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活一世我才知道，天帝從眾女仙中選佼佼者陪太子渡劫，實(shí)則是為他選妻。
而我身為三界最后一條錦鯉，憑實(shí)力和運(yùn)氣拿到了第一。
我陪他下凡歷劫，用好運(yùn)讓他避開各路妖魔，助他順利飛升。
可回天界后，他卻一口龍火吐到我娘親所附身的鳳凰樹上，讓她看著我被萬魔踐踏。
“原本，我早就內(nèi)定了萋萋陪我渡劫成為太子妃?！?/p>
“若不是你突然冒出來搶走第一，萋萋也不會傷心欲絕到私自下凡找我，更不會被魔族擄走而折辱致死。”
為了讓愛人復(fù)活，他九十九次抽干我的血，動用禁術(shù)輪回。
再睜眼，我們都回到了選后那日。
當(dāng)著眾仙家的面，他越過我這個第一名牽起了一路作弊上來的第二名。
“有些人，還是不要癡心妄想得好?！?/p>
“就算沒有錦鯉好運(yùn)，本太子一樣能渡劫成功?！?/p>
因?yàn)閯倧臄?shù)次瀕死中重生，我反應(yīng)慢了半拍。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因?yàn)槭コ蔀樘渝臋C(jī)會而難過。
可前世一直看戲的司命卻突然問我：“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戰(zhàn)神？”
“他雖滿身煞氣，樣貌卻比青丘的狐貍還美?！?/p>
“你若是陪他渡劫，定能得一段滿意情緣?！?/p>
1.
“我愿意把歷劫名額讓給蘇萋萋?！?/p>
話音剛落，眾仙倒抽一口涼氣。
“她說什么？她當(dāng)初不是為了陪太子殿下歷劫，在比試臺守了七天七夜？”
“還有太子殿下煉丹，是誰搶著試藥，差點(diǎn)化了元神！”
“當(dāng)時像塊甩不掉的膏藥！舔著臉纏了殿下幾百年！現(xiàn)在竟然要把名額讓出去？”
眾人的聲音毫不掩飾鄙夷。
我抬眼，聲音冷得像冰：“從前是我眼瞎，現(xiàn)在不了?！?/p>
他凌遲的目光對上我，似提醒，又似怨恨。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動的什么歪心思，你明明清楚今日是選妃而不是歷劫?！?/p>
“我告訴你，我不可能選你，更不可能愛你?！?/p>
他最后幾個字咬得很重。
我笑了，卻比哭還難看。
前世，為救神魂消散依附在鳳凰上的阿母，我只得祈求天帝。
天帝看中我錦鯉好運(yùn)，承諾只要我順利陪顧訣塵歷劫成功，就給我靈液救活阿母。
所以，我一次次捧著顧訣塵的臭臉，修煉到手掌磨穿，只為贏下仙考大比。
我歷盡磨難如愿陪他歷劫，卻不想等他回到仙界，第一件事就是一口龍火燒死了附身在鳳凰樹的阿母。
我斂神，目光之處，顧訣塵滿心滿眼捧起一路作弊的第二名的手。
我釋然一笑，直起了腰。
“既然太子已有人選，錦蘭便請離了?！?/p>
一旁的蘇萋萋冷笑，眼里是扎人的寒意。
“故作態(tài)度，整個天界誰不清楚，你愛太子愛得要命？”
“不過是一條廢物錦鯉，還真以為太子能選你歷劫？”
前世一直看戲的司命卻突然輕咳一聲，在我耳邊低聲：“強(qiáng)扭的瓜不甜。”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戰(zhàn)神？他雖滿身煞氣，樣貌卻比青丘的狐貍還美?！?/p>
“你若是陪他渡劫，定能得一段滿意情緣?！?/p>
2.
聽說戰(zhàn)神殿也供奉著一瓶靈液。
前世，為了阿母我嘔心瀝血陪顧訣塵渡劫，卻換來阿母被活活燒死的結(jié)局。
如今重來一世，既然有司命牽線，就算他煞氣滿身，我又何苦再求顧訣塵？
我低低應(yīng)下，可剛下比試臺，顧訣塵就目光冷戾地望著我。
我收回對上他的眸光。
他卻幾步?jīng)_上前攥住我的手腕，言語陰寒。
“你果然在耍心機(jī)！人前假裝拒絕，卻背地里和父王告狀，讓他傳音來要我選你！”
他還是如前世一般，不可一世地覺得我拼命要贏得仙考大比，是因?yàn)閻勰剿?/p>
卻不知道，我從始至終都只是為了救阿母的靈液。
我釋然一笑，想要掙脫卻被顧訣塵用更大的力攥紅了手腕。
“去告訴父王，是你貪生怕死，和萋萋沒有半分關(guān)系?！?/p>
“若是萋萋有半分差池，我能燒你一世鳳凰樹，就能燒你第二世?！?/p>
前世，因?yàn)槲覔屃溯螺旅~，要她私下凡間被魔族擄走。
所以，在知道一切緣由后。
他愛蘇萋萋多深，就恨我多深。
他乖戾，癲狂，然后一口龍火吐在阿母身上。
我跪在地上哀求：只求他饒下阿母一命，我明明已經(jīng)得到靈液，能夠復(fù)活阿母了。
他卻置若罔聞，更是把我丟去魔窟任由萬魔踐踏，要阿母眼睜睜看我被凌辱而死。
如今，他又一次拿阿母威脅我。
“聽見沒有？告訴父王是你貪生怕死，主動放棄！”
他眼神癲狂，帶著不容置疑。
我卻只想結(jié)束這段孽緣。
“好，我去！”
話音剛落，蘇萋萋冷笑聲響起。
“光是說怎么能成?！?/p>
她唇角勾起，嬌聲開口。
“父王答應(yīng)的事情，說收回就收回，那父王的臉面何在？
姐姐得跪著去求父王收回成命，這樣才有誠意。”
“看在姐姐如此誠心的份兒上，父王想來也不會太苛待姐姐了。”
我渾身一顫，前世被萬魔踐踏的屈辱瞬間涌上。
那時，我拼了命地哀求，卻只能屈辱地跪在地上被侵占了一次又一次。
“我不！”
我本能地喊出來，他卻湊近，龍息灼人。
“萋萋說得對，只有跪才有誠意?！?/p>
曾經(jīng)這口龍息，是我冒著渾身鱗片被燒焦的危險從火山為他求來的。
而現(xiàn)在劇痛從心口傳來，手心頓時焦黑，迫使我跪下。
我忍著屈辱，眼眶紅潤，身后是顧訣塵冰冷的注視和蘇萋萋得意的冷笑。
殿前白玉階冰冷刺骨，可為了阿母。
我只能順從，一步一跪，一跪一叩首。
聲音在空曠的殿前回蕩，“請?zhí)斓凼栈爻擅?！是錦蘭貪生怕死，自愿將歷劫名額讓與蘇萋萋！錦蘭......甘愿受罰！”
九十九階，血染紅了紗裙。
我冷眼看向顧訣塵，話語里盡是凄涼：“顧訣塵，夠了嗎？”
聞言，他眉眼皺出褶皺。
“求！求到父王準(zhǔn)許才行！”
“別癡心妄想有父王為你撐腰，你就能陪我歷劫！”
淚水決堤般涌出，卻更像是結(jié)束一切的釋然。
我如實(shí)回答，“別多想，我只是想救回阿母而已?！?/p>
3.
終于，天帝威嚴(yán)聲音響起。
“胡鬧！仙考第一是錦蘭，規(guī)矩不可廢。”
“更何況，只有錦蘭的命格才能抵去你命格的煞氣。”
聞言，顧訣塵的臉驟然冰冷。
“父王！就算沒有錦蘭，孩兒一樣能夠歷劫成功！”
“你明明清楚孩兒只喜歡萋萋，又為什么非要把錦蘭強(qiáng)塞到我身邊?！?/p>
同前世一樣的話，要我心口發(fā)顫。
他怕是忘記了，前世我陪他歷下九十九道劫難，被魑魅幾乎砍廢雙手雙腳時，他捧著我的手說：顧訣塵此生定不負(fù)心錦蘭。
那時他眼底的依賴，此刻只剩下厭棄。
兩方爭執(zhí)不下時，蘇萋萋嬌柔的聲音響起。
“天帝，若真是為難，不如......讓錦蘭姐姐把她的護(hù)心鱗交出來吧？有她的千年氣運(yùn)護(hù)持，加上萋萋陪伴，殿下定能萬無一失呢。”
護(hù)心鱗，錦鯉千年方結(jié)一片，是命元所在，剝離它，輕則修為盡毀，重則魂飛魄散！
我極力地扯出一個笑來，顯得不是那么卑微。
他卻只是微微一怔，隨即那雙曾為我擋過風(fēng)雨的龍眸里，只剩冷漠。
“萋萋所言極是！錦蘭，快把你的護(hù)心鱗交出來！有了它，父王總該放心讓萋萋陪我了吧？”
他語氣理所當(dāng)然，仿佛索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物件。
天帝沉默片刻，也默許了。
我知道，從一開始，他想要的，也只是我錦鯉一族的好運(yùn)而已。
我眼眶發(fā)紅，帶著譏諷：“顧訣塵，你不清楚以我的修行是沒有護(hù)心鱗的嗎？”
“沒有就多拔幾片你的好運(yùn)鱗片，總之，陪我下凡歷劫，嫁給我的人一定得是蘇萋萋！”
是啊，為了蘇萋萋他甚至可以一路安排仙子對我放暗器，只為要我爭不了第一。
何況只是幾片鱗片，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罷了。
我知道，上一世那個攥緊我的手時，說我的鱗片是世間最珍貴之物的人。
已經(jīng)不在了。
我不想糾纏，咬著牙刮下心口一大片鱗片。
鱗片掉落，露出斑駁的皮肉。
“顧訣塵，現(xiàn)在夠了嗎？”
顧訣塵徹底愣住了。
他看著我血肉模糊的心口，似乎沒料到我真的如此果決，如此不惜命。
在接下我沾滿鮮血的鱗片時，眼底第一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
但這絲動搖轉(zhuǎn)瞬即逝，隨即又被徹骨的陰寒所代替。
“錦蘭，你最好給我安分點(diǎn)！若敢?；ㄕ袆虞螺乱桓^發(fā)，我不介意像前世一樣，把你丟進(jìn)魔窟，讓萬魔再踐踏你一次！”
我捂著胸口，再痛都不及前世那些屈辱的萬分之一。
淚水毫無征兆的決堤，看向顧訣塵的眼睛，卻被洗刷得更為清亮。
“顧訣塵，你如愿了。”
“你我之間，前塵舊恨，到此為止?！?/p>
“此生，唯愿碧落黃泉，永不相見?！?/p>
4.
顧訣塵歷劫的日子到了。
看見我站在南天門前，顧訣塵冷厲的目光閃過一絲詫異。
“錦蘭？”
“你還敢來？怎么，剜鱗下跪還不夠，還想死皮賴臉跟著？”
他滿眼嫌惡，仿佛我是什么臟東西。
周圍的仙侍、守衛(wèi)，甚至一些看熱鬧的小仙，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嘖，果然不死心啊......”
“臉皮真厚，都被太子殿下那樣羞辱了！”
“就是，錦鯉怎么了？沒了氣運(yùn)，什么都不是，還妄想攀高枝？”
“癡心妄想唄！也不看看萋萋仙子多美，多配殿下！”
周圍議論聲不止，我充耳不聞，只平靜道：“太子誤會了。我并非為你而來?！?/p>
顧訣塵嗤笑，“哦，不是為了我？”
“那你來這南天門看風(fēng)景？還是......”
他眼神陡然陰鷙，“又想耍什么花招，暗中破壞我和萋萋？”
蘇萋萋立刻依緊他，嬌聲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殿下，有些人啊，就是賤骨頭。明明被嫌棄得徹底，還巴巴地貼上來?！?/p>
“怕是瞧著殿下英武，又動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心思，想半路......勾引男人呢！”
一個勾引，瞬間要顧訣塵變了顏色。
他眼中怒火噴薄，仿佛我出現(xiàn)在此就是對他和蘇萋萋最大的褻瀆。
“下賤東西！滾開！別臟了我和萋萋的路！”
話音未落，他猛地抬手！
一道凌厲灼熱的龍息，帶著前世積累的恨意與此刻的暴怒，毫不留情地直沖我面門！
那速度太快，力量太強(qiáng)，我重傷未愈根本無力閃避！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就在那熾熱的龍息即將吞噬我的剎那。
一股磅礴的肅殺之氣，瞬間將顧訣塵的龍火吞滅。
全場驟然死寂！
是戰(zhàn)神重淵。
重淵眸光陰冷，目光所及，眾仙頓時屏息。
所有仙家連連后退。
他們都清楚，戰(zhàn)神重淵弒殺如命，是貪婪暴戾的墮仙，生怕沾惹半點(diǎn)。
重淵身上煞氣凜冽刺骨，卻奇異地沒有讓我感到不適。
他聲音低沉冷，“太子殿下，對本君的人出手，是何道理？”
顧訣塵臉色驟變：“重淵戰(zhàn)神？你的人？她只是我不要的賤婢，你何必珍惜？”
重淵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伸出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了我因沖擊而微微搖晃的手臂，一股溫和的力量傳來，緩解了心口的灼痛。
重淵轉(zhuǎn)向顧訣塵，語氣平靜卻字字千鈞，砸在每個人心上。
“錦蘭仙子，是本君今日的渡劫護(hù)持之人。太子有何指教？”
“什么！錦蘭竟然要陪重淵渡劫！”
“重淵的煞劫是出了名的十死無生！錦蘭竟然選了這條路？她瘋了嗎？！”
“她不是最愛太子殿下嗎？怎么勾搭上戰(zhàn)神了！”
顧訣塵臉上的傲慢瞬間凝固，眼神里第一次涌上慌亂。
“你說什么？！”
“她？陪你渡劫？不可能！她明明喜歡的人是......”
他下意識想否認(rèn)，反駁。
可對上我沉默的眼神，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重淵冷冷打斷他，目光銳利地掃過一旁已經(jīng)語無倫次的蘇萋萋。
“本君選誰渡劫，難道還需向太子報備？還是說，太子殿下覺得，本君不配用這仙考第一？”
他煞氣釋放，只是一瞬顧訣塵臉色煞白，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
他看著我被重淵護(hù)在身側(cè)的樣子，看著重淵那只穩(wěn)穩(wěn)扶住我的手，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感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口！
他幾乎是踉蹌著向前一步，伸手想把我拽回來：“錦蘭！你......”
我扯回手臂，聲音是顧訣塵從未聽過的平靜疏離。
“太子殿下，錦蘭祝殿下此行順利?！?/p>
顧訣塵伸出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