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之遠的身影如疾風般沖了進來。他二話不說,一個擒拿手就將最外側(cè)的混混按在了墻上。剩下兩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舒月已經(jīng)抬腿踹向二流子的腹部。
"嘔——"二流子捂著肚子跪倒在地。另一個混混剛要撲上來,溫之遠反手一記肘擊,那人頓時癱軟在地。
"沒事吧?"溫之遠快步走到舒月身邊,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舒月?lián)u搖頭,將竹筐往上托了托:"來得正好。"
溫之遠轉(zhuǎn)頭怒視地上哀嚎的三人:"光天化日搶劫,我看你們是想去勞改農(nóng)場了!"
"別、別送我們?nèi)ヅ沙鏊?黃毛臉色煞白,"我們也是被逼的!有人出錢讓我們找這位知青的麻煩..."
舒月眼神一凜。他緩步走到黃毛跟前,指尖悄悄凝聚一絲妖力:"說清楚。"
二流子突然打了個寒顫,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東西盯上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三、三天前...有個蒙著臉的人,給了我們糧票...說要讓這知青在整個大隊待不下去..."
溫之遠眉頭緊鎖:"長什么樣?"
"真沒看清..."二流子的同伴插嘴,"就記得...右手腕上有道疤..."
雨勢漸大,水珠順著巷子兩側(cè)的屋檐滴落。舒月與溫之遠交換了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溫之遠心中泛起一絲疑慮。
他與舒月分明是同一天抵達這個陌生小鎮(zhèn)的,自下火車起便形影不離。
在他的印象里,舒月待人謙和有禮,從未與人結(jié)怨。
更蹊蹺的是,那幾個混混口口聲聲說"三天前"就有人指使他們找麻煩,可三天前他們明明才來到這個地方。
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怎會與人結(jié)下這般仇怨?莫非舒月身上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但看他方才應(yīng)對時的神情,分明也是一頭霧水。
事情愈發(fā)顯得迷霧重重。
"走,把他們送派出所。"舒月輕挑眉頭,語氣堅定,"單憑我們肯定查不出幕后主使,交給公安同志處理最妥當。"
地上三人聞言頓時哀嚎連連:"大哥饒命?。≡撜f的我們都說了,您高抬貴手......"舒月卻充耳不聞,借著籮筐遮掩,在商城上買了根粗麻繩,利落地將三人捆成粽子。
在路人好奇的目光中,兩人押著混混往派出所走去。
鎮(zhèn)上的派出所門庭冷落,唯有一位白發(fā)老者捧著搪瓷缸在門口納涼。
這支奇特的隊伍引得路人紛紛駐足,不時有人打聽原委。
舒月也不避諱,邊走邊將事情經(jīng)過娓娓道來。
起初還罵罵咧咧的三個混混,眼見圍觀者越聚越多,頓時面如土色,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土里。
那年頭百姓最恨這等地痞無賴,若非連爛菜葉都金貴,怕是要用菜幫子砸得他們滿頭包。
派出所的老門衛(wèi)見狀,驚得差點摔了茶缸,扯著嗓子就往里喊人。
不多時,民警們傾巢而出,待弄清來龍去脈,個個哭笑不得。
做完筆錄,負責案件的公安正色道:"情況我們已經(jīng)記錄在案,會進一步調(diào)查。若查證屬實,我們會派人去青山村通報。"
"辛苦公安同志了。"
"這是我們的職責。"
走出派出所,舒月轉(zhuǎn)向溫之遠:"我東西都置辦齊了,陪你去供銷社轉(zhuǎn)轉(zhuǎn)?對了,方才你怎么會......"話未說完,就見溫之遠極其自然地接過他手中的被褥,若不是舒月堅持,怕是連籮筐都要搶過去背著。
"恰巧路過巷口,聽見動靜就看了一眼。"溫之遠說著從軍綠色挎包里掏出四個油紙包,"來時在國營飯店買的包子,還熱著,你墊墊肚子。"
舒月遲疑片刻,腹中適時傳來輕響。也罷,既然人家誠心相贈......"多謝溫知青。"他接過包子,油紙傳來的溫度恰好暖了微涼的指尖。
雨幕中,舒月嘴角微微揚起。這個人類,倒是出乎意料地可靠。
他緊了緊背上的竹筐,忽然覺得這陰雨天也沒那么冷了。
溫之遠聽著舒月客套的稱呼,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同志""知青"這樣的稱謂,總像是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他微微蹙眉,溫聲道:"往后叫我之遠就好,不必這么生分。我們......應(yīng)該算是朋友了?"
舒月正專注地拆著油紙包,熱騰騰的麥香混著肉香撲面而來,那香氣仿佛能熨平所有皺褶的心事。
他胡亂點著頭,腮幫子已經(jīng)塞得鼓鼓的——吃人嘴短,愛叫什么叫什么吧。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之遠"是兩個字,自己的名字也是兩個字,這樣稱呼似乎......有點虧?難不成要讓對方叫自己"月月"?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掐滅了,太像姑娘家的閨名了。
見他出神,溫之遠誤以為包子不合口味:"是不是涼了?"
"唔......"舒月慌忙搖頭,含糊不清地解釋,"好吃得很,大師傅手藝真絕。就是......"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我叫你之遠,你該叫我什么?舒月聽著怪正式的,要不......"
話未說完,溫之遠心頭突然一酸。
這孩子竟連包子都覺得稀罕,往日過得是什么日子?他不動聲色地接話:"就叫舒月挺好,朗朗上口。,你的名字很好聽。"目光掃過少年背上的籮筐,"這些......都是新添置的?"
舒月早有準備,語氣輕快:"是老家長輩寄來的。我爹娘......"他頓了頓,"總之多虧了他們。"
溫之遠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昨日初見時就注意到,這孩子的行裝單薄得可憐,連過冬的棉被都沒有。
如今看來,竟是父母全然不管不顧。幸而有長輩暗中照拂,否則......
兩人說話間已走到供銷社門前。
人潮洶涌,聲浪撲面,舒月不自覺地繃緊了脊背。
街道上塵土飛揚,間或夾雜著牲畜的膻味,混著烈日下蒸騰的汗氣,讓他喉頭發(fā)緊。
但很快,頭頂飛舞的票據(jù)、墻上斑駁的標語,還有柜臺后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竟奇異地安撫了他——這就是鮮活的人間煙火啊。
既然所需已備齊,舒月便安靜地跟在溫之遠身后。說來也怪,那些對旁人愛搭不理的售貨員,見到溫之遠時總會緩和臉色。青年溫潤的眉眼像是能化開三尺寒冰,連帶著辦事效率都高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