破指尖(特意避開了之前按在青樓契約上的那根手指),按上指印。
兩份墨跡與血痕交織的契約,在昏黃的燭光下,如同某種古老而神秘的盟約。
林晚拿起屬于自己的那一份,仔細地吹干墨跡,然后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將其小心地折好,貼身放入懷中。那薄薄的一張紙,此刻卻重若千鈞——這是她通往自由的船票!
“協(xié)議既成,望將軍謹記?!绷滞淼穆曇魩е唤z塵埃落定后的輕松,甚至帶上了一點公事公辦的客氣,“天色已晚,將軍請回吧。沈姑娘之事,妾身……自會盡力?!?/p>
霍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難辨,有審視,有疲憊,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釋重負?他沉默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拉出長長的陰影。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深深地、帶著無盡疲憊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后轉(zhuǎn)身,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房間。
房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面微涼的夜風(fēng)。
林晚站在原地,聽著霍衍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庭院深處,直到徹底聽不見。
整個世界,終于徹底安靜下來。
她緩緩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欞。初夏的夜風(fēng)帶著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氣息涌入,吹散了室內(nèi)殘留的、屬于霍衍的塵土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她仰起頭,看著墨藍天幕上疏朗的星子,深深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fù)鲁觥?/p>
緊繃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神經(jīng),在這一刻終于徹底松懈下來。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但疲憊之下,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希望。
互幫協(xié)議簽了。
霍衍那條線,算是初步搞定。接下來,就是如何“協(xié)助”他搞定沈青黛的婚約,以及如何“安撫”霍老夫人那個定時炸彈。
路還很長,但至少,方向明確了。
林晚走回床邊,看著那被霍衍坐過的錦褥,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喚來值夜的小丫鬟,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疲憊:“把這床褥子……還有那個坐墊,都撤下去,換套新的來?!?/p>
小丫鬟連忙應(yīng)聲,動作麻利地換上了嶄新的、帶著陽光味道的錦褥。
林晚這才和衣躺下,拉過輕軟的錦被蓋在身上。
懷揣著那份滾燙的契約,感受著身下新?lián)Q的、干凈清爽的錦褥,林晚緩緩閉上了眼睛。
嘴角,在不經(jīng)意間,勾起了一抹極淡、卻無比真實的弧度。
很好。
霍家這盤亂棋,終于開始按照她林晚的棋路走了。
離自由,又近了一大步。
晨光熹微,薄霧尚未在庭院里散盡,帶著露水清寒的氣息。疏桐院臥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林晚走了出來。
她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素色窄袖襦裙,外罩一件半舊的藕荷色比甲,烏發(fā)簡單挽了個利落的圓髻,只簪了一支素銀簪子,再無多余飾物。臉上脂粉未施,卻透著一股被晨光浸潤過的、清爽利落的神采,尤其那雙眼睛,清亮得如同被山泉洗過,全然不見昨夜驚心動魄后的半分疲憊與陰霾。
春杏捧著一件稍厚些的披風(fēng)跟出來,臉上帶著擔(dān)憂:“夫人,您真不用奴婢跟著?這一大早的,您要去哪兒???老夫人那邊若是問起……”
林晚接過披風(fēng),動作利落地系好帶子,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點運籌帷幄的弧度:“老夫人昨夜收了那串佛珠,今日心情想必不會太差。若問起,就說我去鋪子里看看昨日的賬目有無疏漏,晌午前便回?!彼D了頓,補充道,“你在院里守著,若有人來尋,只管應(yīng)付著?!?/p>
她沒打算帶春杏。接下來的行動,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她要去見的,是那位剛剛“離家出走”的沈姑娘。
春杏看著夫人眼中那不容置喙的篤定光芒,只得咽下滿腹疑問,低聲應(yīng)道:“是,夫人小心些?!?/p>
林晚微微頷首,不再多言,抬步便走。步履輕捷,帶著一種目標(biāo)明確的迫切感,很快穿過清晨寂靜的庭院,消失在月洞門外。
她要去尋沈青黛。這是那份新鮮出爐的《互幫協(xié)議》里,屬于她“乙方義務(wù)”的第一步——協(xié)助甲方解決沈姑娘原有婚約之困擾。而解決困擾的前提,是得先把人找回來!
至于沈青黛會在哪里?林晚心中早有計較。一個初到京城、身無長物(除了霍衍給的錢)、又剛和霍家鬧翻的姑娘,能去的地方無非那么幾個。昨日在綢緞莊“查賬”時,她已不動聲色地讓李掌柜派了個機靈的小伙計,去西市幾家口碑尚可、價格適中的客棧悄悄打聽過。果然,在離將軍府不算太遠、靠近西城門的一家名叫“悅來居”的客棧,找到了那位背著劍、穿著勁裝的姑娘入住記錄。
目標(biāo)明確,路徑清晰。林晚熟門熟路地避開可能遇到熟人的主街,專挑小巷穿行。清晨的京城剛剛蘇醒,早點鋪子升起裊裊炊煙,伙計們卸著門板,挑著擔(dān)子的小販吆喝著新鮮的菜蔬瓜果。這充滿煙火氣的鮮活景象,讓林晚因即將面對沈青黛而生出的一絲忐忑也消散了不少。
悅來居的門臉不算氣派,但收拾得干凈。林晚走進大堂,目光快速掃過。柜臺后打著哈欠的掌柜,角落里三三兩兩吃著早點的行商……沒有沈青黛的身影。
她徑直走向柜臺,臉上帶著溫和得體的笑容,聲音不高不低:“掌柜的,勞煩問一下,昨日是否有一位姓沈的姑娘入???約莫十八九歲,穿著利落,背著一把劍?!?/p>
掌柜抬眼打量了一下林晚,見她衣著雖素凈,但料子講究,氣度從容,不敢怠慢,連忙翻看登記簿:“沈……哦!有的有的!天字三號房,那位姑娘!昨兒傍晚住進來的,交了五天的房錢呢!”
天字三號房……在二樓。
“多謝掌柜?!绷滞砻鰩讉€銅錢放在柜臺上,“勞煩送兩碟招牌點心,一壺?zé)岵枭先?。就說……故人來訪?!?/p>
“好嘞!您請!”掌柜收了錢,臉上笑容更熱情了,立刻招呼伙計。
林晚獨自踏上吱呀作響的木樓梯。二樓走廊光線稍暗,彌漫著客棧特有的、混合著木頭、灰塵和淡淡霉味的氣息。天字三號房就在走廊盡頭。
她停在門前,深吸一口氣,抬手,屈指,輕輕叩響門板。
“篤、篤、篤。”
三聲輕響,在寂靜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門內(nèi)沉寂了片刻。隨即,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后。沒有立刻開門,仿佛在透過門縫審視。
林晚耐心等待著。
終于,“吱呀”一聲,房門被拉開一道縫隙。
沈青黛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后。她顯然剛起不久,長發(fā)只用一根布帶松松束在腦后,身上穿著客棧提供的粗布中衣,外面隨意披了件外衫。臉上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懵懂,但在看清門外站著的林晚時,那雙清亮的眸子瞬間睜大,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驚愕和警惕!
“夫……夫人?”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握著門板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顯然,林晚的出現(xiàn)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甚至讓她感到了不安。
林晚臉上迅速堆起一個毫無攻擊性的、甚至帶著點歉意的溫和笑容:“沈姑娘,冒昧打擾??煞瘛M去說話?”她的目光越過沈青黛,掃了一眼屋內(nèi)簡單的陳設(shè)。
沈青黛英氣的眉頭緊緊蹙起,眼神在林晚臉上探究地掃視著,充滿了戒備。她沉默了幾息,似乎在權(quán)衡。最終,大概是覺得在這客棧里,林晚一個“深宅婦人”也做不了什么,她側(cè)身讓開了門:“……夫人請進?!?/p>
房間不大,陳設(shè)簡單。一張床,一張方桌,兩把椅子,一個簡陋的洗臉架。沈青黛的隨身包袱放在床頭,那把從不離身的長劍則倚在桌邊。
林晚剛走進房間,客?;镉嬀投酥斜P送了茶點上來,擺在了桌上?;镉嬐讼潞螅块g里只剩下兩人,氣氛再次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
林晚沒有立刻坐下,目光落在桌邊那把透著寒氣的長劍上,又緩緩移到沈青黛那張寫滿戒備和不解的臉上。她沒有迂回,開門見山,聲音溫和卻直指核心:
“沈姑娘,昨日你走得突然。將軍他……很是憂心?!彼D了頓,觀察著沈青黛的反應(yīng),果然看到她抿緊了唇,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林晚的目光。林晚繼續(xù)道,“我今日冒昧前來,并非替將軍當(dāng)說客,也無意指責(zé)姑娘去留。只是想問一句……”
她的聲音放得更輕緩了些,帶著一種純粹的、不帶立場的探尋:
“為何要走?”
為何要走?
這四個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沈青黛強行壓抑的情緒閘門。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清亮坦蕩的眼睛直視著林晚,里面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有倔強,有委屈,有掙扎,還有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清醒!
“夫人何必明知故問?”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我沈青黛雖出身草莽,卻也懂得禮義廉恥!將軍……將軍他已有家室!有您這位明媒正娶、端莊賢淑的夫人!還有……還有那位柳姨娘!”
她的語速加快,帶著一種急于剖白的激動,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披在身上的外衫邊緣:“我算什么?我跟著他回來,算什么?憑著我爹對將軍的一點恩情?還是憑著……憑著將軍一時沖動許下的諾言?”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澀,“那日在廳上,老夫人說得對!我一個鏢局出身的野丫頭,掛著不該掛的信物,攪得你們闔家不寧!我……我不能那么自私!”
她越說越激動,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卻愈發(fā)堅定和……清醒得近乎冷酷:“夫人,您很好。真的。將軍他……他心里或許有我的位置,但他肩上扛著霍家的擔(dān)子,有他的責(zé)任!我不能……我不能讓他為了我,背上寵妾滅妻、忤逆母親的罵名!我不能讓他因為我,和至親反目,家宅不寧!”
沈青黛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我沈青黛,要么堂堂正正做他的妻子!要么,就什么也不做!絕不做那破壞他人家庭、夾在中間不上不下、徒惹人厭的……妾室!”
最后兩個字,她說得極重,帶著刻骨的厭惡和一種不容玷污的驕傲。
林晚靜靜地聽著,心中卻掀起了波瀾。她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姑娘,看著她眼中那份不容折彎的倔強和近乎固執(zhí)的“清醒”,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同樣不愿屈就、不愿妥協(xié)的靈魂。
原來,她離開,不是賭氣,不是因為老夫人辱罵,甚至不是因為霍衍不夠維護她。而是因為,她有著自己的底線和驕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沈青黛,絕不做妾!
這份清醒和決絕,讓林晚心中最后一絲因協(xié)議而生的算計都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由衷的……欣賞。
“沈姑娘,”林晚的聲音異常平和,甚至帶上了一絲真誠的笑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理解你的選擇。換做是我,大概也會如此?!?/p>
沈青黛顯然沒料到林晚會這樣說,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林晚向前走近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的目光坦蕩地迎上沈青黛困惑的視線,聲音清晰而篤定:“但是,沈姑娘,你有一點,想錯了?!?/p>
“哪里錯了?”沈青黛下意識地問,眉頭依舊緊鎖。
“你說,你不能破壞我和將軍的家庭?”林晚輕輕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帶著自嘲和釋然的弧度,“錯了。大錯特錯。”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如同宣告般說道:“我林晚與霍衍之間,從來就沒有什么‘家庭’。我們之間,只有一紙婚書,一個名分。沒有情,沒有愛,甚至連最基本的了解都談不上?!?/p>
沈青黛徹底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
林晚看著她震驚的樣子,繼續(xù)平靜地陳述著這個在外人看來驚世駭俗的事實:“新婚當(dāng)夜,他便遠赴邊疆。三年間,無片言只語。他心中無我,我心中亦無他。這三年,我在霍府,不過是替他、替他母親打理庶務(wù)的一個……管家。一個頂著‘少夫人’名頭的管家罷了?!?/p>
她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沈青黛的心上。
“所以,”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輕松,“你和他之間,根本不存在破壞我的家庭這一說。因為那個‘家庭’,從一開始,就是一座空殼。”
沈青黛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沖擊得有些懵,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艱澀:“可是……可是夫人您……”
“我很好。”林晚打斷她,笑容坦然,“離開霍府,我會更好?!?/p>
她看著沈青黛依舊茫然掙扎的眼神,拋出了那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蠱惑:
“那么,沈姑娘,現(xiàn)在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舍得放棄霍衍嗎?”
“放棄那個在北境風(fēng)雪里與你并肩作戰(zhàn)、生死相依的男人?”
“放棄那個寧愿頂著母親滔天怒火、也要宣告你是他此生摯愛的男人?”
“放棄那個……你明明也深愛著的男人?”
林晚的每一個問句,都像一把精準(zhǔn)的鑰匙,撬動著沈青黛剛剛筑起的心防。她清晰地看到沈青黛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那雙清亮的眼眸中,瞬間蒙上了一層濃重的水汽,倔強和清醒被巨大的不舍和痛苦取代。她緊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那份刻骨銘心的愛戀,那份共同經(jīng)歷的生死情誼,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我……”沈青黛的聲音哽咽了,帶著濃重的鼻音,充滿了掙扎和迷茫,“我舍不得……可是……可是我……”
“舍不得,就不要放棄!”林晚的聲音陡然變得堅定有力,如同劃破迷霧的利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既然兩情相悅,為何要因那些本就不該存在的阻礙而分開?就為了一個名存實亡的‘正妻’名分?就為了一個視你如眼中釘?shù)睦戏蛉???/p>
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著沈青黛:“沈姑娘,你值得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邊!做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而不是因為所謂的‘規(guī)矩’、‘體統(tǒng)’,就委屈自己,也辜負了他一片真心!”
沈青黛被林晚話語中那股強大的力量和毫無保留的支持震住了。她眼中的淚水終于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劃過小麥色的臉頰。她猛地抬手捂住嘴,肩膀微微聳動,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中溢出。那是一種被理解、被支持、被點破心事后再也無法強撐的脆弱。
林晚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給她時間平復(fù)。她知道,火候到了。
果然,片刻之后,沈青黛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抬起通紅的眼睛看向林晚,那里面雖然還有淚光,卻重新燃起了希望和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夫人……您……您真的愿意幫我?您……您圖什么?”
她不是傻子。林晚作為霍衍名義上的正妻,如此不遺余力地幫她這個“情敵”上位,怎么可能毫無所求?
來了!林晚心中暗道。這才是談生意的關(guān)鍵點!
她臉上瞬間綻放出一個極其標(biāo)準(zhǔn)、極其職業(yè)化的“合作共贏”笑容,甚至帶著點市儈的精明。她沒有絲毫扭捏,直接從袖中(寬大的袖袋就是好)掏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另一份契約文書——紙張不如給霍衍的那份雪浪箋名貴,是普通的宣紙,但字跡同樣清晰工整。
“沈姑娘快人快語,那我也不繞彎子了。”林晚將契約展開,推到沈青黛面前的桌上,指尖點著關(guān)鍵的條款,“幫你,自然不是白幫。我們簽個契約,合作愉快?!?/p>
沈青黛的目光落在契約上,只見抬頭清晰地寫著:
【合作契約】
甲方:沈青黛
乙方:林晚
契約目的:甲方與霍衍(字子珩)締結(jié)良緣,成為其唯一正妻。
下面列著林晚(乙方)的義務(wù):
1. 協(xié)助甲方解除與威遠鏢局少鏢頭趙虎之婚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協(xié)商、補償、必要時利用霍府影響力施壓)。
2. 協(xié)助甲方緩和與霍老夫人關(guān)系,減少其阻力。
3. 在甲方與霍衍婚約障礙掃除后,主動提出和離,并配合完成和離程序,徹底讓出霍府少夫人之位。
接著是沈青黛(甲方)的義務(wù):
1. 全力配合乙方行動,提供必要信息(如婚約細節(jié)、趙家情況等)。
2. 在成功與霍衍締結(jié)婚約、成為霍府少夫人后,一次性支付乙方紋銀貳仟兩整,作為合作酬勞及“讓位”補償。
3. 承諾在成為霍府少夫人后,保障乙方安全離府,并不得以任何形式追索或刁難。
最后是簽字畫押處。
沈青黛逐字逐句地看著,英氣的眉毛時而蹙起,時而舒展。當(dāng)她看到林晚要“主動和離讓位”,以及那“貳仟兩”的酬勞時,眼中的震驚簡直無以復(fù)加!她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晚,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位霍府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