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的梆子聲剛過三響，顧塵正盤坐在客棧的硬木床上調(diào)息。窗外傳來夜市特有的嘈雜聲，混合著遠(yuǎn)處酒肆飄來的酒香與喧鬧。
"篤篤篤——"
三聲短促的敲門聲驟然打斷了顧塵的調(diào)息。他緩緩收功，體內(nèi)流轉(zhuǎn)的氣血慢慢歸于平靜。剛拉開斑駁的木門，一股夾雜著奇特香料的熱浪便撲面而來。店小二躬著身子站在門外，油亮的托盤上擺著個粗陶海碗，醬色的牛肉片層層疊疊，旁邊是個貼著紅紙的酒壇，紙上寫著"醉清風(fēng)"三個字。
"客官您要的酒肉。"小二袖口沾著油漬，眼睛卻不時瞟向顧塵纏著繃帶的手臂，"掌柜特意吩咐，給受傷的仙長多切了二兩牛腱子肉，用的是今早剛宰的老黃牛。"
顧塵剛把托盤放在方桌上，銅門環(huán)又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這次站在昏暗走廊里的是老木，老人換了一身靛青色的短打，腰間還別著個鼓鼓囊囊的皮囊。在他身后，幾位村民也褪去了粗布衣衫，換上了便于行動的緊身獵裝。
"老師這是要出門？"顧塵的目光在幾人裝束上打了個轉(zhuǎn)，最后目光落回老木身上。
老木的目光在顧塵手臂的繃帶上停留了片刻："去集市給村里置辦些修煉資源和生活物資。"他頓了頓："你留在客棧養(yǎng)傷，要是想去買些修煉資源，也可以去走走。"
木樓梯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吱呀聲，三人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顧塵用指尖捻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牛肉，當(dāng)鹵汁在舌尖化開時，有股淡淡的苦味，算不上好吃："待會我也該去集市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能不能買些趁手的物件。"
潔白的月光高掛，青涯鎮(zhèn)的街巷反而活了過來。
顧塵踏著街道上的青石板一路閑逛，懸浮的靈火燈籠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曳，將整條長街照得通明如晝。
"上好的淬骨草！路過的丹師不要錯過咧！"
沙啞的叫賣聲刺破喧囂。一個裹著灰布圍裙的老藥農(nóng)蹲在路旁，他面前的攤位上散落著七八種靈藥，每株根部都還裹著新鮮的泥土。當(dāng)顧塵的目光落在一株通體碧綠、莖生九節(jié)的異草上時，識海中沉寂的《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迷霧翻涌跳出一段信息：
「淬骨草，一階下品靈草。莖節(jié)不過七者凡品，九節(jié)者方堪入藥?？勺鞔泱w輔助，若佐以狼毒花三錢，反能解蝕骨草劇毒...」
顧塵心頭一震，這傳承當(dāng)真是神奇。
當(dāng)目光觸及旁邊那朵赤紅如血的蓮狀奇花時，識海中的傳承文字如潮水般涌出，他本能的低聲呢喃：“養(yǎng)元花，一階中品，花瓣十二枚者已成熟，直接服用可恢復(fù)煉體修士三成氣血?！?/p>
老藥農(nóng)布滿皺紋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小友年紀(jì)輕輕，眼力倒是毒辣。"他沾滿泥垢的指甲輕輕撥弄著花蕊，"這株養(yǎng)元花只要六枚金葉，淬骨草三枚金葉便可拿走。"
顧塵不動聲色地頭繼續(xù)前行，穿過熙攘的人流。
...
"新出爐的淬體丹——"
一聲尖細(xì)如針刺的吆喝穿透集市嘈雜。顧塵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蓄著鼠須的瘦小男子蜷坐在琳瑯滿目的瓶罐之后，身后一面繡金"丹"字錦旗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見他駐足，攤主那雙綠豆般的小眼頓時迸出精光，急急揮手招攬：
"這位仙師好眼力！可是要尋些助益修行的靈丹？"
顧塵目光緩緩掠過攤位上錯落有致的青瓷小瓶與錦盒，鼠須男子見狀，立即抄起兩個青瓷小瓶與一個錦盒，獻寶似地排開：
"中品淬體丹，一瓶九枚作價兩塊下品靈石。"他指甲發(fā)黃的食指輕叩瓶身，發(fā)出清脆回響，"若零買則每枚二十?dāng)?shù)金葉子。至于這上品，四塊下品靈石一瓶，單買一枚四十金葉子..."
話音未落，鼠須男子突然鬼祟地掀開襯著暗紅綢緞的錦盒，嗓音壓得更低："小道友可要試試這些稀罕物？金槍不倒丹，一枚只要一金葉子，貞女烈...都是合歡宗秘方改良......"他枯瘦的手指捻起一粒粉紅丹丸，那丹藥竟散發(fā)出甜膩的異香。
顧塵眉頭一皺，抬手打斷這番不堪入耳的推銷。他取過上品與中品淬體丹各一枚，就著懸浮靈燈細(xì)看——中品丹丸通體赤紅，與昨夜老木取出的那枚如出一轍。而上品丹藥表面則有如云狀的褐色丹紋。
"來一瓶上品淬體丹。"他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一個簡陋的小布袋，倒出四塊靈石拋給攤主。
鼠須男子接過靈石簡單清點，顧塵將丹藥和靈石揣入懷中，剛轉(zhuǎn)身欲走。
突然被鼠須男子一把攥住他的袖口："道友若是手頭緊...黑市今晚有斗獸賭局..."目光在顧塵懷中剛剛放丹藥的位子打轉(zhuǎn)："押注不拘形式，只要是修士用得上的東西都......"
"不必了。"顧塵轉(zhuǎn)身離去。
沿著主街前行，青石板路上浮動的靈火將顧塵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行至主街，這里大多都是商鋪不再是擺攤形式，兩側(cè)的奇珍異寶在靈光映照下流轉(zhuǎn)著迷離光彩，令人目不暇接。
"玄鐵法劍，十靈石起——"
左側(cè)兵器鋪前，七柄寒光凜冽的法劍懸于桃木架上。最末位那柄青鋼劍通體泛著幽藍(lán)，劍格處鑲嵌的寶石蒙著層薄灰。
顧塵出于好奇，想拿于手中一觀，伸出的指尖剛觸及劍鞘，便覺一股刺骨寒意順著經(jīng)脈直竄全身，驚得他立即縮手。
隔壁商鋪的老者突然嗤笑出聲：“那是寒鐵煉成的法器，不是煉氣期修士久握可是會傷及經(jīng)脈的。”
說完手中煙桿隨意一挑，將個灰撲撲的布袋拋到半空。只見袋口朝下時，一尊半人高的堅硬巨石轟然落地，巨石將其身下的青石板砸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
"一立方空間。"老者吐著煙圈，煙桿重點在袋面忽明忽暗的符文上，"滴血認(rèn)主后，筑基以下的小賊連袋繩都解不開。"渾濁的目光在顧塵身上打了個轉(zhuǎn)："二十靈石，童叟無欺。"
顧塵默然離去時，身后傳來老者意味深長的嘆息："修真路上，沒個儲物袋怎么裝機緣..."
待他踏著梆子聲回到客棧時，時間已經(jīng)是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