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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夫人每天都想辭職 金秋澄 99642 字 2025-07-31 11:3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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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著那張滾燙的、帶著柳三娘鮮紅指印的入股契約,林晚腳步如風(fēng),幾乎是小跑著穿梭在京城縱橫交錯的僻靜小巷里。初夏午后的陽光已帶了幾分毒辣,曬得她束在平定巾里的發(fā)根滲出細(xì)密的汗珠,緊裹在胸前的素布更是勒得她呼吸微窒。

但她不敢慢。

時間!時間就是她現(xiàn)在最大的敵人!

她必須在綢緞鋪的掌柜和春杏起疑之前,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去,變回那個端莊溫順的霍家少夫人林晚。

當(dāng)“錦華綢緞莊”那熟悉的黑漆金字招牌終于出現(xiàn)在前方巷口時,林晚的心才稍稍落回實(shí)處一半。她警惕地左右張望,確認(rèn)無人注意,立刻閃身從后巷那扇虛掩的后窗翻了進(jìn)去。

雅室里靜悄悄的,和她離開時別無二致。角落里那個紅木柜子依舊半開著,她的衣裙包袱靜靜躺在最底層。

她反手關(guān)上窗,動作麻利地解開靛藍(lán)直裰的系帶,幾乎是帶著一種解脫的迫切感,用力扯開了那勒得她喘不過氣的束胸棉布。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那本早已準(zhǔn)備好的、往年的綢緞莊賬冊,神色平靜地推開雅室的門,走向前面的賬房。

賬房里,春杏正坐在小杌子上,皺著眉頭,對著攤開的賬本,手指笨拙地在算盤上撥弄著,嘴里還念念有詞,顯然算得有些吃力。李掌柜則在一旁,看似耐心指點(diǎn),眼神卻時不時瞟向通往雅室的門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聽到門響,兩人同時抬頭。

“夫人,您歇好了?”李掌柜立刻堆起笑容,殷勤地迎上來,“小人讓伙計(jì)新沏的熱茶剛送來,您潤潤喉。”

林晚微微頷首,神色間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倦意,將手中的賬冊遞給春杏:“嗯,歇了會兒,精神好多了。春杏,這往年的賬目你也看了,可有什么疑問?若有不懂的,正好請教李掌柜?!?/p>

春杏連忙起身,接過賬冊,臉上帶著點(diǎn)不好意思:“夫人,奴婢愚笨,算得慢了些……”

“無妨,慢慢學(xué)便是?!绷滞淼穆曇魷睾停瑤е髂傅膶捄?,隨即轉(zhuǎn)向李掌柜,“今日有勞李掌柜了。鋪?zhàn)永锏馁~目清晰,經(jīng)營也穩(wěn)當(dāng),我很放心。時辰不早,府里還有些事,我們便先回去了。”

李掌柜連聲道:“不敢當(dāng)夫人夸獎,都是小人分內(nèi)之事。夫人慢走,小人送您。”

走出綢緞莊大門,初夏傍晚微涼的風(fēng)拂過臉頰,林晚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從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角色扮演”中完全抽離出來。她坐進(jìn)等候的馬車,車廂的簾子放下,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夫人,我們現(xiàn)在回府嗎?”春杏問道。

林晚靠在柔軟的靠墊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沉靜的籌謀:“不。先去一趟‘玲瓏齋’和‘百寶閣’?!?/p>

春杏有些詫異:“夫人要去買首飾?”

林晚唇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帶著點(diǎn)冰冷的算計(jì):“今日府里……想必都不大痛快??帐只厝?,總歸不好看。總要帶些‘心意’回去,安撫安撫?!?/p>

玲瓏齋里,林晚的目光在一排排珠光寶氣的首飾間掠過,最終落在一串顆顆圓潤飽滿、色澤深沉均勻的翡翠佛珠上。她示意伙計(jì)取出,指尖拂過冰涼潤澤的珠子。

“就這個吧,包起來。” 這串佛珠,價值不菲,足夠堵住霍老夫人那張刻薄挑剔的嘴,也足夠彰顯她這個“正妻”的“孝心”和“懂事”。

百寶閣內(nèi),她則挑選了一把做工精良、鑲嵌著藍(lán)寶石的匕首。匕首小巧精致,開刃處閃著寒光,顯然不是擺設(shè)。這是給沈青黛的。那位“摯愛”姑娘,或許更欣賞這種能握在手里的東西。

她又給霍凡選了一副上好的云子(圍棋棋子)和一張紫檀木棋盤。霍凡清雅病弱,送些雅致的消遣之物,最是穩(wěn)妥得體。

最后是柳含煙。林晚的目光掃過一排排精致的胭脂水粉和釵環(huán),最終落在幾盒新到的、包裝精美的異域香料上。她隨手點(diǎn)了兩盒香氣濃郁的:“這個包起來?!?給柳含煙的,不必貴重,但求“用心”即可。

至于霍衍……林晚的目光在擺放男子佩飾的柜臺前停頓片刻,最終掠過。她什么也沒選。給他帶禮物?那才是真正的笑話。

馬車再次啟動,駛向?qū)④姼?。車廂里彌漫著新購物品的淡淡香氣。林晚看著身邊堆放的幾個錦盒,眼底一片冰冷。這些,不過是她“離職計(jì)劃”中的一點(diǎn)必要投入,是安撫“甲方”和“同事”的表面功夫,是確保她在最后清算“項(xiàng)目資金”時,能少些阻礙的潤滑劑。

當(dāng)林晚帶著春杏,提著幾個精致的錦盒踏入榮禧堂時,廳內(nèi)的氣氛果然如她所料,壓抑緊繃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霍老夫人依舊端坐主位,臉色陰沉得像要滴出水來,手里捻著佛珠的速度又快又重?;舴舶察o地坐在一旁,面前放著一碗清粥,幾乎沒動。柳含煙則坐在更下首的位置,低著頭,絞著手里的帕子,眼神卻時不時瞟向門口,帶著一絲焦躁和不滿。

巨大的八仙桌上,菜肴依舊豐盛,熱氣裊裊,卻無人動筷。

林晚仿佛沒感受到這令人窒息的低氣壓,臉上掛著溫婉得體的笑容,步履從容地走上前,對著霍老夫人盈盈一福:“母親,媳婦回來了?!?/p>

霍老夫人眼皮都沒抬一下,從鼻子里冷冷哼出一聲。

林晚也不以為意,示意春杏將錦盒一一呈上。她首先拿起那個最大的、裝著翡翠佛珠的錦盒,雙手捧到霍老夫人面前,聲音溫順恭敬:“母親,今日去鋪?zhàn)硬橘~,路過玲瓏齋,見這串佛珠溫潤剔透,想著母親日夜禮佛,最是虔誠,便斗膽請了回來。愿佛祖保佑母親福壽安康?!彼p輕打開盒蓋,那串水頭極足、顆顆飽滿的翡翠佛珠在燭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內(nèi)斂的光華。

霍老夫人捻佛珠的手猛地一頓!刻薄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扯了一下,雖然很快又繃了回去,但眼中的怒氣和陰霾,終究被這突如其來的貴重禮物沖淡了那么一絲絲。她矜持地抬了抬下巴,旁邊的嬤嬤立刻會意,上前恭敬地接過了錦盒。

“哼,算你還有點(diǎn)孝心?!被衾戏蛉藦难揽p里擠出一句,語氣雖然依舊生硬,但那股隨時要爆發(fā)的戾氣,明顯緩和了不少。

林晚心中冷笑,面上依舊恭順:“母親喜歡就好?!?/p>

她轉(zhuǎn)身,拿起那個裝著匕首的錦盒,走到沈青黛面前(沈青黛坐在霍凡下首,霍衍的位置空著)。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將錦盒遞過去:“沈姑娘初來府中,想必多有不便。今日外出,偶然見到此物,想著姑娘英姿颯爽,或許用得上,一點(diǎn)心意,還望沈姑娘莫要嫌棄?!彼蜷_盒蓋,那柄鑲嵌藍(lán)寶石、寒光閃閃的精巧匕首靜靜躺在錦緞上。

沈青黛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林晚會給她帶禮物。她抬起頭,那雙清亮坦蕩的眼睛看向林晚,帶著一絲驚訝和探究。當(dāng)看到盒中那把一看就非凡品的匕首時,她英氣的眉毛挑了挑,眼中瞬間迸發(fā)出毫不掩飾的喜愛!她甚至直接伸手拿了起來,掂量了一下,指尖拂過鋒利的刃口,動作熟練自然。

“好刀!”沈青黛脫口而出,聲音帶著驚喜,隨即意識到場合,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赧然,但看向林晚的眼神卻真誠了許多,“謝……謝夫人?!彼灾甭?,這份禮物顯然送到了她心坎上。

林晚微笑頷首,又拿起裝著云子和棋盤的錦盒,走到霍凡面前:“大哥,知道您平日愛靜,這副云子觸手生溫,棋盤也是上好的紫檀,權(quán)當(dāng)給您解解悶。”

霍凡抬起那雙溫和卻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看著林晚,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才緩緩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聲音帶著病弱的沙?。骸暗苊糜行牧?。多謝。”他示意身后的小廝接過了錦盒。

最后是柳含煙。林晚拿起那兩盒包裝精美的異域香料,笑容溫婉依舊:“柳姨娘,這是新到的番邦香料,氣味獨(dú)特,想著你素來雅致,或許會喜歡?!?/p>

柳含煙連忙起身,臉上堆起受寵若驚的笑容,雙手接過:“謝夫人姐姐惦記!姐姐眼光真好,這香味兒……真特別!”她湊近盒子聞了聞,濃郁的香氣讓她瞇了瞇眼,心中卻忍不住嘀咕:香料?打發(fā)誰呢?不過面上依舊笑靨如花。

一圈禮物送下來,雖然霍老夫人臉色依舊不算好看,柳含煙心底也未必滿意,但廳內(nèi)那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的緊繃氣氛,終究是被這“人手一份”的表面功夫,強(qiáng)行沖淡、緩和了許多。

“都愣著做什么?用膳吧!”霍老夫人似乎也覺得再僵持下去無益,尤其是收了那串價值不菲的佛珠后,語氣雖硬,但終究是打破了沉默。

眾人這才紛紛拿起筷子。食不言的規(guī)矩下,只有碗筷輕微的碰撞聲。林晚安靜地吃著面前的菜,眼角的余光瞥向霍衍那個依舊空著的位置,以及旁邊沈青黛略顯沉默的側(cè)臉。

看來霍衍是鐵了心要跟老夫人硬剛到底,連這頓“闔家團(tuán)圓”飯都不肯露面了。也好,省得再上演碟子里的爭奪戰(zhàn)。

這頓飯吃得比昨夜平靜許多,雖然依舊沉悶壓抑,但至少沒有掀桌子砸碗的戲碼。霍老夫人大概是被佛珠順了氣,又或者憋著更大的招,沒再刻意刁難誰。柳含煙也安分了許多,只偶爾偷瞄一下霍衍的空位,又看看沈青黛。

飯畢,霍老夫人疲憊地?fù)]揮手,示意眾人散了。

林晚心中暗自松了口氣,這一關(guān)暫時算是過了。她起身,隨著眾人一同行禮告退。

初夏的夜風(fēng)帶著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氣息,吹散了榮禧堂里殘留的壓抑。廊檐下掛著的燈籠暈開一團(tuán)團(tuán)暖黃的光。

林晚帶著春杏,沿著抄手游廊往自己的疏桐院走。剛轉(zhuǎn)過一道月亮門,前方竹影婆娑處,一個身影靜靜地停在那里。

輪椅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舴菜坪跆匾獾仍谀抢?,蒼白的面容在燈籠的光暈下更顯清透,月白色的錦袍襯得他身形愈發(fā)單薄。他微微垂著眼,看著自己放在膝上的手,聽到腳步聲,才緩緩抬起頭。

“弟妹?!彼_口,聲音不高,帶著慣有的病弱沙啞,卻清晰地傳入林晚耳中。

林晚腳步微頓,心中警鈴微作?;舴玻克匾獾人??所為何事?

她臉上迅速切換上得體的溫婉笑容,走上前幾步,微微福身:“大哥還未歇息?可是有事吩咐?”

霍凡的目光落在林晚臉上,那雙溫和的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探究,以及一絲……極其隱晦的、如同幽潭深處泛起的微瀾。

廊下寂靜,只有風(fēng)吹過竹葉的沙沙聲。

良久,霍凡才輕輕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林晚心中激起千層浪:

“今日午后……我在西市‘恒通典當(dāng)’附近,似乎……看見了一個人?!?/p>

他的語速很慢,仿佛在斟酌著每一個字,目光卻牢牢鎖住林晚的眼睛,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變化。

“身形……與弟妹你,頗有幾分相似?!?/p>

林晚的心跳,在那一瞬間,漏跳了一拍!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起,沿著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恒通典當(dāng)!他看見了?!他看見了她女扮男裝出入當(dāng)鋪?!

大腦在瞬間高速運(yùn)轉(zhuǎn)!否認(rèn)?立刻激烈地否認(rèn)只會顯得心虛!承認(rèn)?那等于自掘墳?zāi)梗?/p>

電光火石間,林晚臉上的笑容甚至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恰到好處地帶上了一絲驚訝和好奇,聲音依舊平穩(wěn),甚至帶著點(diǎn)輕松的調(diào)侃:“哦?是嗎?那倒是巧了。不知大哥看見的那人,是何模樣?能讓大哥覺得像我這個深宅婦人?”

她巧妙地避開了“承認(rèn)”或“否認(rèn)”的關(guān)鍵,直接將話題引向了“描述外貌”,同時點(diǎn)明自己“深宅婦人”的身份,暗示不可能出現(xiàn)在那種地方。

霍凡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反問,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他微微歪了歪頭,仿佛在努力回憶,蒼白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光滑的扶手。

“嗯……”他沉吟著,聲音帶著一種病弱的飄忽感,“穿著……似乎是一身半舊的靛藍(lán)直裰,戴著頂四方平定巾……身形單薄,腳步匆匆……側(cè)臉……確實(shí)有幾分肖似弟妹?!?/p>

他的描述,精準(zhǔn)地指向了林晚下午的裝扮!

林晚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指甲掐進(jìn)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感,強(qiáng)迫自己保持絕對的冷靜。她甚至輕笑出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無奈和豁達(dá)。

“大哥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林晚的語氣輕松自然,仿佛在談?wù)撘患o關(guān)緊要的趣事,“前幾日聽春杏說起,府里漿洗房新來的那個粗使丫頭小蓮,她家里不是有個雙胞胎哥哥在城東的‘文華書院’念書嗎?聽說也是個身形單薄的讀書人模樣。大哥莫不是瞧見他了?這兄妹倆長得是真像,連走路的姿勢都差不多。上次小蓮替她哥哥來府里送東西,門房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鬧了個笑話呢。”

她語速流暢,神態(tài)自若,甚至帶上了“春杏說”、“門房鬧笑話”這樣的細(xì)節(jié),將一個“巧合”說得煞有介事,天衣無縫。

霍凡靜靜地聽著,那雙溫和卻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依舊停留在林晚臉上,帶著一種無聲的審視。廊下的燈籠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讓他此刻的神情顯得有些莫測。

他摩挲輪椅扶手的指尖停頓了片刻,隨即,唇角緩緩向上牽起一個極淡、極淡的弧度。那笑容溫和依舊,卻似乎比這初夏的夜風(fēng)更涼上幾分。

“哦?原來如此。”霍凡的聲音輕飄飄的,如同嘆息,又像是某種了然于心的確認(rèn),“是雙胞胎兄妹……倒真是……巧得很?!?/p>

他不再看林晚,微微垂下了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緒。

“夜風(fēng)涼了,弟妹早些回去歇息吧?!彼卣f完,示意身后沉默的小廝推動輪椅。

骨碌碌的車輪聲碾過青石板,緩緩消失在竹影搖曳的幽暗回廊深處。

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不見,林晚挺直的背脊才幾不可察地松垮了一瞬。夜風(fēng)吹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的寢衣,已然被一層冰冷的薄汗浸透。

霍凡……他究竟信了沒有?

那句“巧得很”,還有那最后莫測的眼神……像一根冰冷的刺,悄然扎進(jìn)了林晚剛剛因“投資成功”而升騰起一絲希望的心底。

這霍府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得多。

廊下夜風(fēng)帶著竹葉的清冷氣息,吹在林晚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上。

她不敢在原地多留,對著霍凡輪椅消失的方向微微福身(盡管他已看不見),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隨即轉(zhuǎn)身,步履看似從容,實(shí)則比來時快了幾分,朝著疏桐院的方向疾走。春杏不明所以,只當(dāng)夫人是累了,連忙小步跟上。

疏桐院近在眼前。熟悉的月洞門,熟悉的梧桐樹影在夜風(fēng)中搖曳。院門虛掩著,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她臥房的方向,隱約透出一點(diǎn)微弱的光——大概是值夜的小丫鬟留的燈。

林晚緊繃的神經(jīng)在看到自家院門時,終于稍稍松懈了一絲?;氐竭@里,關(guān)上門,她才能好好梳理這驚心動魄的一天,才能仔細(xì)思考如何應(yīng)對霍凡可能的后續(xù)動作。

“春杏,”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疲憊,“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著吧,不用伺候了?!?/p>

“是,夫人?!贝盒討?yīng)聲退下。

林晚獨(dú)自推開虛掩的院門,反手輕輕合上。庭院里很安靜,只有風(fēng)吹過梧桐樹葉的沙沙聲。她快步穿過庭院,走到自己臥房門前。

門也是虛掩著的,留著一道縫,里面透出的昏黃燭光比預(yù)想的要亮一些。大概是粗心的小丫鬟忘了把燈芯撥小。

林晚并未多想,帶著一身疲憊和驚魂未定,伸手推開了房門。

“吱呀——”

門扉開啟的輕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邁步進(jìn)去,反手習(xí)慣性地就要關(guān)門——

動作卻在瞬間僵住!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昏黃的燭光下,她平日里那張鋪著素色錦褥的雕花拔步床沿上,赫然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玄色的衣袍幾乎融進(jìn)房間的陰影里,只有腰間的玉帶扣在燭光下反射著一點(diǎn)冷硬的微光。他背對著門口,身形挺拔如松,帶著一種無聲的壓迫感,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不知已在這里坐了多久。

霍衍!

林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比剛才在廊下面對霍凡時更甚!

他怎么會在這里?!深更半夜,悄無聲息地坐在她房里?!

“將軍深夜在此,不知有何貴干?”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也像一把鋒利的冰刃,劃開了兩人之間無形的屏障。

霍衍的目光,似乎因?yàn)樗@句話而微微聚焦了一些。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終于從虛空中收回,沉沉地落在了林晚蒼白的臉上。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依舊那樣沉默地看著她,眼神復(fù)雜難辨。那目光里有審視,有探究,有某種林晚無法理解的沉重,唯獨(dú)……沒有預(yù)想中的怒火或者質(zhì)問。

就在林晚幾乎要被這沉默的注視逼得再次后退時,霍衍的嘴唇終于動了動。

他的聲音極其沙啞,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過粗糙的木頭,帶著一種透支了所有力氣的疲憊,每一個字都吐得異常艱難,卻又清晰地砸在林晚的心上:

“青黛……明日要走了?!?/p>


更新時間:2025-07-31 11:35: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