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康又拿起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按下了秘書的號碼。
“讓張樹立書記,現(xiàn)在到我辦公室來一趟?!?/p>
“好的,書記?!?/p>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請進?!?/p>
京州市紀委書記張樹立推門而入,表情嚴肅。
“書記,您找我?”
“樹立啊,坐?!?/p>
李達康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
張樹立依言坐下。
李達康笑得意味深長。
“丁義珍跑了?!?/p>
“你這個紀委書記,擔子是不是一下子輕了不少???”
這話聽著像玩笑,卻帶著審視的味道。
張樹立連忙擺手,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書記,您可別拿我開涮了!我倒是希望他沒跑!”
“他這一跑,人是沒影了,可留下的這個爛攤子,全都得我們紀委來收拾!”
“線索斷了,案子還怎么查?”
“我這幾天為了這事,愁得頭發(fā)都快白了?!?/p>
張樹立一臉的苦大仇深,就差沒當場訴苦了。
“行了?!?/p>
李達康擺了擺手,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起來。
“爛攤子,也得有人收拾。”
“而且,要收拾得漂亮?!?/p>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光明峰那個項目,絕不能出問題。”
“丁義珍在里頭摻和得太深,牽扯了一大批投資商?!?/p>
“現(xiàn)在他人間蒸發(fā),這幫商人心里肯定七上八下的,生怕被牽連進去?!?/p>
“人心一亂,投資就要撤。投資一撤,光明峰項目就得黃。這個后果,我們誰都承擔不起?!?/p>
張樹立嚴肅地點了點頭。
“書記說的是?!?/p>
“所以,我需要你代表市紀委,給他們吃一顆定心丸?!?/p>
李達康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著。
“你馬上放出風去,就說市委的態(tài)度非常明確?!?/p>
“我們的目標,是丁義珍這個大貪官,而不是那些被他蒙蔽的商人?!?/p>
“只要他們愿意主動向組織坦白問題,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p>
“市委可以對他們既往不咎,甚至保護他們的合法投資?!?/p>
李達康的語氣斬釘截鐵。
“這叫什么?這就叫‘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你得讓那些心里有鬼的人看清楚形勢,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張樹立的眼睛亮了。
以退為進,分化瓦解。
穩(wěn)住了這批投資商,不僅光明峰項目能保住,還能從他們手里拿到扳倒丁義珍的鐵證。
“明白了,書記!”
張樹立猛地站起身。
“我馬上就去落實!保證完成任務(wù)!”
“雙規(guī)他一個丁義珍,絕不能把整個光明峰項目給規(guī)黃了!這個道理,我懂!”
李達康滿意地點了點頭。
“去吧。”
張樹立轉(zhuǎn)身快步離開,腳步都帶著風。
……
大約半個小時后,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了。
“進?!?/p>
門開了,孫連城那張滿是諂媚的臉先探了進來。
“書記……那個……高董到了。”
他側(cè)過身,一個身姿綽約的女人款款走了進來。
一襲剪裁合體的紅色連衣裙,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
她就是山水集團的董事長,高小琴。
一進門,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辦公桌后的李達康身上,沒有半分的膽怯。
“李書記,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您可比電視上……要威嚴得多?!?/p>
高小琴的嘴角彎起恰到好處的弧度,聲音又軟又媚,像是帶著鉤子。
一旁的孫連城聽得骨頭都快酥了,心里暗罵一聲“妖精”。
可李達康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
“坐吧?!?/p>
高小琴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了自然。
她優(yōu)雅地在沙發(fā)上坐下,雙腿交疊。
孫連城則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只能僵硬地站在門邊。
李達康根本沒理會他,目光直直地射向高小琴。
“高董,客套話就不用說了?!?/p>
“我的時間很寶貴?!?/p>
“今天請你來,只為一件事?!?/p>
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
“大風廠?!?/p>
“大風廠那塊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聽到這三個字。
高小琴眼波流轉(zhuǎn),瞬間就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
“李書記!”
她聲音里帶上了哭腔,聽上去楚楚可憐。
“您可得為我們山水集團做主??!”
“我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孫連城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這演技,不去拿個奧斯卡都屈才了。
高小琴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我們早就跟大風廠的法人代表蔡成功簽了股權(quán)收購協(xié)議?!?/p>
“款子我們山水集團一分不少,早就打過去了!”
“可誰能想到,那個丁義珍!他收了蔡成功的黑錢,就一直壓著拆遷許可不批!”
“我們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項目動不了工,每天的損失都是天文數(shù)字!”
“我們找誰說理去?這筆錢,現(xiàn)在就跟打了水漂一樣!”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著李達康的表情。
然而,李達康的臉,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
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
直到辦公室里再次安靜下來,李達康才緩緩開口。
“高董?!?/p>
“你這個故事,講得聲情并茂,很感人。”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在桌上。
“但是,你好像故意忽略了幾個非常關(guān)鍵的細節(jié)。”
高小琴的心咯噔一下。
“第一?!?/p>
李達康豎起一根手指。
“據(jù)我所知,蔡成功在大風廠,只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quán)?!?/p>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九,是屬于大風廠多名持股員工的?!?/p>
“我就想問問你,高董?!?/p>
“他蔡成功,憑什么拿全體員工的股權(quán),去給你們山水集團做質(zhì)押?”
“誰給他的這個權(quán)力?!”
高小琴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她萬萬沒想到,日理萬機的市委書記,居然會對企業(yè)的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了解得如此清楚!
這根本不在她的預(yù)案之內(nèi)!
李達康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第二。”
“當初審理這個股權(quán)質(zhì)押案子的,是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副院長陳清泉,對吧?”
高小琴的瞳孔猛地一縮。
李達康的嘴角扯出嘲諷的笑容。
“我聽說,陳副院長可是你們山水莊園的常客啊。”
“而且特別勤奮好學?!?/p>
“一有時間,就跑到你們山水莊園……學外語?!?/p>
“學外語”三個字,他咬得特別重。
辦公室的溫度仿佛降到了冰點。
孫連城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李達康看著臉色慘白的高小琴,慢悠悠地補上了最后一刀。
“高董啊?!?/p>
“陳院長這外語,看來是學得相當深入啊?!?/p>
“深入到,連法律都能扔到一邊不管了。”
“你說呢?”
高小琴徹底失語了,手指攥得發(fā)白。
孫連城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同時又涌起莫名的敬畏。
這就叫官大一級壓死人嗎?
不。
這叫碾壓!
書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直擊要害,一劍封喉!
硬,實在是太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