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幽藍的毒汁,懸在慕容湛描金折扇的扇尖,離云星雨的腰窩就差三寸。
毒液滴落,“滋啦”一聲,腳下剛冒頭的嫩草瞬間焦黑冒煙。
“枯井藏人,封石弒親。”
慕容湛的聲音冷得像冰窖里的石頭!
他用那淬毒的扇骨,硬邦邦地挑起云星雨的下巴,強迫她抬頭!
“云小姐,好狠的手段,臟得很?!?/p>
云星雨抬手,“啪”地一聲脆響,直接把那礙事的扇子拍開。
扇子一歪,幾滴沒甩凈的毒汁濺出來,不偏不倚,正落在慕容湛玄色錦緞的袖口上。
“不及王爺偷聽墻角的癖好臟。”
云星雨毫不示弱,眼神比他扇子上的毒還利。
她眼尖,瞧見他袖口那點藍漬,見他像被烙鐵燙了似的猛地縮手。
用另一只袖子狂擦,臉都綠了。
她心頭一動,非但沒退,反而猛地往前逼近一步,幾乎要貼上他!
“喲,”
她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點惡劣的戲謔。
目光直勾勾落在,他后頸衣領下若隱若現(xiàn)的一點紅痣上。
“王爺,您后頸這顆漂亮的痣……好像也沾上那臟東西了?要不……”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紅唇微啟,舌尖若隱若現(xiàn)。
“我?guī)湍蛱蚋蓛???/p>
“你!放肆!不知羞恥!”
慕容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人觸電般向后彈開,足有三丈遠!
那張萬年冰封的俊臉,此刻漲得通紅,連耳朵尖都染上了血色!
眼神里全是驚怒交加,仿佛云星雨是什么洪水猛獸。
“哼,”
云星雨嗤笑一聲,甩了甩袖子,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
“比不得王爺您半夜翻墻偷看人洗澡干凈!再跟來一步,我可就喊非禮了——”
她故意拔高了點聲音,確保周圍樹叢里可能藏著的耳朵能聽見。
“反正您有前科,大家伙兒都信!”
慕容湛僵在原地,捏著扇子的手背青筋暴起。
看著那抹纖細卻囂張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后,氣得差點把扇骨捏碎。
袖口上那點藍漬,刺眼得很。
云星雨剛踏進自己小院的門檻,差點被一道沖過來的影子撞個滿懷。
“小姐!小姐不好了!”
月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小臉煞白,指著后院枯井的方向,話都說不利索。
“二小姐!二小姐她在井底下……在唱……唱那個《十八摸》!”
“聲音賊大!全府上下……怕是連隔壁街賣豆腐的王麻子都聽見了!”
果然,隱隱約約,一陣陣鬼哭狼嚎似的調子!
混合著沉悶的“咚!咚!咚!”鑿墻聲,頑強地從那封死的井蓋底下透出來:
“……娘!娘??!挖通沒有!快點!我要出去!我要殺了云星雨那個小賤人!”
“我要扒了她的皮……哎呦!這……這什么玩意兒!嘔——!”
話音未落,“嘩啦——!”一聲巨大的潑水聲!
緊接著,井底爆發(fā)出能掀翻井蓋的、帶著極度驚恐和惡心的尖叫:
“啊啊啊啊——?。?!誰?!哪個天殺的往井里倒糞水?!”
“嘔——!救命??!臭死我了!”
玉嬤嬤正扛著一根比她人還高的、沾著可疑污漬的大糞勺。
像個門神似的杵在井口邊,聞言,嘴角往下一撇,冷哼道:
“嚎什么嚎!老奴怕二小姐在底下餓著渴著,特意加了點‘料’,還放了半斤巴豆粉!”
“保管您竄稀竄得更帶勁,有力氣接著嚎!”
她說著,還嫌不夠解氣似的,又往井蓋上啐了一口。
云星雨嘴角抽了抽,看著玉嬤嬤那彪悍的架勢,由衷地豎起大拇指:
“……嬤嬤,干得漂亮!”
但井底下那對母女的動靜越來越大,鑿墻聲也越來越急。
云星雨眼神一冷,不能再拖了!
她一把抓過旁邊桌上放著的那個木頭匣子——
里面是月見特制的傀儡絲控制器。
“詩會的計劃提前!”云星雨聲音斬釘截鐵。
“云星夢這瘋婆子要是真爬出來了,立刻!馬上!”
“讓她在詩會上當眾給我跳《小雞啄米圖》!跳不好,絲線勒斷她的腿!”
月見一聽,小臉更白了。
哭喪著臉舉起手里一把斷成幾截、跟爛草繩似的絲線:
“小姐……全……全斷了!”
“什么?!”云星雨心頭一緊。
月見快哭了:
“井底下又濕又臟,還有石頭!”
“二小姐她們在里面亂拱亂撞,我那寶貝絲線……”
“全被井壁的石頭磨斷啦!現(xiàn)在就是個擺設!”
她看著云星雨瞬間沉下去的臉色,趕緊補充。
“除非……除非改用‘天蠶金絲’!那玩意兒水火不侵,刀劍難斷,絕對夠韌!”
“別說小雞啄米,就是讓她跳飛天舞都撐得?。 ?/p>
“那還等什么?買!”
云星雨二話不說,從懷里掏出一沓銀票,“啪”地拍在桌上,氣勢十足。
月見瞄了一眼那沓銀票的厚度,脖子一縮,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小姐……那天蠶金絲……十萬兩……一錢……而且……”她咽了口唾沫。
“賣家說了,除了銀子,還得……還得簽十年的賣身契給他當牛做馬……”
“十萬兩一錢?!還得簽賣身契?!”
云星雨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哪個王八蛋坐地起價趁火打劫?!”
“就……就是沈公子啊……”月見小聲嘀咕。
“他說這是他家傳的寶貝,概不外售,除非……”
“沈不言?!”云星雨氣得一腳踹翻了旁邊的繡墩。
“這個死錢串子!趁人之危是吧!好!好得很!”
她扭頭就沖進了旁邊的庫房。
那是她生母昭和郡主留下的嫁妝庫,里面堆著不少蒙塵的舊箱子。
云星雨像頭發(fā)怒的小獅子,一腳踹開一個最不起眼的樟木箱蓋子,灰塵嗆得她直咳嗽。
她也不管不顧,伸手就在箱底一陣亂翻。
“嘩啦!”
一卷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舊書卷被她扯了出來。
拂去厚厚的灰塵,露出封面幾個古樸蒼勁的大字——《天工開物》。
她心臟砰砰直跳,飛快地翻開。
書頁早已泛黃發(fā)脆,她小心翼翼地翻到后面殘缺的部分。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在某一頁的頁腳空白處,有一行娟秀又略顯潦草的小字批注,墨色已有些暈開,但字跡清晰可辨:
“天蠶金絲制法(改良):取成年公蠱蟲腺十錢,處子純淚三升(忌悲憤之淚,需喜悅感動之淚為佳)?!?/p>
“熔玄鐵淬之,反復捶打九十九次,至柔至韌,其色如金?!?/p>
玄鐵!
云星雨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猛地釘在了庫房門口——
玉嬤嬤手里那柄剛劈過毒箭、砸過井繩轱轆。
現(xiàn)在正被她當拐棍拄著的玄鐵鍋鏟上!
鍋鏟黝黑沉重,毫不起眼。
唯有鏟柄上模糊刻著的“武林至寶”四個小字,在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可見。
玉嬤嬤順著她的目光低頭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把鍋鏟往身后藏了藏:
“小姐……您……您想干嘛?這鍋鏟可是老奴吃飯的家伙什兒,跟了老奴大半輩子了……”
云星雨的眼神,亮得嚇人。
———
當夜,后院偏僻的柴房火光沖天,熱浪滾滾。
臨時壘起的土灶上架著個坩堝,里面赤紅的鐵水翻滾著。
玉嬤嬤脫了外衫,只穿件汗褂子,掄著一把大鐵錘。
對著砧板上那半截已經(jīng)燒得通紅的玄鐵鍋鏟,咬牙切齒地猛砸!火星子四濺!
“鐺!鐺!鐺!”
每砸一下,玉嬤嬤的眉頭就狠狠皺一下,心疼得直抽抽:
“小姐!三思??!這可是老盟主留下的……武林至寶?。 ?/p>
“就……就剩半截了!嗚嗚……我的老伙計啊……”
“熔!”
云星雨站在旁邊,小臉被火光映得通紅,眼神卻比鐵水還燙。
她毫不猶豫地把旁邊一個瓦罐里黏糊糊、還在微微蠕動的公蠱蟲腺,一股腦倒進了翻滾的鐵水里!
“嗤啦——”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臭白煙冒起。
云星雨捂著鼻子,眼神兇狠:
“只要能換來云星夢在詩會上當眾跳小雞舞的門票錢,這半截鍋鏟,值了!”
鍋鏟在鐵水和蟲腺的混合液里,不甘心地扭曲、變形,最后徹底融化。
另一邊,月見正手忙腳亂地舉著個小瓷瓶,對著坩堝的方向,努力地……擠眼淚。
旁邊還放著一大盆切得稀碎的洋蔥,熏得她眼淚汪汪,一邊打噴嚏一邊嘟囔:
“嗚嗚……喜悅感動……小姐……洋蔥算不算感動……阿嚏!”
就在滾燙的、泛著奇異暗金色的金屬液體被小心倒入特制的模具,準備拉絲定型的關鍵時刻——
“轟隆——?。?!”
后院枯井的方向,猛地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地皮都跟著顫了三顫!
柴房的破窗戶紙“嘩啦”一聲全被震碎!
碎石塊像下雨一樣噼里啪啦砸在屋頂和地上!
“成了!密道通了!” 玉嬤嬤臉色大變。
云星雨心頭一凜,顧不得剛出爐的金絲還燙手,抄起旁邊一塊厚布裹上,拔腿就往外沖!
枯井處煙塵彌漫。
原本封死的厚重井蓋被炸得粉碎,碎石塊飛得到處都是。
一個渾身濕透、沾滿污泥和……不可描述之物的身影。
正手腳并用地從炸開的井口往外爬,一邊爬一邊發(fā)出癲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昭和賤種生的孽障!你以為封了井就萬事大吉了?”
“護國寺的密道早就通了!慧明師姐親自帶人來接我了!你的死期到……呃??!”
張氏那得意的狂笑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
她驚恐地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腰間不知何時,纏上了一道細細的金色光澤的絲線!
那絲線看似柔軟,卻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瞬間將她全身的關節(jié)都鎖死了!
她像個被無形之手提起來的破木偶,四肢僵硬地懸在半空!
云星雨站在不遠處的墻頭上,夜風吹起她的衣袂。
她手里握著剛剛纏上張氏的天蠶金絲控制器。
小臉上還沾著點柴房的煙灰,眼神卻冷得像寒潭里的冰。
她看著糞水里撈出來似的張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天蠶金絲處女淚,剛出爐,熱乎的?!?/p>
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煙塵。
“專治你這種糞坑里爬出來的瘋狗病!”
話音未落,她指尖在控制器上猛地一勾一扯!
“噗通!”
“嘩啦——!”
張氏只覺得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從腰間傳來!
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當場表演了一個原地劈叉加下腰!
腦袋精準無比地扎進了,那個散發(fā)著濃郁“芳香”的巨大糞桶里!
糞水四濺!
云星雨拽著絲線,居高臨下地看著糞桶里瘋狂掙扎的張氏。
慢悠悠地挑了挑眉,像是在點評一個動作:
“喏,第一式,”她聲音清亮,帶著點惡劣的笑意,“這就叫——屎到淋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