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鐘會的營帳里,燭火一跳一跳,像極了他此刻躁動不安的心。
他“啪”地把鄧艾的奏疏拍在桌上,羊皮紙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音,仿佛也在替他喊冤。
“鄧士載!你可真行?。 辩姇е?,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活像一只被搶了肉骨頭的惡犬。
這時,親信丘建像只精明的小老鼠,悄咪咪湊過來:“將軍,您瞧鄧艾干的這事兒!劉禪還沒等來朝廷的紅頭文件,就被他封成驃騎將軍了,蜀漢那幫老臣也都跟著封官加爵。這不是把朝廷的規(guī)矩當擺設嗎?”
鐘會一聽,“哐當”一聲拍桌子,桌上的筆墨被震得四處飛濺,跟他此刻炸裂的心情一樣。
“他這分明是在收買人心!再看看這奏疏,說什么保留伐蜀大軍,立馬準備伐吳。好家伙,他這是把蜀地當成自己家后花園了?司馬昭大將軍能忍?我第一個不同意!”
丘建趕忙點頭哈腰,一臉諂媚:“將軍英明!鄧艾這么狂,背后指不定藏著什么壞心思。這可是要掉腦袋的謀反大罪啊!”
鐘會聽完,臉沉得跟鍋底似的,在營帳里來回踱步,活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突然,他停下腳步,大手一揮:“來人!立刻寫密奏!”說著,他拿起筆,蘸了蘸墨,筆尖懸在竹簡上,那架勢,仿佛要把對鄧艾的怨氣都寫進去:“鄧艾擅自行動,越權分封,心懷不軌,圖謀不軌,簡直罪大惡極……”
幾天后,司馬昭的書房里,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司馬昭皺著眉頭,手里捏著鐘會的密奏,臉色比鍋底還黑。
司馬昭“啪”地把密奏一扔,語氣冰冷:“鄧艾雖然立了大功,但這么胡來,壞了規(guī)矩。”
“要不把鄧艾押回洛陽問問清楚?”賈充在旁提議道。
司馬昭沉思許久,終于發(fā)話:“立刻派人把鄧艾押往洛陽,別出岔子!”
司馬昭命令鐘會向成都進軍,自己則率領大軍,陪著皇帝抵達長安,以防蜀地生變。
郪縣的秋夜格外清冷,姜維獨坐營帳,案上的燭火在他布滿血絲的眼中搖曳。
副將匆匆而入,打破了這份寂靜:“將軍,鐘會已將鄧艾押解往洛陽,可魏軍各部人心惶惶,對鐘會的異動頗有不滿?!?/p>
姜維猛地起身,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花:“這正是天賜良機!鐘會野心已露,魏軍內亂在即。你即刻派人聯(lián)絡舊部,就說我姜維要在郪縣召集忠義之士,共謀復國大業(yè)!”
幾日后,郪縣一處隱秘的山谷中,數(shù)十名蜀漢舊將齊聚。
姜維環(huán)視眾人,聲音低沉卻堅定:“諸位,陛下雖降,可我等身負丞相遺志,豈能效忠曹魏?如今鐘會與魏軍矛盾漸深,我們可與鐘會聯(lián)手,借他之力復興漢室!”
一位將領面露擔憂:“將軍,鐘會狼子野心,與他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萬一他反咬一口,我們該如何是好?”
姜維握緊拳頭:“我豈會不知?但眼下局勢,唯有冒險一試!鐘會想在蜀地自立,必不愿魏軍各部安穩(wěn),我們正好從中周旋。只要能重立蜀漢,即便粉身碎骨,我姜維也在所不惜!”
時光回溯至滅蜀之戰(zhàn)剛剛落幕之時,成都城內一片狼藉,卻又處處涌動著權力更迭的暗流。
鄧艾率先踏入成都,接受劉禪投降,立下不世之功。
這本該是榮耀至極的時刻,可鄧艾的行事風格卻悄然為自己埋下禍根。
他居功自傲,“頗自矜伐”,未經司馬昭同意,便擅自以天子名義分封蜀漢舊臣,任命自己的下屬兼領益州刺史等要職。
他還躊躇滿志地向司馬昭提議,應趁滅蜀之勢,一鼓作氣討伐吳國。
鐘會此時對鄧艾心生嫉妒,他偷偷截獲鄧艾呈給司馬昭的奏章,利用自己善于模仿他人筆跡的本事,將內容篡改得傲慢無禮、充滿不臣之心。
奏章不顧司馬昭“事當須報,不宜輒行”的指令,堅持己見,聲稱等待命令往返耽誤戰(zhàn)機。
鄧艾這些舉動加上鐘會的推波助瀾,令心機深沉的司馬昭疑慮漸生。
司馬昭此時已大權在握,正謀劃著代魏自立,他既要倚重有能力的將領為其開疆拓土,更要嚴防他們功高震主,威脅到自己的統(tǒng)治。
鄧艾在蜀地的種種越權行為,無疑觸動了司馬昭敏感的神經。
而另一邊,鐘會同樣心懷鬼胎。
鐘會出身名門,是漢末名臣鐘繇之子,自幼聰慧,擅長清談,深受司馬昭親信。
此次伐蜀,他身為統(tǒng)兵十萬的主將,本以為能輕松拿下蜀國,立下首功,卻被鄧艾偷渡陰平、直搗成都的奇襲搶了風頭。
鐘會心中嫉妒、憤懣交織,本就高傲的他,怎能咽下這口氣。
更何況,鐘會野心勃勃,早有割據(jù)蜀地、自立為王的想法,而鄧艾的存在,無疑成了他實現(xiàn)野心的最大阻礙。
姜維投降鐘會后,敏銳察覺到鐘會的野心,便有意煽動他。
姜維時常在鐘會耳邊低語:“將軍雄才大略,麾下精兵強將,如今據(jù)有蜀地,若舉兵起事,何愁大事不成?”
成都城北校場,鄧艾被鐵鏈鎖住雙手,卻依舊昂首挺胸。
鐘會騎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掛著輕蔑的笑:“鄧士載,你偷渡陰平,立下滅蜀大功,可如今怎么落得這般田地?”
鄧艾怒目而視,鐵鏈嘩啦作響:“鐘會!你誣陷忠良,偽造書信說我謀反,司馬昭豈會不知你的奸計!”
鐘會下馬,踱步到鄧艾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士載啊,司馬昭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成都城如今我說了算。你功高震主,還擅自以天子名義分封蜀漢舊臣,這不是謀反是什么?”
“我那是為了穩(wěn)定蜀地局勢!”鄧艾氣得渾身發(fā)抖,“丞相若在,豈容你這等小人得志!”
鐘會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猛地抽出佩劍,抵在鄧艾咽喉:“夠了!給我押下去!即刻送往洛陽,讓司馬昭親自處置你這反賊!”
一隊魏軍士兵上前,粗暴地推著鄧艾前行。
鄧艾邊走邊喊:“鐘會!你不得好死!蜀漢雖亡,但蜀地百姓不會忘了我鄧艾!”
鐘會看著鄧艾遠去的背影,冷哼一聲,轉身對身旁的親信說:“傳令下去,派人暗中盯著押解隊伍,若鄧艾有任何異動,就地格殺?!?/p>
親信領命而去,鐘會望著成都巍峨的城墻,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這蜀地,遲早是我的天下。”
而此時在成都,鐘會正高坐于蜀漢舊宮的大殿之上,把玩著從宮中搜出的玉璽,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其親信入殿,低聲道:“將軍,姜維在郪縣召集舊部,似有動作?!?/p>
鐘會深知,要想在蜀地站穩(wěn)腳跟,必須先除掉那些忠于曹魏、對他心懷不滿的魏軍將領。
鐘會嘴角上揚,冷笑一聲:“這姜維,倒是條硬漢子,給他帶個話,截殺魏軍將領。傳我命令,嚴令各部魏軍,加強戒備,對蜀地舊部動向密切監(jiān)視,但不可輕舉妄動?!?/p>
在郪縣這邊,正當眾人商議之時,斥候急報:“將軍,魏軍一部正向郪縣逼近,領頭的是魏將胡烈和衛(wèi)瓘!”
姜維冷笑一聲:“來得正好!傳令下去,全軍埋伏于山道兩側,待魏軍進入伏擊圈,給我狠狠打!”
郪縣山道上,喊殺聲震天。
姜維揮舞長劍,沖鋒在前,大聲喊道:“蜀漢將士們,今日便是我們復國的第一戰(zhàn),殺!”
在他的鼓舞下,蜀漢舊部士氣大振,與魏軍展開激烈拼殺。
然而,魏軍人數(shù)眾多,且裝備精良。
激戰(zhàn)中,姜維身邊的將士不斷倒下。
一位親衛(wèi)焦急地喊道:“將軍,敵軍勢大,我們快撤吧!”
姜維怒目圓睜:“撤?今日若不殺退魏軍,日后何以復國?跟我沖!”
戰(zhàn)斗持續(xù)到黃昏,姜維雖損失慘重,但成功擊殺了衛(wèi)瓘,射箭擊傷了胡烈。
退回郪縣后,姜維看著疲憊的將士,心中暗下決心:“無論前路多么艱難,我都要在郪縣堅守下去,等待那復國的一線生機!”
與此同時,成都城中的鐘會愈發(fā)急切地想要掌控全局。
他將蜀漢舊臣召集至朝堂,假意安撫道:“諸位,今蜀漢已亡,然本將軍敬重諸位才學。只要肯為我所用,日后在這蜀地,依舊能享榮華富貴。”
一位蜀漢舊臣站出,義正言辭道:“鐘會,你雖得蜀地,可我等心系漢室,豈會助你這野心勃勃之徒!”
鐘會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但轉瞬又恢復笑容:“無妨,今日不答應,日后再想想。來人,送諸位大人回去好生歇息?!?/p>
待舊臣們離去,鐘會咬牙切齒道:“不識抬舉,等我解決了魏軍內部隱患,看你們還能嘴硬到幾時!”
于是,他開始暗中謀劃,偽造魏帝詔書,宣稱司馬昭意圖篡位,他鐘會奉密詔起兵勤王,討伐司馬昭。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還將詔書展示給部分親近的魏軍將領,并威逼利誘他們支持自己。
正月十五,鐘會覺得時機已到,在成都為魏明帝郭皇后發(fā)喪,并假借此機會,召集眾魏軍將領。
待眾人到齊,他猛地抽出佩劍,指向天空,大聲宣讀所謂的郭皇后遺命,要求眾將隨他一同起兵反對司馬昭。
一時間,殿內一片嘩然,諸多將領面露震驚與猶豫之色。
有將領站出反對:“鐘會,你這是謀反!司馬昭對我等不薄,我等豈會隨你犯上作亂!”
鐘會臉色陰沉如水,一揮手,早有埋伏的刀斧手沖了出來,將反對的將領當場斬殺。
其余將領見狀,有的面露懼色,被迫表示服從;有的則心中不服,卻敢怒不敢言。
消息傳到郪縣,姜維聽聞后,心中既興奮又擔憂。
興奮的是鐘會終于按捺不住,發(fā)動叛亂,魏軍必將陷入內亂,這正是蜀漢復國的大好時機;擔憂的是鐘會行事魯莽,若不能妥善控制局面,這場叛亂可能會迅速失敗,自己的復國計劃也將隨之化為泡影。
但此時,姜維已沒有退路,他決定即刻前往成都,與鐘會會面,設法推動復國大業(yè)。
臨行前,他對部下們叮囑道:“諸位,成敗在此一舉。我此去成都,若能成功,蜀漢將重見天日;若失敗,你們便各自逃生,保留火種,以待日后再圖復國!”
說罷,姜維跨上戰(zhàn)馬,帶領少數(shù)親衛(wèi),向著成都疾馳而去。
長安城中,司馬昭將戰(zhàn)報狠狠摔在案上,震得硯臺墨水四濺:“鐘會小兒竟敢謀反!”
賈充立即躬身請命:“末將愿領三萬精兵,直取漢中!”
司馬昭摩挲著劍柄,眼神陰鷙:“讓他嘗嘗,背叛司馬家的下場!”
司馬昭同時下令從事中郎山濤行軍司事,前往鄴城監(jiān)控集中在鄴城里的曹姓諸侯,防止他們借機生事,以保證后方安定。
在鐘會囚禁將領期間,胡烈的故吏丘建,他出于對舊主胡烈的照顧,請求鐘會允許胡烈的一個親兵進出,傳送飲食,鐘會居然答應了,還同意每位將領都可照例指定一名親兵進出。
借此機會,丘建告訴胡烈,鐘會已挖好大坑,準備了數(shù)千根白色木棒,要棒殺外面的士兵并埋在坑里。
胡烈大驚,趕忙給兒子胡淵寫了封信,讓親兵帶出去,同時也將此消息透露給親兵,讓他們通知城外三軍。
一夜之間,這個消息傳遍全城全軍。
鐘會的部下得知情況后,立即建議他盡快將被囚禁的將領全部殺掉,以絕后患。
姜維也極力主張這么做,不過他的目的是讓鐘會殺掉這些人后,自己再殺掉鐘會,坑殺魏軍士兵,恢復蜀漢江山,為此還專門給劉禪送去密函,稱“愿陛下忍耐數(shù)日之辱,我想辦法讓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然而,鐘會卻猶豫不決。
正月十八日正午,烈日高懸,成都城外的魏軍營地卻如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壓抑著躁動不安的氣息。
胡淵握緊手中長劍,望著營中士兵們疲憊又充滿怨氣的面孔,深吸一口氣,猛地敲響戰(zhàn)鼓。
“咚!咚!咚!”沉悶的鼓聲如同驚雷炸響,打破了營地的死寂。
“兄弟們!”胡淵躍上高臺,聲嘶力竭地喊道,“鐘會那賊子妄圖謀反,將諸位將軍囚禁,還想讓我們與司馬昭大將軍為敵!咱們的妻兒老小都在洛陽,難道要跟著他鐘會背上謀反的罪名,讓家人跟著遭殃嗎?”
士兵們聞言,頓時炸開了鍋。
“胡將軍說得對!”
“我們要回家!”
“不能聽鐘會的!”
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中,夾雜著對鐘會的憤怒和對歸家的渴望。
這些魏軍將士,自平蜀之后,本以為能早日班師回朝,與家人團聚,卻遲遲未能如愿,心中早已積怨已久。
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其他將領的部隊見狀,紛紛響應。
但不少士兵心中仍有疑慮,有人小聲嘀咕:“真的是鐘會謀反嗎?被關押的將軍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萬一消息有誤,我們豈不是成了叛軍?”
這種不確定的恐慌,讓眾人在行動上難免有所遲疑,盡管群情激憤,卻始終沒有發(fā)起全力進攻。
夜幕降臨,城門緩緩關閉,黑暗籠罩了整個成都城。
就在這時,一張聲討鐘會的檄文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在各軍之間傳遞開來。
檄文上詳細揭露了鐘會的謀反行徑,以及被囚禁將領們的危險處境,字字誅心。
“鐘會矯詔謀反,囚禁忠良,意圖禍亂天下!凡我魏軍將士,當共誅此賊!”看到檄文的士兵們,心中最后的疑慮也被打消,怒火徹底被點燃。
一時間,喊殺聲震天動地。
魏軍如潮水般涌向成都城,箭矢如雨般射向城頭。
鐘會和姜維匆忙組織防御,但軍心已亂,他們的命令根本無人聽從。
混亂中,鐘會手持長劍,聲嘶力竭地喊道:“給我頂住!誰敢后退,殺無赦!”
然而,士兵們早已對他失去信任,紛紛棄甲而逃。
姜維紅著眼,揮舞著長槍,奮力拼殺:“復國就在今日,將士們,隨我殺出去!”
但他的呼喊,在這混亂的局勢中,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越來越多的魏軍士兵沖進城中,他們眼中只有憤怒和復仇的火焰。
在亂軍的沖擊下,鐘會和姜維漸漸被淹沒。
鐘會絕望地看著四周的亂兵,最終被一名憤怒的士兵一劍刺穿胸膛。
姜維不甘地怒吼著,卻也難以抵擋如狼似虎的魏軍,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場由鐘會發(fā)起的叛亂,在短短數(shù)小時內,便以血腥的方式落下帷幕。
雖然鐘會被誅殺,但是鄧艾父子也沒逃過鐘會的謀害,死在了去洛陽的路上。
二月初一,司馬昭下詔特赦在蜀地的將士,這場由鐘會發(fā)起的短暫而混亂的謀反事件,就此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