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鳴是常家遠(yuǎn)親。
他料想再給古鳴一百個膽子,古鳴也不敢將常勉攀扯出來的。
但他到底高估了古鳴。
古鳴從前與常勉交好,本就是妄圖攀龍附鳳走捷徑,如今在自己的前程和常勉前程中,自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這件事,的確……是我做的?!?/p>
“是因常勉說,只要宋明遠(yuǎn)在族學(xué)一日,他就一日不得安寢?!?/p>
“所以我才一大早從后窗摸了進(jìn)去,撬開張夫子的門鎖,將試卷偷出去,對常勉說是我親眼所見宋明遠(yuǎn)留進(jìn)長夫子房間?!?/p>
“我……我根本沒想這么多,只是想替常勉出氣?!?/p>
說著,他更是跪下來拽著常高陽的衣角,道:“表舅公,求求您,別將我們趕出族學(xué)。”
“我們家孤兒寡母的,若是我不能繼續(xù)念書,我這一輩子都?xì)Я?!?/p>
常高陽臉色冷冰冰的,卻并未給出準(zhǔn)話。
他很快與范通判、彭山長等人寒暄起來。
可不管是他也好,還是范通判、彭山長也好,都是臉色沉沉。
特別是那范通判,原想抱一抱常家大腿,不曾想?yún)s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件事雖與常勉沒什么關(guān)系。
但卻因常勉而起。
常家難免會遷怒到他頭上。
……
宋明遠(yuǎn)得了戊字班第一,如今又已真相大白,很快高高興興回去了定西侯府。
常氏族學(xué)和后世一樣。
每逢大考之后,休息三日。
宋明遠(yuǎn)回去之后就被便宜爹叫去了書房。
書房內(nèi)。
定西侯已仔細(xì)問起宋文遠(yuǎn)今日考試考得怎么樣。
宋文遠(yuǎn)是左顧言他,支支吾吾的。
“……兒子昨晚念書到深夜?!?/p>
“今日起來頭痛欲裂,所以沒考好,只考了26名!”
主要是他最近看小人書看多了,眼睛沒從前好使,所以這才只抄了26名。
定西侯是怒火中燒,一腳就踹了上去。
“你們丙字班統(tǒng)共才30號人,你竟只考了26名?”
“這些日子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明遠(yuǎn)瞧見兄長揉著小腿,卻一言不發(fā),覺得他倒也怪可憐的。
誰知下一刻。
宋明遠(yuǎn)就聽到便宜爹又道:“你明年就要下場了,這成績卻是一日不如一日?!?/p>
“從今日開始,你每日再晚睡半個時辰,多看看書!”
宋明遠(yuǎn)是連連咂舌,只覺便宜爹還真是望子成龍呀!
定西侯的眼神掠過宋明遠(yuǎn),卻是連問都沒問上一句,直道:“二哥兒,你也要多努力才是?!?/p>
話畢,他就走了。
這就走了?
宋明遠(yuǎn)很是驚訝,覺得便宜爹未免也太看不起人呢。
但便宜爹既不問,他也不好意思主動上去說。
他安慰了宋文遠(yuǎn)幾句,便去了西跨院。
宋繡香這段時間雖仍是郁郁寡歡,卻不像從前一樣時常掉眼淚。
秦姨娘說起女兒,是連連嘆氣。
“……我與她說請侯爺幫著再謀一門好親事,但她卻說這輩子都不想嫁人。”
“真是胡說八道?!?/p>
“姑娘家的,哪里有一輩子不嫁人的?”
宋明遠(yuǎn)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微微放了下來,道:“就算三姐姐一輩子不嫁人又如何?”
“若嫁個像陳聞仕那樣的夫君,還真不如一輩子留在家中?!?/p>
“姨娘您也放寬心。”
“等到時候我長大了,定會護(hù)著三姐姐的。”
宋明遠(yuǎn)好聲勸慰一番,這才回去苜園。
……
縱然翌日不用早起去學(xué)堂。
但宋明遠(yuǎn)還是早早起來看書。
日頭剛剛升起時。
他就聽說常高陽來了。
宋明遠(yuǎn)略一思忖,就知道他常高陽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未安好心。
常家與定西侯府雖是姻親,但如今是高下立見。
整個常家除了常閣老對便宜爹有幾分好臉色,那常高陽對自己這個武夫妹夫是十分瞧不上。
就算有事,他也是請便宜爹去常府,而非親自登門。
常高陽登門本就難得,如今更是身帶厚禮。
定西侯只覺納悶,覺得今日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屢屢追問常高陽為何事登門。
但常高陽卻說要等到宋明遠(yuǎn)再說不遲。
惹得定西侯心里就像貓爪子撓似的,連連吩咐道:“青山,你再親自去催一催二哥兒?!?/p>
“叫他快些!”
“莫要叫他二舅舅久等了!”
他這話音剛落下。
宋明遠(yuǎn)就走了進(jìn)來。
“父親?!?/p>
“二舅舅?!?/p>
定西侯轉(zhuǎn)頭看向常高陽,好奇道:“二哥兒來了,到底是什么事,惹得二舅哥竟還親自登門?”
親自登門也就算了。
還帶來一堆禮物。
“我今日登門,是給明遠(yuǎn)外甥賠禮道歉的?!背8哧栃Φ馈?/p>
他雖面上含笑,但眼里卻是一點笑意都沒有,滿是冰冷。
定西侯一愣。
這幾個字他都懂。
但這幾個字串成了一句話,他怎么有些聽不明白?
常高陽很快不急不緩將整件事來龍去脈都道了出來。
其中包括宋明遠(yuǎn)與常勉打賭,叫常勉跪地學(xué)狗叫之事。
還包括昨日他原打算大事化小,但宋明遠(yuǎn)卻當(dāng)眾叫他下不來臺之事。
一樁樁。
一件件。
看似在賠禮道歉,實則卻是告狀。
比起氣的臉色都變了的定西侯。
宋明遠(yuǎn)卻一點都不意外。
有其父必有其子,常勉與常氏這對姑侄皆是跋扈不講理的性子,常高陽又能是什么好東西?
這人定是回去后想了又想,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是面色坦然。
常高陽說到最后,更是起身拱手作揖。
“說起來,都是我教子無方?!?/p>
“子不教乃父之過?!?/p>
“昨日之事雖與常勉無關(guān),卻因常勉而起,于情于理,我都該登門賠個不是?!?/p>
“還望妹夫莫要與我一般計較?!?/p>
他的姿態(tài)擺得很低。
并非他真心如此,而是他太清楚定西侯的性子,這人吃軟不吃硬。
他越是如此,宋明遠(yuǎn)那小畜生的日子就越是難過!
“你……你莫要如此!”定西侯是又氣又怒,若非顧及常高陽在場,定是要將宋明遠(yuǎn)狠狠揍一頓的,“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見外?都是宋明遠(yuǎn)這小畜生不明事理?!?/p>
說著,他更道:“他在常氏族學(xué)念書,卻處處與勉哥兒作對,是他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