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里,只剩下茶水沸騰的咕嘟聲。
遲鐵成和蘇文謙一前一后地離開了茶樓。
戴老板端起茶杯,遞到林風面前。
“香稚一死,關(guān)東軍內(nèi)部現(xiàn)在是一團亂麻。”
“這盆臟水,潑到了他們陸軍大學和士官學校兩個派系的斗爭上,夠他們喝一壺的了?!?/p>
“你這一槍,比得上咱們在正面戰(zhàn)場上一個師的功勞?!?/p>
戴老板放下茶杯。
“這份功勞,足夠堵住軍統(tǒng)里所有人的嘴?!?/p>
“我讓你當組長,不是提拔,是物盡其用。”
“水母組,我要它成為一把看不見的刀,一把能插進敵人心臟的刀。而你,就是那個最合適的執(zhí)刀人?!?/p>
戴老板的話說得很透。
他信的不是林風的忠心,而是他的能力。
“老板放心,刀不會鈍?!绷诛L回答。
“好?!贝骼习逭酒鹕?,“去吧,別讓我失望,也別讓校長失望?!?/p>
……
一處掛著“孟氏木雕”招牌的小院,是水母組在山城的秘密據(jù)點。
遲鐵成一腳踹開門,驚得院里打盹的黃狗一哆嗦。
“他媽的,欺人太甚!”
遲鐵成把外套摔在石桌上,胸口劇烈起伏。
蘇文謙關(guān)上院門,給兩人倒了杯涼白開。
“現(xiàn)在說這些沒用,想想怎么贏吧。”
“怎么贏?”遲鐵成灌了口水,火氣壓下去不少,腦子開始轉(zhuǎn)動,“他林風人生地不熟,抓間諜,抓的是人脈,是情報網(wǎng)。這是我們的主場,他拿頭跟我們比?”
“不能大意。”蘇文謙提醒他,“戴老板給了他最高權(quán)限,意味著他可以調(diào)動任何部門的資源,包括我們的人?!?/p>
“他敢!”遲鐵成一拍桌子。
“他有什么不敢的?”蘇文謙反問,“他是組長,名正言順。”
遲鐵成噎住了。
“所以,我們不能去碰那些已經(jīng)掛了號,或者正在被監(jiān)視的目標?!碧K文謙在桌上用茶水畫著圈,“那些都是明面上的魚,撈起來容易,分量卻不夠。”
“我們要釣,就釣深水里的大魚?!?/p>
遲鐵成眼睛亮了起來:“你是說,那些藏在政府部門里的釘子?”
“對?!碧K文謙點頭,“抓一個,頂十個。這才是戴老板想看到的,也是我們贏下賭局的關(guān)鍵?!?/p>
“這事兒,得把兄弟們都叫上?!边t鐵成哼了一聲,“他林風是牛逼,可他只有一個人。我們,是一個組?!?/p>
他這話,底氣足了不少。
很快,院子里就多了五個人。
一個身材高瘦,面容冷峻的男人,叫李北伐。
一個體型微胖,笑起來像彌勒佛的,人稱花和尚。
還有一個沉默寡言,手里總是在盤著兩顆鐵膽的,叫段振鵬。
一個叫冷樵,整個人瘦的像根竹竿,一雙招子卻賊亮。
最后是一個女人,叫單棱,穿著一身緊身的黑衣,身段玲瓏,臉上沒什么表情。
這五個人,加上遲鐵成和蘇文謙,就是水母組的初代班底。
個頂個的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狠角色。
“遲哥,蘇哥,這么急把我們叫回來,出什么大事了?”花和尚笑呵呵地問,手里還拿著個啃了一半的雞腿。
遲鐵成清了清嗓子:“戴老板有令,成立水母暗殺組,咱們小組,從今天起,有組長了?!?/p>
院子里安靜了一瞬。
“組長?”李北伐皺起了眉頭,“不是你跟蘇哥帶隊嗎?誰還能當我們的組長?”
“是啊,咱們組里的人,誰服過誰啊?”段振鵬手里的鐵膽轉(zhuǎn)得飛快。
這幫人都是桀驁不馴的主,平日里除了對遲蘇二人還算客氣,其他人誰也不服誰。
現(xiàn)在突然冒出個領(lǐng)導,心里自然不痛快。
“新來的組長,叫林風?!碧K文謙開口了。
林風?
這個名字很陌生。
幾人面面相覷,都在琢磨這是哪路神仙。
“幾天前,東北奉天,一槍干掉關(guān)東軍副司令香稚的,就是他。”蘇文謙補充了一句。
院子里,幾個人一愣。
那件事,他們早有耳聞。
沒想到,這個人,就是他們的新組長。
這下,沒人再質(zhì)疑資歷了。
這份戰(zhàn)績,太硬了。硬到能把所有不服都砸個粉碎。
遲鐵成看著眾人的反應(yīng),心里五味雜陳。
他把跟林風的賭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三天時間,抓間諜,比數(shù)量,比級別?!?/p>
“贏了,他林風就給咱們當組員,以后水母組,咱們自己說了算?!?/p>
“輸了,咱們所有人都得聽他的,他讓咱們往東,咱們不能往西?!?/p>
遲鐵成掃視一圈。
“這不光是我一個人的事,是咱們整個水母組的臉面!”
“干他娘的!”花和尚把雞骨頭一扔,“咱們七個人,還怕他一個?當咱們是吃干飯的?”
“沒錯,咱們經(jīng)營山城這么多年,犄角旮旯里的耗子洞都摸得清清楚楚,他一個外來的,拿什么跟我們斗?”李北伐也表了態(tài)。
眾人紛紛附和,士氣高漲。
一個人的能力再強,也強不過一個配合默契的團隊。
這是他們所有人的共識。
“好?!边t鐵成很滿意這個效果?!皬默F(xiàn)在開始,咱們分頭行動?!?/p>
“李北伐,花和尚,你們?nèi)ゲ樨斦磕菞l線,我收到風,那邊有條大魚?!?/p>
“段振鵬,冷樵,你們?nèi)ジ娢瘯貏e是那幾個德國顧問,我懷疑里面有內(nèi)鬼?!?/p>
“我跟老蘇,負責統(tǒng)籌情報,隨時支援?!?/p>
遲鐵成把任務(wù)分派下去。
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遲鐵成,蘇文謙,和那個叫單棱的女人。
“單棱,你留下?!边t鐵成的聲音壓得很低。
單棱站定,沒說話。
“我給你一個任務(wù)?!边t鐵成盯著她,“你去盯住林風?!?/p>
蘇文謙在一旁補充:“記住,只是盯梢,千萬不要動手?!?/p>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塊巴掌大的黃楊木,還有一把刻刀。
“你打不過他。”蘇文謙說,“我和老遲兩個人加起來,在他手上走不過三招?!?/p>
單棱的臉上沒什么波瀾,但心里卻翻了一下。
她知道遲鐵成和蘇文謙的本事,能讓他們說出這種話,那個林風的武力值,恐怕超出了想象。
“那我們盯他的目的是什么?”單棱問。
“拖。”遲鐵成吐出一個字。
“他不是要跟我們比抓間諜嗎?那我就讓他連找間諜的時間都沒有?!?/p>
“他是很能打,但他總不能打一個找他幫忙的普通人吧?”
遲鐵成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你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他沒見過你。而且,你是個女的。”
蘇文謙手里的刻刀上下翻飛,木屑簌簌落下。
沒多一會兒,一張人臉的輪廓就在木頭上成型。
五官,輪廓,甚至連那副金絲眼鏡的架子,都刻畫得惟妙惟肖。
“記住這張臉?!碧K文謙把木雕遞給單棱。
單棱接過來,仔細看了幾遍,把那張臉刻在了腦子里。
“地址是宏興大酒店,306房。”遲鐵成說。
蘇文謙拿回木雕,劃著一根火柴,把木雕點燃了。
“去吧?!边t鐵成揮了揮手,“我們能不能贏下這一局,就看你的了?!?/p>
單棱沒再多說,身影一晃,翻身越過院墻,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