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蘇云曉瘋了一樣往下沖，卻被保鏢死死架住。
巨大的恐慌將她籠罩，她耳邊，除了呼嘯風(fēng)聲，就只剩周圍攔她的聲音。
“小姐，您不能下去，太危險了！”
“這么嚴(yán)重的車禍，掉下去，肯定連骨頭都不剩了！”
眼前的景象不斷放大，耳邊的聲音，也逐漸在腦海里變得稀薄隔絕。
商昀也跑來拉她：“這么高的橋，他大概率......”
“閉嘴！”
這還是蘇云曉第一次對他疾言厲色。
商昀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救援打撈的第一天。
船隊沿著下游一寸一寸地搜。
蘇云曉跟著，踩著江邊的爛泥，一走就是一整天。
她的衣服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灌滿了泥漿，像個瘋子。
她不由得想起他剛救她時，端著碗粥，小心翼翼地吹，眉眼彎彎地說：“快喝吧，喝了就不疼了?！?/p>
那時，他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可如今，她曾經(jīng)唯一的希望，都被淹沒進(jìn)這片洶涌的水里。
救援打撈的第二天。
暴雨滂沱！
大雨仿佛要沖刷掉他僅存的痕跡。
搜救隊長找到她：“水流太急，下游還有暗礁和漩渦，這種情況下，沈先生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p>
他想勸她放棄營救。
蘇云曉的嘴唇動了動，半天才發(fā)出聲音："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隊長嘆了口氣，又繼續(xù)進(jìn)行打撈。
所有人都知道，人，大概率已經(jīng)沒有了。
或許尸骸都不會剩下。
可她，還是不死心。
初遇時，面對渾身都是血的她，他毫無畏懼。
她被帶回村子的頭三天，高燒不退。
整個人像被扔進(jìn)火爐里反復(fù)炙烤，意識燒成一灘爛泥。
是沈珩，日夜守著她鼓勵著她熬過去，他告訴她，生命是最重要的，就連螻蟻都想活，所以但凡有機(jī)會，人也一定要活下去！
保鏢的喊聲將她從回憶里拽了出來。
蘇云曉猛地回神，才知，他們將司機(jī)的尸體打撈上來了。
這是救援打撈的第三天。
尸身在水里泡了三天，早已變得面目全非，他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浮腫，醫(yī)學(xué)上稱之為，“巨人觀”。
蘇云曉看著坨扭曲的爛肉，不由自主將他和沈珩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她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干嘔了半天，也只嘔出了胃里的液體。
她已經(jīng)三天沒吃飯了
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聲呼喊，她猛地抬頭，沖過去。
撈上來的，是一截斷裂的車門，以及一只莆田運(yùn)動鞋。
那只鞋，她認(rèn)得。
當(dāng)初，沈珩上山為她采藥，磨破了鞋底，是她賤賣了她的翡翠手鐲給他買的鞋。
貧瘠的鄉(xiāng)下，哪兒認(rèn)識什么高檔珠寶，不過是看她的鐲子挺漂亮，給了一百多，便買走了上百萬的翡翠手鐲。
蘇云曉還記得她將這雙鞋送給他時，他小心翼翼又興奮的樣子。
可如今，這只鞋子，儼然成了他死亡的證明。
“阿珩......”
她喃喃，第一次鄭重地念他的名字。
她想去撿那只鞋，手指卻抖得不聽使喚。
她好像真的心動了，只是明白得太晚，又驕傲得過分。
一灘鮮血，從她嗓子里淅淅瀝瀝嘔出。
她狼狽地伏在地上，一種心脈崩裂的痛，讓她痛到跪倒在泥濘里，像一頭瀕死的野獸。
商昀走上前，試圖安慰：“人死不能復(fù)生......”
可蘇云曉一聽見這話，卻仿如受了強(qiáng)烈刺激：“他沒有死！他不會死，他那么珍惜生命，絕對不會死的?！?/p>
恐慌在一點(diǎn)點(diǎn)籠罩著她，她不禁甩開商昀的手，瘋了一般繼續(xù)參與到救援中。
商昀看著她的背影，十指幾乎要嵌進(jìn)他的掌心里。
沈珩，你最好真的死了！
不然，就算手上沾血，我也要?dú)⒘四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