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云星雨猛地睜眼,像溺水的人撞出水面,大口喘氣。
沒有寒潭腥臭,沒有腹中絞痛。
眼前是藕荷色鮫綃紗帳,空氣里浮著沉水香——
是她未出閣的閨房!
她連滾帶爬撲到梳妝臺前。
銅鏡里,少女眉眼如畫,肌膚勝雪,正是及笄禮剛過的模樣!
重生了!真的回到了五年前!
“小姐醒啦?您宴上飲得急了些,夫人特意吩咐奴婢給您送醒酒湯來暖暖胃?!?/p>
丫鬟月見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她手里端著的青瓷碗正冒著裊裊熱氣。
醒酒湯?
云星雨的目光瞬間釘在那碗看似溫潤無害的液體上,指尖蜷縮進掌心,掐出幾道白痕。
前世這場精心偽裝的“及笄小宴”,繼母張一禾就是靠著這碗加了料的“醒酒湯”,將她推入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那甜膩之下裹藏的烈性媚藥“春風渡”,只需幾口,便能讓人神智盡失,欲火焚身。
緊接著,便是那聲名狼藉、與繼母早有勾連的王衙內(nèi)“誤闖”香閨……
一盆污水潑下,她這個將軍府嫡女瞬間身敗名裂,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
也成了父親云想成眼中急需甩掉的“恥辱”,為日后被輕易舍棄埋下禍根。
回憶如同毒蛇噬咬,冰冷的恨意從心底蔓延。
她強壓下翻涌的情緒,臉上瞬間堆起醉酒后的迷蒙與痛苦,捂著頭呻吟起來:
“月見……我……我渴得厲害,喉嚨像著了火……”
“去小廚房,快!給我榨碗冰鎮(zhèn)的葡萄汁來!要冰透的!”
“可……可這醒酒湯是夫人吩咐……”
月見有些猶豫地看著手中的碗。
“現(xiàn)在就要!”
云星雨猛地拔高聲音,帶著醉醺醺的蠻橫,用力拍了一下床沿。
“快去!我熱死了,頭疼得要裂開!”
月見嚇得一溜煙跑了。
房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云星雨眼神瞬間清明。
她幾步上前,端起那碗還溫熱的“醒酒湯”,湊近鼻尖仔細一嗅——
清甜的花果香氣下,果然裹著一絲極淡卻無比刺鼻的腥氣,如同毒蛇吐信!
正是那歹毒無比的“春風渡”!
“呵……”
一聲冷笑從唇齒間溢出,帶著無盡的嘲諷。
她冷笑,嘩啦把藥全潑進窗邊綠蘿盆。
做完這一切,她迅速轉(zhuǎn)身。
目光掃過梳妝臺,抄起那只插著幾支半蔫芍藥的白瓷花瓶,毫不猶豫地將里面的殘水往自己衣襟上一澆!
冰涼的水珠瞬間浸透薄薄的夏衫,激得她身體一顫,也讓她因恨意而沸騰的血液稍稍冷靜。
她抬手摳下一點胭脂,胡亂抹在臉頰、脖頸和耳后,營造出醉酒的潮紅。
又伸手將衣領(lǐng)的盤扣扯松兩粒,露出一小段瑩白的肌膚,做出衣衫不整的狼狽模樣。
剛歪回床上,做出昏沉欲睡的姿態(tài)。
門外便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流里流氣的男聲,伴隨著窸窸窣窣的推門聲:
“嘿嘿……小美人兒,真醉得不省人事啦?讓哥哥好好疼疼你……”
門縫悄然被推開一條縫隙,探進一雙渾濁而貪婪的眼睛,賊溜溜地往床上掃視——
正是那被張氏安排好的“登徒子”王衙內(nèi)!
云星雨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冰冷的金簪尖端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提醒她保持清醒。
殺意與冷靜在眼中交織。千鈞一發(fā)之際——
“啊——!”
一聲凄厲尖銳、幾乎能刺破耳膜的尖叫,猛地從門外走廊炸響!
緊接著是碗碟“哐當啷”碎裂一地的刺耳聲響!
“登徒子!瞎了你的狗眼!敢摸本姑娘?!”
一個熟悉的、充滿憤怒和哭腔的女聲哭罵起來。
“這可是夫人新賞我的云錦衫!你賠得起嗎?!”
云星雨緊攥的手心微微一松,唇角勾起一絲冰冷而得意的弧度。
云星雨勾唇。成了!
她立刻調(diào)整呼吸,臉上再次堆起痛苦和虛弱,掙扎著“強撐”起身,跌跌撞撞地拉開房門。
眼前廊下一片狼藉:
翠濃跌坐在地,頭發(fā)散亂,衣襟被撕開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杏色的中衣,新上身的云錦外衫沾滿了污漬和碎片。
她正捂著臉哭嚎。
而王衙內(nèi)則一臉驚慌失措,手足無措地擺著手:
“誤會!天大的誤會!我……我是喝多了走岔了路,想來找云大小姐……不是故意沖撞……”
“找我?”
云星雨扶門框搖搖欲墜,聲音帶顫。
“我頭疼出來透風……這是?”
“哎喲我的兒!星雨你怎的起來了?可嚇著沒有?”
繼母張氏急匆匆趕來,一把攥住她胳膊(指甲掐進肉里)。
“沒事了沒事了!都是誤會!王公子喝醉了酒,一時迷糊走錯了路!”
“不小心驚了翠濃丫頭罷了……快,快回房躺著去!”
她試圖將云星雨往房里推,意圖迅速平息事端。
“才不是不小心!”
地上的翠濃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尖叫起來,指著王衙內(nèi),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他扯我的衣裳!還……還說什么‘酒灑身上熱得很’……分明就是存心輕薄!”
她哭得聲嘶力竭,新衣服被毀和被當眾羞辱的憤怒讓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這一指,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邊地上——
那里果然打翻了一個小巧的銀酒壺,壺口還在汩汩流出淡金色的液體。
一股比云星雨那碗“醒酒湯”,更加濃郁數(shù)倍的甜膩媚藥氣味。
在空氣中肆無忌憚地彌漫開來,濃得幾乎嗆人!
張一禾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精心維持的鎮(zhèn)定瞬間裂開一道縫隙。
她看向那酒壺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這藥力極強的“春風渡”,本該出現(xiàn)在云星雨房里的那碗湯中,怎么會……在翠濃端著的酒壺里?!
就在張一禾心神劇震,試圖強自鎮(zhèn)定尋找說辭的瞬間。
云星雨仿佛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綿綿地就往她身上倒去:
“母親……我……我好難受……惡心想吐……”
話音未落,她眼睫一顫,眼一閉,將全身重量都“虛弱”地壓在了張一禾身上。
成功地暈了過去,也把眼前這燙手的爛攤子,徹底甩回到了始作俑者的懷里。
深夜,閨房靜得滲人。
云星雨摩挲腕間玉鐲,想起寒潭瀕死時那抹暖光。
“娘,是您在幫我嗎?”她喃喃,下意識用力一握——
咔嚓!
玉鐲裂開細紋,一點螢火似的光倏地鉆入她手腕!
“呃!”腦中猛地刺痛!無數(shù)碎片閃過——
繼母張氏深夜埋蠱……父親書房密室人影晃動……云星夢往鹿血罐摻東西……
畫面瘋涌,撞得她跌坐在地!
這鐲子……能預(yù)知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