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臺小姐抿唇一笑,努力壓制著八卦之魂,但眼里的笑意藏不?。骸盁o先生,是這樣的。大概就在……嗯,老板他成功告白后的第二天,”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著無邪瞬間變得有些微妙的表情。
“老板心情特別好,給全公司上下,都發(fā)了一筆不小的獎金。還請所有人喝了最好的咖啡,理由是——”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著當時許翊稔那意氣風發(fā)又帶著點傻氣的語氣,“‘我有愛人了!他叫無邪!’還特意叮囑我們,以后如果您來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他,并且好好招待!所以……”
她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無先生,這邊請?!?/p>
無邪只覺得一股熱流直沖耳根和臉頰。
這小兔崽子!真是…真是恨不得拿個大喇叭向全世界廣播。才剛交往就搞得全公司人盡皆知。
社死的尷尬感瞬間襲來,但緊隨其后的,是一種更深沉、更洶涌的暖流。許翊稔在用他的方式,笨拙又熱烈地宣告他的存在,給予他毫無保留的尊重和珍視。
愛人。這個詞從別人口中被復述出來,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心里酸酸脹脹的,滿滿都是感動。
無邪輕咳了一聲,試圖找回一點年長者的沉穩(wěn),但微紅的耳廓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波瀾。
他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語調(diào),只是聲音比剛才低了些:“…是嗎?這孩子…”語氣里是無奈,是縱容,更有一絲藏不住的動容。
“無先生請跟我來?!鼻芭_小姐非常專業(yè)地沒有繼續(xù)八卦,引著無邪走向?qū)S秒娞荨?/p>
到了頂層那間視野極佳的辦公室門口,她停下腳步,指著辦公室內(nèi)側(cè)一扇不太顯眼的門。
“無先生,那里是老板的私人休息室。我看您似乎有些疲憊,您可以在里面稍作休息,這樣老板一回來您就能第一時間見到他。需要我為您準備一些茶點或者午餐嗎?”
她的提議體貼又周到,尺度把握得極好。
無邪婉拒了:“不用麻煩,謝謝?!彼F(xiàn)在只想找個地方消化一下這巨大的“驚喜”和社死的感覺。
前臺小姐得體地微笑離開:“好的,您請自便。有任何需要可以按內(nèi)線電話?!?/p>
無邪推開休息室的門??臻g不大,布置得極其簡潔實用。
一張舒適的單人床,一個小巧的床頭柜,一個嵌入式衣柜。光線被百葉窗過濾得柔和而靜謐。風格和外面辦公室一致,是冷感的黑白灰。
最顯眼的,是床上那個幾乎占據(jù)了大半個床鋪的、巨大的金毛尋回犬毛絨玩偶。那金毛做得栩栩如生,蓬松柔軟的淡金色毛發(fā),溫順憨厚的表情,咧著嘴像是在傻笑,眼神里透著一種陽光般的溫暖和忠誠的可靠感。
它懶洋洋地趴在床上,姿勢隨意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無邪走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柔軟的絨毛,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和既視感撲面而來。
這金毛的神態(tài)…怎么感覺那么眼熟?尤其是那眼神里的溫和和隱隱透出的那股子執(zhí)著勁兒……
疲憊感終于襲來。
無邪脫下外套,小心地將那個大金毛玩偶挪到床邊,自己躺了上去。
被褥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和一絲許翊稔身上常用的柑橘摻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新竹味。
抱著那只憨態(tài)可掬、莫名親切的大金毛,連日奔波的疲憊和高度緊張的精神瞬間放松,不知不覺間,他竟沉沉睡去。
無邪睡得并不沉。迷迷糊糊間,他隱約聽到外面辦公室傳來開門聲和許翊稔清朗熟悉的聲音,似乎正在和誰交代著什么,語氣帶著工作時的利落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嗯,方案就按剛才談的修改點盡快調(diào)整,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最終版…好,辛苦了,先出去吧?!?/p>
過了一會兒,傳來關(guān)門聲和腳步聲,似乎是助理離開了。
無邪瞬間清醒了。他輕輕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服,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輕輕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許翊稔剛打發(fā)走特助,對方臨走時那個意味深長、仿佛憋著巨大秘密的微笑讓他有點莫名其妙。他搖搖頭,沒深想,準備繼續(xù)處理堆積的文件。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休息室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
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身影!
許翊稔的動作瞬間定格,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連續(xù)加班導致出現(xiàn)了幻覺,或者干脆是在做夢?他傻乎乎地、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動作帶著一種孩子氣的呆愣。
那個穿著舊夾克、身形清瘦、眉眼帶著熟悉的溫和,又有點促狹的笑容的人,正是無邪!
巨大的、純粹的、如同海嘯般的狂喜瞬間淹沒了許翊稔。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又猛地松開,血液瘋狂地涌向四肢百骸,耳邊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無邪!是無邪!他來了,他就在眼前!
“砰!”一聲悶響!
狂喜之下,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動作快得帶倒了椅子,膝蓋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在了厚重的實木辦公桌邊緣。
劇痛傳來,但他此刻的神經(jīng)完全被巨大的驚喜淹沒,那點疼痛簡直微不足道。他甚至沒皺一下眉頭,像一枚出膛的炮彈,帶著一陣風,直直地撲進了那個他朝思暮想的懷抱里。
無邪剛推開門就看到許翊稔那副呆若木雞的傻樣,正覺得好笑又可愛,下一秒就聽到了那聲令人牙酸的撞擊聲,眉頭下意識地皺緊,心也跟著揪了一下:“撞疼了沒?小心點……”
責備的話還沒說完,懷里就猛地撞進了一個溫熱的、帶著熟悉氣息的身體,沖擊力讓他不由得后退了兩步才穩(wěn)住身形,但環(huán)抱的手臂卻第一時間收得死緊,將撲來的愛人牢牢鎖在胸前,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填補這半個多月分離留下的所有空洞。那份沉甸甸的思念終于有了實實在在的著落點。
懷里真實的、溫熱的觸感,鼻尖縈繞的熟悉氣息,讓他懸了許久的心終于重重落下,一種巨大滿足感充盈了四肢百骸。
他滿足地喟嘆一聲,下巴自然地擱在許翊稔柔軟的發(fā)頂,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化不開的寵溺:“這么開心???”
“開心!開心死了!我太開心了!”許翊稔的聲音悶在無邪的頸窩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飾的狂喜,像只終于找到主人的小狗,激動得語無倫次,“你什么時候來的?你怎么來了?怎么不告訴我啊!啊啊??!可惡!他們肯定都知道了!怪不得特助笑得那么奇怪!學長!無邪!”
他貪婪地呼吸著無邪頸間熟悉的味道:陽光、皂角,還有一點點雨村的草木氣息,那是他思念入骨的味道。如果他有尾巴,此刻絕對能搖出殘影,轉(zhuǎn)成螺旋槳直接起飛。
無邪被他這連珠炮似的歡喜轟炸得心頭發(fā)軟,也舍不得松開手,只是更緊地抱著他。
手掌下意識地撫上他的后背,卻隔著薄薄的襯衫,清晰地摸到了那比半個月前更加清晰的蝴蝶骨輪廓,腰身似乎也窄了幾分。
那份失而復得的甜蜜狂喜里,頓時又摻進了一絲細細密密的疼惜。
這小混蛋,果然又沒好好照顧自己!
他不動聲色地收緊了手臂,將懷里的人抱得更實,仿佛想用自己的體溫和力量,將那些流失的養(yǎng)分和安全感都重新填回去。
兩人就這樣緊緊相擁在灑滿陽光的辦公室里,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彼此激烈的心跳聲在靜謐的空間里共鳴,所有的思念、等待、奔波和疲憊,都在這個緊密到毫無縫隙的擁抱里,找到了最甜蜜的歸宿。
窗外的喧囂被隔絕,世界仿佛只剩下懷中真實的溫度,和那溢滿心間的踏實與圓滿。
抱了許久,直到許翊稔感覺無邪的手臂微微松了些力道,他才依依不舍地從那個令人安心的懷抱里退出來一點,但手還緊緊攥著無邪的衣角,仿佛怕他跑了。
他抬眼仔細端詳無邪的臉,那張清瘦的臉上帶著明顯的倦色,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嘴唇也有些干燥。
再看看時間,距離最早那班高鐵抵達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
許翊稔心里咯噔一下,眉頭立刻蹙了起來。他板起臉,努力做出兇巴巴的樣子(盡管在無邪眼里更像是炸毛的小貓):“老實交代!是不是沒吃早飯就出門了?午飯是不是也沒吃?坐的是五點半那趟對不對?”
他越說越氣,拉著無邪的手腕就往外走,嘴里還絮絮叨叨地數(shù)落,“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是老忘記吃飯嗎?無邪同志,你要以身作則!餓壞了怎么辦?低血糖暈倒了誰負責?年紀一大把了還不知道愛惜身體……”清朗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關(guān)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手腕被溫熱的手掌握著,聽著耳邊絮絮叨叨的“訓斥”,無邪心里像被溫水泡著,暖洋洋的。
他低頭看著身邊這個明明擔心得要命還要強裝兇悍的小愛人,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他順從地被拉著走,聲音低沉溫和,帶著全然的縱容:“是是是,許學弟教訓得對。以后保證記得吃,一頓都不會忘?!笨熳邇刹?,長臂一伸,自然而然地將許翊稔單薄的肩膀摟進自己懷里,把人往身邊帶了帶,形成一個親密的、充滿占有欲的姿態(tài)。
爪跡科技的食堂寬敞明亮,正值午餐尾聲,還有不少員工在用餐或閑聊。
當年輕俊美的老板許翊稔,親昵地牽著一個氣質(zhì)沉穩(wěn)、面容清俊卻帶著風霜感的男人走進來時,整個食堂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隨即爆發(fā)出壓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和竊竊私語。
“快看快看!是老板的愛人!”
“天哪!真人比老板描述的還帥!這氣質(zhì)絕了!”
“哇!體型差!年齡差!好配??!磕死我了!”
“年上溫柔攻X清冷漂亮受!我宣布這就是我新CP的頂配模板!”
“噓…小點聲!老板看過來了!”
“嗚嗚嗚他摟老板的姿勢好蘇!老板耳朵紅了!我看到了!”
無數(shù)道或好奇、或驚艷、或祝福、或帶著“嗑到了”的詭異笑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兩人身上。
無邪縱然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大風大浪,面對這種現(xiàn)代年輕人直白又熱烈的“圍觀”,也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壓力,耳根微微發(fā)熱。
他明顯感覺到懷里許翊稔的身體也僵硬了一瞬,白皙的耳尖瞬間紅得滴血,拉著他的手心也沁出了薄汗。
“我們…回去吃吧?”許翊稔幾乎是咬著無邪的耳朵,用氣聲飛快地說,聲音里帶著窘迫。
就在這時,不知哪個角落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呼:“親到了?!湊那么近肯定親到了!”
許翊稔:“!?。 闭麄€人像被點了穴,僵在原地,從脖子到臉頰瞬間紅透,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蒸發(fā)。
無邪看著小孩羞窘得快冒煙的模樣,反而被逗笑了,那點不自在也煙消云散。他低笑一聲,伸手揉了揉許翊稔柔軟的發(fā)頂,帶著安撫和明顯的寵溺,然后不容分說地攬著人,在更多“嗷嗷嗷”的背景音中,快速拿著許翊稔打包的飯菜,逃離了這片“八卦的海洋”。
回到辦公室,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喧囂,兩人都松了口氣。許翊稔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褪去,有些氣鼓鼓地看著無邪:“我想扣他們工資了。”
無邪只是笑,好脾氣地打開餐盒,發(fā)現(xiàn)里面清炒萵筍、白灼蝦仁、香菇菜心,都是他平時偏愛的清淡口味,心尖像被羽毛輕輕搔過,暖融融的。
許翊稔瞅著無邪,被他笑得沒了脾氣。笑那么好看干什么啊。
兩人挨著坐在沙發(fā)上,肩膀貼著肩膀,腿碰著腿,一邊吃著遲來的午餐,一邊低聲交談著分開這半個月的瑣碎。
許翊稔絮絮叨叨說著實驗室的變態(tài)強度、公司遇到的突發(fā)狀況,無邪則溫和地講著雨村的日常,麻薯又胖了,胖子研究的新菜太甜,小哥依舊沉默如山。
氣氛溫馨而寧靜。
無邪這些年養(yǎng)成了細嚼慢咽的習慣,許翊稔先放下了筷子。
他沒有收拾,而是側(cè)過身,單手撐著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就那么笑瞇瞇地、專注地看著無邪吃飯。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精致的側(cè)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他的眼神像是最溫軟的綢緞,細細密密地纏繞在無邪身上,從男人低垂的眼睫、專注咀嚼時微微鼓動的腮幫,到握著筷子的、指節(jié)分明的手。
那目光里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愛戀、欣賞和一種近乎虔誠的滿足感,仿佛看著無邪好好吃飯,就是世間最值得欣賞的風景。
無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熱,但心底卻是一片熨帖的暖意。
他剛放下筷子,準備收拾殘局,就見許翊稔忽然起身,快步走到他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前,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份裝訂好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