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低頭看著抱著自己腿的女人。
這就有意思了。
為了纏上自己,連臉面都不要了。
遲鐵成還真是找了個“人才”。
“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绷诛L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為難。
“先生不答應(yīng),我就不起來!”單棱耍起了無賴。
林風嘆了口氣。
“行吧,你先起來,我?guī)闳ゾ频?,總不能讓你在外面跪著。?/p>
單棱心里一喜。
成了!
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林風身后,活脫脫一個剛找到主人的小丫鬟。
宏興大酒店。
林風在前臺又開了一間房,就在他隔壁。
然后,他帶著單棱,直接去了酒店的餐廳。
“想吃什么,自己點。”林風把菜單推了過去。
單棱看著菜單上那些精致的菜名和昂貴的價格,咽了口唾沫。
她不是沒吃過好的,但此刻,她的人設(shè)是“窮苦女工”。
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最便宜的一碗陽春面。
“就要這個,就行了?!?/p>
林風沒理她,直接對服務(wù)員報了幾個菜名。
“清蒸鱸魚,東坡肘子,蟹粉獅子頭,再來個三鮮湯。米飯上兩碗?!?/p>
全是硬菜。
單棱的心里,警鈴大作。
這個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真的信了自己?還是在試探?
菜很快上齊了。
香氣撲鼻,讓空了一天的肚子叫得更歡了。
“吃吧,別客氣?!绷诛L給她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東坡肘子。
單棱的演技,在這一刻,面臨著巨大的考驗。
她得吃,而且要吃出餓了很久的樣子。
狼吞虎咽,風卷殘云。
但她又不能吃得太難看,萬一暴露了自己受過訓練的儀態(tài),那就全完了。
于是,餐廳里出現(xiàn)了詭異的一幕。
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用一種近乎兇狠的速度往嘴里扒拉著米飯。
她想把湯汁滴在衣服上,可手腕一抖,筷子卻穩(wěn)穩(wěn)地把菜送進了嘴里。
她想表現(xiàn)出沒見過世面的饞樣,可咀嚼的動作,卻始終控制在最小的幅度。
太難了。
當特務(wù),太難了。
林風就那么看著她,自己沒怎么動筷子。
他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在盡力表演,可惜,身體的本能是不會騙人的。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绷诛L給她倒了杯水,“吃完了,去隔壁房間洗個澡,換身衣服?!?/p>
他指了指旁邊座位上的一個紙袋。
“里面是給你買的衣服?!?/p>
單棱的動作停住了。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
這個男人,心思太深了。
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像是發(fā)自善意,但連在一起,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他不像個被蒙騙的善人,更像一個掌控著全局的獵手,在饒有興致地看著籠中的獵物,做著徒勞的掙扎。
一頓飯,吃得單棱冷汗直流。
吃完飯,林風結(jié)了賬,帶著她回到房間。
“去洗吧,熱水已經(jīng)給你放好了?!绷诛L把紙袋遞給她,自己則坐在沙發(fā)上,拿起了一份報紙。
單棱拿著紙袋,走進了浴室。
熱水沖刷在身上,洗去了滿身的塵土和偽裝。
也讓她混亂的思緒,稍稍冷靜了一些。
不管怎么樣,第一步的目的達到了。
她成功地留在了目標身邊。
遲哥交給她的任務(wù),是拖延。
只要能黏住林風,讓他沒時間去查間諜,那他們就贏定了。
想到這里,她的心又安定了不少。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這個林風,雖然厲害,但畢竟年輕。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自己雖然灰頭土臉,但底子不差。
等會兒換上干凈衣服,讓他看看自己的真面目,說不定,他會更“上心”呢。
半個小時后。
浴室的門開了。
單棱穿著一身嶄新的月白色旗袍走了出來。
濕漉漉的黑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洗去鉛華的臉蛋,白皙清麗。
哪里還有半分窮苦女工的影子。
分明就是一個落難的大家閨秀。
正在看報紙的林風,抬起了頭。
他的動作頓住了。
臉上的表情,從平靜,到錯愕,再到一絲驚艷。
“你……”
單棱很滿意這個效果,她微微屈膝,行了個萬福禮。
“單棱,謝過先生收留之恩?!?/p>
她的聲音,也恢復了原本的清亮。
林風站起身,感慨了一句,“這世道,真是害人啊?!?/p>
他演的,比她還真。
“好了,天色不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林風指了指房間里用屏風隔開的另一張床,“暫時先住這兒,明天我再想辦法給你安排?!?/p>
“一切都聽先生的。”單棱柔順地應(yīng)道。
她走到床邊,躺了下來,心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把這尊神給糊弄過去了。
這個林組長,也不過如此嘛。
她閉上眼睛,腦子里開始盤算著,接下來的三天,該用什么法子,讓他寸步難行。
屏風的另一邊。
林風坐在沙發(fā)上,面帶笑容。
遲鐵成啊遲鐵成。
你以為派個人來拖住我,我就沒辦法了?
你的人,現(xiàn)在就是我的眼睛。
你想釣深水里的大魚。
巧了。
我也想。
而且,我知道那條魚在哪兒。
夜深了。
屏風另一頭的床上,傳來均勻的鼾聲。
單棱睜著眼睛,毫無睡意。
這鼾聲,太有節(jié)奏了。
規(guī)律得像節(jié)拍器,一板一眼,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她也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對聲音和呼吸的判斷,是一種本能。
這鼾聲,是假的。
他在裝睡。
要不要現(xiàn)在動手?
趁他“熟睡”,用擒拿術(shù)將他制服。
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她自己掐滅了。
蘇文謙的話,在她耳邊回響。
“我和老遲兩個人加起來,在他手上走不過三招?!?/p>
單棱攥緊了拳頭。
她不敢賭。
賭輸了,任務(wù)失敗是小,自己的小命,恐怕就交代在這了。
她煩躁地翻了個身,床板發(fā)出了輕微的“嘎吱”聲。
鼾聲,停了。
“睡不著?”
林風的聲音,平靜地從屏風后傳來,在寂靜的房間里,嚇得單棱一個激靈。
她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我這人睡覺輕,你一動,我就醒了?!绷诛L又補了一句。
單棱的心跳得飛快,她強迫自己放松下來,用帶著一絲怯懦的語氣回答。
“先生,對不住……我……我只是沒睡過這么軟的床,有點不習慣。”
這演技,她自己都想給打滿分。
屏風后沉默了幾秒。
“嗯?!?/p>
“那早點睡吧?!?/p>
說完,那該死的,極有規(guī)律的鼾聲,又響了起來。
單棱躺在床上,一動不敢動,后背已經(jīng)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