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礦道廢墟內(nèi),彌漫著一股混雜著粉塵、血腥和淡淡草藥的氣息。在蘇墨的指揮下,通過石爺?shù)膫鬟_,刀疤臉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壓住蘇墨左腿的巨石勉強撬開一道縫隙。
蘇墨咬著牙,在眾人的攙扶下,從那道狹窄的縫隙中艱難地挪了出來。左腿的傷勢依舊嚴重,每動一下,都傳來陣陣鉆心的疼痛,但至少,他終于脫困了。
隨后,眾人又合力清理出一條通往未坍塌區(qū)域的狹窄通道。通道雖然狹窄,僅容一人勉強通過,但這已經(jīng)讓所有人看到了脫困的希望。壓抑的氣氛中,終于透出了一絲微弱的曙光。
然而,就在眾人準備動身之際,麻子的情況卻成了最大的阻礙。
麻子依舊躺在角落里,氣若游絲,已經(jīng)進入了瀕死狀態(tài)。他高燒不退,整個人如同一個滾燙的火球,嘴唇干裂起皮,臉色呈現(xiàn)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
更令人心驚的是,他那條受傷的手臂,此刻已經(jīng)徹底烏黑發(fā)紫,如同被墨汁浸泡過一般。傷口處潰爛流膿,散發(fā)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即使在彌漫著各種異味的礦道里,也顯得格外刺鼻。
傷口邊緣,還可見絲絲縷縷頑固的黑紅煞氣縈繞不散,那是蘇墨之前失控時逸散的殘留煞氣。這些煞氣如同附骨之蛆,不斷侵蝕著麻子的血肉和生機,讓他的情況雪上加霜。
麻子的意識已經(jīng)完全模糊,只是偶爾會發(fā)出一聲無意識的囈語,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看他這副樣子,顯然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
蘇墨拄著一根粗陋的礦石拐杖,勉強站立著。他的左腿還在隱隱作痛,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銳利。他死死地盯著麻子的傷口,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石爺蹲在麻子身邊,仔細檢查了一番,最終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道:“煞氣入骨,毒火攻心… 這孩子,沒救了…”
他已經(jīng)嘗試了能找到的所有止血解毒草藥,將它們嚼碎后敷在麻子的傷口上,但這些草藥對于煞氣造成的傷害,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麻子的生命氣息一點點流逝。
刀疤臉等人圍在一旁,臉上露出了猶豫和不耐的神色。
“石爺,蘇墨小哥,” 刀疤臉忍不住開口了,“我知道這么說不太好聽,但麻子他… 看樣子是真的不行了。咱們還是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趕緊趁著現(xiàn)在還有力氣,從通道出去吧?!?/p>
“是啊,刀疤哥說得對!” 一個年輕的礦奴附和道,“這通道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塌,咱們不能因為一個沒救的人,把大家都困死在這里啊!”
“麻子跟咱們也沒什么交情,犯不著為了他冒險…”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大多傾向于拋棄麻子這個累贅,盡快脫困。在他們看來,麻子已經(jīng)沒救了,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抓緊時間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石爺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知道眾人說得有道理,但就這么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拋棄在這里,他的心里終究有些不忍。
蘇墨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將他們的神色盡收眼底。他很清楚,現(xiàn)在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是拋棄麻子這個累贅,盡快帶領大家脫困?還是冒險嘗試救治麻子?
從理性的角度來看,拋棄麻子無疑是最優(yōu)的選擇。這樣可以節(jié)省時間和體力,讓大家盡快脫離危險。而且,麻子與其他礦奴的關系也一般,拋棄他,或許不會引起太大的反彈。
但蘇墨的心里,卻有著不同的考量。
麻子是因為他而受傷的。如果自己就這樣棄之不顧,那么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威信,必將蕩然無存。隊伍的人心也會因此渙散,想要再帶領他們一起求生,將會變得難上加難。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在萌動 —— 既然噬靈根能夠吞噬能量和生機,那么,能不能用 “吞噬” 來救人呢?能不能通過吞噬,將麻子體內(nèi)的煞氣和毒素抽取出來呢?
這個念頭極其瘋狂,甚至可以說是前所未聞。但蘇墨覺得,這或許是拯救麻子唯一的希望。
“讓開?!?/p>
蘇墨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推開擋在身前的刀疤臉,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麻子走去,最終蹲在了麻子的身邊。
“你… 你要干什么?” 刀疤臉驚疑不定地看著蘇墨,不明白他在這個時候還要做什么。
其他礦奴也紛紛看向蘇墨,眼中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蘇墨沒有回答他們的疑問。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再次凝聚起一絲凝練的暗紅煞氣。但這一次,那煞氣與之前攻擊刀疤臉時截然不同,顯得異常 “溫順” 和 “集中”,沒有絲毫外放的兇戾之氣。
他沒有發(fā)動攻擊,而是將指尖緩緩靠近麻子手臂上最嚴重的潰爛傷口。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那縷煞氣并未像之前那樣腐蝕傷口,反而如同最靈巧的觸手,小心翼翼地探入腐肉和膿血之中!
“嘶…”
麻子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刺激,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眉頭緊緊地皺起,臉上露出了極其痛苦的表情。
蘇墨閉上了雙眼,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的那縷煞氣上。他操控著噬靈根,這一次,不再是吞噬能量,而是… 抽取!
他以指尖的煞氣為媒介,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噬靈根的吸力,將目標精準地鎖定在麻子傷口深處的腐敗組織、膿液,以及那絲絲縷縷頑固的、屬于他之前失控逸散的異種煞氣上!
這是一個極其精細、極其艱難的操作,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又如同在豆腐上雕刻。每一次抽取,都需要精準地控制力道和范圍,稍有不慎,就可能將麻子本就脆弱不堪的生機,連同那些腐肉和煞氣一起抽干!
蘇墨的額頭上,瞬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這不僅消耗著他大量的精神力,對他體內(nèi)剛剛形成的煞爐也是一種巨大的考驗。他需要源源不斷地輸出煞氣作為媒介,同時還要精準地控制噬靈根的吸力,稍有偏差,就可能導致煞氣失控,再次對麻子造成傷害。
嗤嗤…
一絲絲黑色的膿血、細碎的腐肉組織,混合著極其微弱的黑紅煞氣,被蘇墨指尖的煞氣細絲緩緩地抽取出來。這些污穢之物在煞氣的包裹下,逐漸凝聚成一顆散發(fā)著惡臭和污穢氣息的、黃豆大小的黑色液珠。
隨著腐肉和異種煞氣被一點點抽離,麻子傷口邊緣的烏黑之色,似乎褪去了一絲。雖然傷口依舊猙獰可怖,但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和縈繞不散的煞氣,卻明顯減弱了許多!
“有效!真的有效!” 一直緊盯著傷口的石爺,此刻終于忍不住低呼出聲,渾濁的眼中爆發(fā)出驚喜的光芒。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麻子身上那股不斷流逝的生機,似乎停止了消散的趨勢。
其他礦奴也紛紛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他們從未想過,那恐怖的煞氣,竟然還能有這樣的用途!
但蘇墨并未就此停止。他指尖的暗紅煞氣陡然變得熾熱起來,散發(fā)出一股灼熱的氣息。他將那顆抽取出來的污穢液珠包裹其中,暗紅煞氣如同火焰般開始灼燒!
嗤 ——!
一陣更濃烈的黑煙冒起,伴隨著一股更加刺鼻的焦糊味。那顆污穢液珠在熾熱的煞氣灼燒下,迅速縮小、變干,最終化為一點焦黑的殘渣,掉落在地上,瞬間被煞氣徹底凈化。
這是以毒攻毒,蘇墨在用自己體內(nèi)的地肺毒煞的 “焚化” 特性,來徹底滅殺那些從麻子傷口中抽取出來的細菌和毒素!
做完這一切后,蘇墨再次凝聚一絲想對 “純凈” 的地肺毒煞。這一次,他將煞氣的溫度極力壓制到最低,只保留其微弱的 “活性” 和 “腐蝕性”。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著這縷煞氣,將其如同藥膏般,極其輕柔地覆蓋在麻子清理過的傷口表面。
“呃…”
麻子的身體又是一顫,但這一次,他的表情不再是純粹的痛苦,而是一種灼熱中帶著絲絲清涼的奇異感覺。傷口表面被煞氣覆蓋后,迅速形成了一層極其微薄的暗紅色 “痂膜”。令人驚奇的是,原本不斷流血流膿的傷口,竟然奇跡般地止住了!
而且,眾人能明顯感覺到,麻子身上的高燒似乎也退下去了一點,呼吸雖然依舊微弱,但卻比之前平穩(wěn)了許多。
蘇墨緩緩收回手,指尖的煞氣徹底消散。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額頭和鬢角布滿了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這看似簡單的操作,對他的精神力和煞爐控制力消耗極大,幾乎抽空了他剛剛恢復的大半力氣。他拄著拐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脫力,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在地。
“小心!” 石爺眼疾手快,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了蘇墨。
蘇墨喘了幾口氣,對石爺沙啞地說道:“找… 干凈的水… 清洗… 敷… 敷上所有能找到的止血草… 剩下的… 看他的命了…”
石爺連忙點了點頭,招呼著旁邊的礦奴:“快!快去打點干凈的水來!還有那些止血草,都拿過來!”
幾個礦奴如夢初醒,連忙應聲跑去執(zhí)行石爺?shù)拿睢?/p>
刀疤臉和其他礦奴則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們看著麻子雖然依舊虛弱,但呼吸明顯平穩(wěn)下來,傷口也不再惡化,臉上的潮紅也消退了一些,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們看向蘇墨的眼神,徹底發(fā)生了改變。
恐懼依舊存在,畢竟蘇墨那詭異而強大的煞氣,給他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但在恐懼之外,更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 敬畏,以及一絲微弱的感激。
這個少年,不僅能帶來死亡和毀滅,似乎… 也能從死神的手里搶回生命?
尤其是那些之前也對蘇墨充滿恐懼和排斥的礦奴,此刻看著蘇墨蒼白而虛弱的臉,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他們意識到,蘇墨并不是一個只會肆意破壞的怪物,他有著自己的原則和擔當。
為了一個因他而受傷的人,他寧愿耗費自己大量的力氣,冒著巨大的風險,去嘗試這種聞所未聞的救治方法。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心生敬佩。
蘇墨靠在巖壁上,閉著眼睛,默默地恢復著消耗的力氣。他能感覺到周圍礦奴們的目光發(fā)生了變化,但他并沒有在意。他救麻子,固然有穩(wěn)定人心的考量,但更多的,還是因為麻子是因他而傷,他無法做到棄之不顧。
過了一會兒,礦奴們打來了干凈的水,石爺小心翼翼地為麻子清洗了傷口周圍,然后將剩下的止血草嚼碎,重新敷在了麻子的傷口上,用干凈的破布條包扎好。
做完這一切后,石爺站起身,對蘇墨說道:“好了,只能做到這樣了。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蘇墨點了點頭,睜開眼睛,看向刀疤臉等人:“我們… 出發(fā)吧。”
刀疤臉等人連忙點頭,沒有人再提出要拋棄麻子。刀疤臉主動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麻子背了起來。雖然麻子身上依舊散發(fā)著惡臭,但他的動作卻異常輕柔,生怕弄疼了麻子。
其他礦奴也紛紛拿起武器和行李,跟在蘇墨身后,朝著那條清理出來的狹窄通道走去。
蘇墨拄著拐杖,走在隊伍的中間。他的左腿依舊疼痛難忍,但他的步伐卻異常堅定。他能感覺到,隊伍的氣氛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那種之前彌漫的、純粹的恐懼和排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相對平和的、帶著一絲敬畏和信任的氛圍。
他知道,自己冒險救治麻子的行為,已經(jīng)初步贏得了部分礦奴的真心。雖然這種真心還很脆弱,但已經(jīng)為他建立真正的班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體內(nèi)的兩個煞爐雛形依舊在緩慢地旋轉(zhuǎn)著,不斷地吸納和煉化著煞氣。蘇墨能感覺到,經(jīng)過剛才那番精細的操控,他對煞氣的掌控又精進了一分。而且,他隱隱覺得,自己開創(chuàng)的這種 “毒煞療傷法”,或許有著極大的潛力。
黑暗的礦道中,一行人艱難地前行著。礦燈發(fā)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他們前方的道路。雖然未來依舊充滿了未知和危險,但他們的心中,卻多了一絲希望和堅定。
蘇墨看著前方的黑暗,眼神銳利而明亮。他知道,這只是他礦脈求生之路的開始,更多的挑戰(zhàn)還在等待著他。但他有信心,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和身邊這些逐漸凝聚起來的人心,一定能夠闖出一條屬于自己的生路。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