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疑云
"妖女！燒死她！"
憤怒的吼聲穿透牢門，蘇沫蜷縮在稻草堆里，數(shù)著墻縫透進來的光斑——這是她被關(guān)進大理寺的第三天。
那夜趙宰相帶兵闖入村莊，不由分說就將她押上囚車。奇怪的是，冷蕭竟沒有強行阻攔，只是冷眼旁觀她被帶走。
牢門鐵鏈嘩啦作響，蘇沫條件反射地往后縮。進來的卻不是預(yù)想中的獄卒，而是一個蒙著面紗的婦人。
"吃吧。"婦人從食盒里端出一碗冒著熱氣的粥，"加了姜，驅(qū)寒。"
蘇沫警惕地盯著粥碗——上次信人送食的教訓(xùn)還歷歷在目。
婦人嘆了口氣，自己先喝了一口："沒毒。是...太子爺讓送的。"
"冷蕭？"蘇沫一把抓住婦人手腕，"他為什么不來？"
"噓！"婦人慌張地看了眼門外，"殿下這幾日被陛下禁足在宮中。"她壓低聲音，"趙宰相聯(lián)合御史臺上了十二道折子，彈劾殿下縱容妖婦禍國..."
蘇沫胸口發(fā)悶："所以他就棄車保帥了？"
婦人疑惑地皺眉，顯然沒聽懂這個現(xiàn)代比喻。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殿下讓我轉(zhuǎn)告娘娘，用這個涂胎記，能暫時隱去形跡。明日三司會審，趙宰相必定要查驗..."
蘇沫接過瓷瓶，指尖碰到婦人掌心時，突然發(fā)現(xiàn)她虎口處有一朵蓮花刺青——與春桃袖口暗藏的圖案一模一樣！
"你是誰？"蘇沫猛地抬頭，"和春桃什么關(guān)系？"
婦人神色驟變，匆忙收拾食盒："娘娘慎言。明日無論發(fā)生什么，切記——月出蓮花現(xiàn)，雙生必相逢。"
不等蘇沫追問，她已快步離去，只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檀香。
次日清晨，蘇沫被粗暴地帶往公堂。趙宰相高坐主位，兩側(cè)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旁聽席上柳嫣兒正用手帕拭淚，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犯婦蘇氏，有人告你以妖術(shù)散布瘟疫，你可認(rèn)罪？"趙宰相開門見山。
蘇沫挺直腰背："民女不懂什么妖術(shù)，只是略通醫(yī)理。"
"醫(yī)理？"趙宰相冷笑，"那你解釋解釋，為何觸碰過的病患當(dāng)晚就暴斃三人？"
蘇沫愕然——這純屬栽贓！她正要反駁，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九王爺?shù)剑?
一個身著月白錦袍的年輕男子搖著折扇踱入公堂。他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風(fēng)流氣度，與冷蕭的冷峻截然不同。
"趙相爺。"他漫不經(jīng)心地拱拱手，"皇兄托我?guī)Ь湓挕K氏的案子，陛下已下旨移交宗人府。"
趙宰相臉色鐵青："此乃危害百姓的重案，宗人府無權(quán)..."
"巧了。"九王爺"啪"地合上折扇，"昨日太醫(yī)院已查明，李家村的病癥是誤食毒蕈所致，與瘟疫無關(guān)。"他笑吟吟地看向柳嫣兒，"聽聞柳側(cè)妃精通草木之學(xué)？"
柳嫣兒臉色煞白："王爺這是何意？"
"隨口一問。"九王爺轉(zhuǎn)向蘇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位就是蘇娘子？果然..."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的面容。
最終，在九王爺?shù)母深A(yù)下，案子不了了之。蘇沫被當(dāng)庭釋放，卻被告知不得返回太子府。
"皇兄的意思，請?zhí)K娘子暫住城西別院。"九王爺親自將她送上馬車，低聲道，"最近朝中風(fēng)聲緊，他這是保護你。"
蘇沫攥緊衣角——保護？分明是避嫌！
別院比想象中精致，但守衛(wèi)森嚴(yán)。蘇沫被變相軟禁了。每日除了送飯的啞婢，見不到任何人。她試過在院墻上做記號，第二天總會神秘消失。
第七天夜里，蘇沫正在燈下研究那瓶能隱藏胎記的藥膏，窗外突然傳來石子敲擊聲。
"誰？"
沒有回應(yīng)。她推開窗戶，只見院墻上一道白影閃過——是那只總在太子府出現(xiàn)的黑烏鴉！它爪子上系著一個小竹筒。
蘇沫小心取下竹筒，里面是一張字條：「明日巳時，西角門。穿婢女裝。——春桃」
次日，蘇沫按計劃迷暈了送飯的婢女，換上她的衣服溜出別院。西角門外，春桃駕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等候多時。
"娘娘受苦了。"春桃紅著眼眶扶她上車，"殿下這些日子..."
"別提他。"蘇沫冷冷打斷，"去哪？"
"太子府不能回，奴婢帶娘娘去個安全處。"
馬車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座僻靜的茶樓前。春桃引她上到頂層雅閣，推開雕花木門——
"九王爺？"蘇沫愕然。
冷澈正倚窗品茶，見她們進來，微微一笑："蘇娘子別來無恙。"
蘇沫警惕地看向春桃："你騙我？"
"娘娘明鑒！"春桃慌忙跪下，"是殿下...太子爺安排王爺來接應(yīng)您的。太子府現(xiàn)在全是趙宰相的眼線，只有九王爺府上..."
"皇兄確實托我照顧你。"冷澈示意她們坐下，"不過..."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蘇沫，"我答應(yīng)幫忙，更多是出于個人好奇。"
"好奇？"
"蘇娘子不記得我了？"冷澈傾身向前，"三年前，江南明州，蘇家老宅..."
蘇沫心頭一跳——這個九王爺，竟和她現(xiàn)代暗戀過的學(xué)長林澈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雙含笑的桃花眼，簡直一模一樣。
"王爺認(rèn)錯人了。"她勉強鎮(zhèn)定，"我從未去過江南。"
"是么？"冷澈不置可否，突然輕哼起一段旋律。
蘇沫渾身血液凝固——這是她高中時寫給學(xué)長的原創(chuàng)歌曲！世上除了她和林澈，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
"你..."她聲音發(fā)顫，"到底是誰？"
冷澈笑而不答，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推到桌前。玉佩上刻著半朵蓮花，與她胎記的輪廓嚴(yán)絲合縫。
"物歸原主。"他意味深長地說，"當(dāng)年你落在蘇家老宅的。"
蘇沫大腦一片混亂。難道這個九王爺也是穿越者？還是說...
雅間門突然被踹開，冷蕭陰沉著臉站在門口，身后跟著一臉惶恐的侍衛(wèi)。
"皇兄來得真快。"冷澈不慌不忙地起身。
冷蕭目光如刀般在兩人之間掃視："九弟好雅興。"
"不過是請?zhí)K娘子喝杯茶。"冷澈笑道，"皇兄這些日子冷落佳人，做弟弟的代為安慰罷了。"
冷蕭一把拉起蘇沫："回府。"
馬車?yán)铮涫捴苌砩l(fā)著駭人的低氣壓。蘇沫縮在角落，滿腦子都是冷澈哼的那段旋律。
"離冷澈遠(yuǎn)點。"冷蕭突然開口，"他不是表面那么簡單。"
蘇沫忍不住反駁："至少他沒把我扔進大牢。"
冷蕭猛地轉(zhuǎn)頭，眼中怒火讓她瑟縮了一下："你以為是誰讓宗人府介入的？誰派人日夜保護別院？誰..."他忽然收聲，狠狠捶了下車壁。
"為什么要假裝親近柳嫣兒？"蘇沫直視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做給趙宰相看的。"
冷蕭神色微動："你...怎么知道？"
"電視劇都這么演。"蘇沫小聲嘀咕，又正色道，"但你知不知道，柳嫣兒在村民飲用的井水里下了毒？那些根本不是瘟疫癥狀，是中毒！"
冷蕭眉頭緊鎖："證據(jù)？"
"我檢查過死者口腔，都有輕微的腐蝕痕跡。而且..."蘇沫猶豫了一下，"我偷聽到柳嫣兒和婢女的談話，提到什么'西域奇毒'。"
"西域..."冷蕭若有所思，"趙鴻志上月確實接待過西域使團。"
馬車突然急剎。外面?zhèn)鱽硎绦l(wèi)的呵斥聲和兵刃相交的脆響。
"埋伏！"冷蕭瞬間抽出佩劍，將蘇沫護在身后。
一支箭矢穿透車簾，擦著蘇沫耳邊釘入車廂。冷蕭一腳踹開車門，抱著她滾到路邊溝渠。箭雨如蝗，侍衛(wèi)已倒下大半。
"跑！"冷蕭推了她一把，自己則迎上沖來的黑衣人。
蘇沫沒跑幾步就被絆倒在地。一個蒙面人舉刀劈來，她本能地閉眼——
"鐺！"金屬碰撞聲震得耳膜生疼。睜開眼，冷蕭已擋在她面前，劍尖滴血。
"看路！"他厲聲道，拽著她往樹林里沖。
身后追兵不斷，冷蕭左臂中了一箭，鮮血浸透衣袖。蘇沫撕下裙擺為他簡單包扎，兩人躲進一個獵人小屋。
"是趙鴻志的人？"蘇沫壓低聲音。
冷蕭搖頭："箭矢上有北境標(biāo)記，但..."他冷笑，"太過明顯，反像是栽贓。"
天色漸暗，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冷蕭突然將蘇沫推到墻角："無論看到什么，別出聲。"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黑布蒙住口鼻，又撒了一把粉末在門前。幾個黑衣人破門而入的瞬間，紛紛捂眼慘叫——那粉末竟是生石灰！
解決追兵后，冷蕭帶著蘇沫連夜趕路。黎明時分，兩人精疲力盡地倒在一處山洞里。
"為什么...救我？"蘇沫氣喘吁吁地問。
冷蕭正用匕首削尖樹枝做陷阱，聞言手上一頓："你死了，誰給我解咒？"
"什么咒？"
"這個。"冷蕭扯開衣領(lǐng)，露出胸前的月牙印記。在月光下，那印記正泛著詭異的紅光，與蘇沫鎖骨處隱隱發(fā)熱的胎記如出一轍。
"蘇明遠(yuǎn)臨刑前下的咒。"冷蕭聲音低沉，"'月出蓮花現(xiàn)，雙生必相逢'。你我相遇那夜，這印記就開始發(fā)作。"
蘇沫想起牢中婦人也說過同樣的話："所以...你留我在身邊，只是為了解咒？"
冷蕭沒有回答，但眼神已經(jīng)說明一切。
蘇沫胸口一陣刺痛，比任何傷口都難受。她背過身去假裝睡覺，眼淚無聲地浸濕衣袖。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感覺有人輕輕為她蓋上外袍，指尖在她發(fā)梢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收回。
次日清晨，蘇沫被鳥鳴聲驚醒，發(fā)現(xiàn)冷蕭已不在洞中。她走出山洞，看到他在溪邊處理一只野兔，動作嫻熟得不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子。
"回京后，"他頭也不回地說，"我會公開冷落你，親近柳嫣兒。這是保護，你明白嗎？"
蘇沫苦笑："明白。政治需要。"
"冷澈若再接近你..."冷蕭手起刀落，兔頭應(yīng)聲而斷，"離他遠(yuǎn)點。"
回府后，一切如冷蕭所言。他不僅解了柳嫣兒的禁足，還頻頻與她同進同出。府中下人最會看眼色，很快蘇沫的膳食和用度就被克扣得不成樣子。
這天蘇沫實在悶得慌，偷偷溜到府后花園散心。剛走到假山旁，就聽到柳嫣兒嬌滴滴的聲音：
"殿下放心，那西域奇毒絕對查不出來..."
蘇沫屏住呼吸靠近，卻只聽清只言片語："...三日后宮宴...酒中下...確保萬無一失..."
她正想再靠近些，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噓..."是冷澈的聲音，"想活命就別出聲。"
他將蘇沫拉到隱蔽處，低聲道："皇兄的計劃你聽到了？"
"什么計劃？"
"三日后宮宴，借西域毒酒除掉趙宰相。"冷澈瞇起眼睛，"而替罪羊，正是你這位'妖女'。"
蘇沫心頭一震："不可能！冷蕭明明說..."
"說什么？說那些親近柳嫣兒的舉動都是做戲？"冷澈冷笑，"蘇娘子，你可知道十八年前蘇家為何被滅門？就因為國師預(yù)言'蓮花現(xiàn)，江山變'。而皇兄，最恨被人操控命運。"
他遞給蘇沫一封信："這是皇兄親筆所寫，命我送你離京。三日后，無論聽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回頭。"
信紙上是冷蕭凌厲的字跡，只有寥寥數(shù)字："城南三十里，銀杏樹下，有人接應(yīng)。"
蘇沫手指發(fā)抖——這確實是冷蕭的筆跡，她見過他批閱公文?？蔀槭裁?..
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冷澈迅速消失。柳嫣兒挽著冷蕭的手臂轉(zhuǎn)過假山，看到蘇沫時，冷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fù)冷漠。
"姐姐怎么在這？"柳嫣兒嬌笑道，"莫非是偷聽殿下與我..."
"路過。"蘇沫強忍淚水，看向冷蕭，"殿下好雅興。"
冷蕭面無表情："退下。"
回到冷清的西廂，蘇沫輾轉(zhuǎn)難眠。深夜，她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眼前一黑...
再睜眼時，她竟躺在現(xiàn)代公寓的床上！手機顯示凌晨4:23，距離她最初入睡才過去一個小時。
"夢？"蘇沫摸向鎖骨，卻觸到了那個熟悉的蓮花胎記——它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粉色，與"夢中"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