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發(fā)動。
單棱坐在副駕駛,身體僵直。
她的大腦還在回響著林風最后那句話。
“那條叫荒木淮的大魚,該收網(wǎng)了?!?/p>
荒木淮。
這個名字,對軍統(tǒng)外勤來說,如雷貫耳。
滬市特高課課長,手上沾滿了抗日志士的鮮血,是懸賞名單上最頂尖的那幾個人物之一。
如果林風真的抓到了荒木淮……
那這場賭約,他們水母組,將輸?shù)皿w無完膚。
“池鐵成,是個不錯的軍人?!绷诛L開著車。
“可惜,他的眼界,只在山城這一畝三分地?!?/p>
林風輕笑了一聲。
她忽然明白了。
從一開始,林風就沒把水母組當成對手。
他陪自己吃飯,逛街,看戲,不是因為被自己迷惑了,而是他根本就不需要那三天時間。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幌子。
一個讓所有人都以為他被困住的假象。
而她,單棱,水母組最鋒利的刀,最引以為傲的美人計,就是那個幌子本身。
她就是那個用來吸引獵人注意力的稻草人,而真正的獵物,在稻草人的影子里,悄悄磨利了爪牙。
這種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感覺,比殺了她還難受。
車子停在了一棟氣派的西式建筑前。
軍人俱樂部。
山城所有軍官最喜歡來的銷金窟。
“到了?!绷诛L熄了火,“準備看戲。”
單棱機械地跟著他下了車,走進了燈火輝煌的大廳。
悠揚的爵士樂在空氣中流淌,穿著軍裝的軍官和打扮時髦的女士們穿梭其中,推杯換盞,一派歌舞升平。
誰能想到,這溫柔鄉(xiāng)里,藏著最致命的毒蛇。
林風領著她,像個普通的客人一樣,找了個不起眼的卡座坐下。
他的位置,恰好能看見二樓的樓梯口。
“等著。”林風只說了兩個字,就端起桌上的酒杯,小口地喝著。
單棱坐立不安。
他的后背繃得很緊,不停地看著門口的方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個穿著高開叉旗袍的女人,搖曳生姿地走到了吧臺前。
千田英子。
荒木淮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代號“蝎子”,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特務。
單棱認得她。
千田英子點了杯酒,像是無意間碰了陳汕一下,一張小紙條,神不知鬼不覺地滑進了陳汕的掌心。
做完這一切,千田英子端著酒杯,裊裊娜娜地上了二樓。
陳汕把那張紙條攥在手心,汗水浸濕了紙面。
他喝完最后一口酒,也跟著上了二樓。
“戲,要開場了。”林風放下了酒杯。
他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
“你在這兒等著?!?/p>
林風丟下這句話,也跟了上去。
單棱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她知道,林風不需要她。
從頭到尾,她都是一個多余的看客。
二樓,三號包間的門開了。
千田英子陪著一個身材中等,留著仁丹胡的男人走了出來。
男人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正是荒木淮本人。
他剛辦完事,心情不錯,正準備離開。
他一腳踏出包間。
一道人影,從樓梯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是林風。
他走得不快,甚至有些閑庭信步的味道。
千田英子反應極快,她的手已經(jīng)摸向了腰間。
可她沒機會了。
沒有預兆,沒有多余的動作。
一聲輕微的,被音樂聲完美掩蓋的槍響。
噗。
千田英子的旗袍胸口,綻開了一朵血花。
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身體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荒木淮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身經(jīng)百戰(zhàn),第一反應不是逃,而是反擊。
他的手也伸向了懷里。
可一只手,比他更快。
一只手憑空出現(xiàn),抓住了他的手腕。
咔啦!
骨頭錯位的聲音清脆得嚇人。
荒木淮的慘叫還沒沖出喉嚨,另一只手已經(jīng)扼住了他的脖子,順勢一扭,卸掉了他的下巴。
啊……
他只能發(fā)出無意義的嘶吼。
林風的膝蓋,狠狠頂在他的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
又是一聲脆響。
這位不可一世的特高課課長,癱軟在地,渾身抽搐。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到讓人窒息。
從林風出現(xiàn),到荒木淮倒地,不過十秒。
周圍的客人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直到有人發(fā)出一聲尖叫。
“啊!殺人了!”
整個俱樂部,驚叫聲,哭喊聲,桌椅倒地聲,亂成一團。
林風踩著荒木淮的后背,從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證件,高高舉起。
“軍統(tǒng)辦事!”
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廳。
“此人,是日本特高課課長,荒木淮,已被生擒!”
一句話,讓混亂的大廳,出現(xiàn)了片刻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鎮(zhèn)住了。
荒木淮?
樓梯口,陳汕扶著欄桿,看著地上那攤無法動彈的爛泥。
他得救了。
他的家人,也得救了。
卡座里,單棱站了起來。
她怔怔地看著二樓那個男人。
那個在槍聲和尖叫聲中,依然平靜如水的男人。
她忽然想起了蘇文謙的評價。
“我和老遲兩個人加起來,在他手上走不過三招?!?/p>
原來,這不是吹牛逼。
這是事實。
自己,遲哥,整個水母組,在這場賭約里,就像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
而林風,是那只在井口,冷冷看著他們的黃雀。
不,他不是黃雀。
他是那個布下整個局,連螳螂,蟬,和黃雀的命運都算計在內(nèi)的獵人。
賭約,已經(jīng)沒有懸念了。
林風他用一個人的力量,擊敗了整個水母組。
單棱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那口氣里,有不甘,有挫敗,但更多的是一種釋然。
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崇拜。
軍人俱樂部的喧囂,被一聲清亮的“軍統(tǒng)辦事”強行按下下去。
混亂的人群中,硬生生辟出了一塊真空地帶。
林風的腳,還踩在荒木淮的背上。
被卸了下巴、折了腿骨的特高課課長,在地上發(fā)出“嗚嗚”的悲鳴。
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樓梯口的陳汕。
“嗚……嗬……”
盡管說不出話,但那怨毒的表情,誰都看得懂。
他在罵陳汕,叛徒。
陳汕扶著欄桿,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
他避開了荒木淮的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別怕?!绷诛L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做得很好?!?/p>
“接下來的事,就跟你沒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