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那狐貍精終于扭著她那水蛇腰走了,空氣里那股子甜膩膩的危險香水味還沒散干凈。我捂著胸口,感覺剛才被凌月拍平板那一下,連帶錢包大出血的痛,一起在里頭翻江倒海。
雷豹和林遁兩個慫包,縮在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跟兩只受驚的鵪鶉似的。雷豹那光頭在燈光下反著油光,上面紋的炸彈圖案都顯得蔫了吧唧。林遁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塞進門縫里,就露半只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掃過凌月又掃過我,最后定格在我桌上那份剛花天價買來的情報平板上,眼神里全是“老大你還好吧”的無聲哀嚎。
“滾進來!”我沒好氣地吼了一嗓子。憋屈,太他媽憋屈了。
倆人磨磨蹭蹭蹭進來,雷豹壯著膽子把他那個鼓囊囊的帆布包小心翼翼放在墻角,林遁則貼著墻根挪動,離凌月坐著的那個陰影角落能有多遠(yuǎn)就多遠(yuǎn)。
陽光正好照在我那張紅木大辦公桌上,灰塵還在光柱里跳舞,可一點沒讓我心情好起來。我點開平板,把胡璃發(fā)來的C-7倉庫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圖投到墻上的廉價幕布上。藍(lán)線是通風(fēng)管,紅點閃爍是人質(zhì)位置,黃點是固定哨,綠虛線是巡邏路線,連廁所水箱后面藏鑰匙都標(biāo)得清清楚楚。
三百萬星海幣買來的玩意兒,確實夠細(xì)致。就是這錢花得我心肝脾肺腎都疼。
“都別杵著了,干活!”我敲了敲桌子,努力找回一點老板的威嚴(yán)。凌月在角落抱著胳膊,眼神跟冰錐似的扎在我后背上,讓我脊梁骨嗖嗖冒涼氣。“林遁!”
角落里的“飛毛腿”猛地一哆嗦,帽檐都抖了抖:“在!”
“今晚凌晨兩點,目標(biāo)C-7倉庫。你負(fù)責(zé)外圍策應(yīng),第一優(yōu)先級,切斷那破地方的總電源和通訊線路?!蔽抑钢徊忌蠋讉€關(guān)鍵點,“動作要快,要悄無聲息,響動大了,老子把你扔海里去喂魚!切斷之后,立刻撤到安全點待命,隨時準(zhǔn)備接應(yīng)。”
林遁飛快點頭,口罩里含糊不清地應(yīng)著:“明白!斷線!靜默!撤退!待命!” 語速快得像蹦豆子,說完又往墻角縮了縮,盡量減少存在感。
“雷豹!”我轉(zhuǎn)向那個肌肉疙瘩。
雷豹立刻挺胸抬頭,跟被教官點名似的:“老大您吩咐!”
“看到倉庫側(cè)面這個卸貨通道沒?”我指著結(jié)構(gòu)圖上一個點,“你丫的爆破專家,給老子在側(cè)面這里開個洞。用定向爆破,動靜給我壓到最低!別他媽把整個倉庫炸塌了,把人質(zhì)埋里頭!也別傷著人!爆破點,爆炸范圍,沖擊波方向,精確到厘米!聽到?jīng)]?”
雷豹咧嘴一笑,露出那顆閃亮的金牙,拍著胸脯保證:“老大放心!定向破門,俺老雷拿手!保證跟外科手術(shù)似的,只開洞,不傷人!就是……”他搓了搓手,瞥了一眼角落里散發(fā)著寒氣的方向,“動靜實在壓不住,驚動了守衛(wèi)咋辦?里面可有家伙……”
“驚動了就驚動了!”我打斷他,身體前傾,手指重重戳在幕布上那個閃爍的紅點上,“爆破一響,就是信號!里面的人注意力肯定被吸引過去。這時候,我!”
我站起身,手指點了點自己胸口,眼神銳利起來,“我從爆破口突入,利用混亂和黑暗,以最快速度清除沿途守衛(wèi),直插核心區(qū)域,救人質(zhì)!” 說到這,我下意識摸了摸后腰,“斷影”隔著風(fēng)衣傳來熟悉的冰涼感?!拔业牡?,追求的是效率,是精準(zhǔn),是戰(zhàn)斗本身的…藝術(shù)美感。” 潛行,無聲,一擊必殺,刀鋒劃過空氣的軌跡,那才叫漂亮!
角落里突然傳來一聲冷哼。
凌月抱著胳膊站起來,一步就跨到會議桌旁,紅發(fā)像火焰一樣刺眼。她根本沒看雷豹和林遁,冰刀似的眼睛直接釘在我臉上。
“不行?!?/p>
兩個字,又冷又硬,砸得整個辦公室溫度驟降。
“什么不行?”我皺眉。
“你一個人進去,不行?!绷柙碌穆曇魶]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跟你一起進。”
“你跟我進?”我差點氣笑了,指著幕布,“里面空間狹窄,人質(zhì)被綁在椅子上,周圍全是障礙物!你的風(fēng)格是什么?是‘清場’!是火力覆蓋!是‘突突突’把一切打成篩子!你跟我進去,一個流彈飛過去,人質(zhì)怎么辦?讓他腦袋開花嗎?我的戰(zhàn)斗需要的是安靜!是潛行!你那動靜,跟放鞭炮有什么區(qū)別?”
我試圖跟她講道理,講戰(zhàn)術(shù)配合。
凌月眼神更冷了,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安靜?潛行?在刀尖上跳舞?葉宸,你當(dāng)這是表演嗎?里面是七八個帶槍的亡命徒!刀再快,能快過亂飛的子彈?萬一你被堵在角落怎么辦?萬一有人打黑槍怎么辦?”
她往前一步,幾乎要貼到我面前,那股子混合著硝煙和冷香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你的命,是我的!輪不到那些垃圾碰一根手指頭!我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范圍!”
“視線范圍?”我被她這歪理氣笑了,“怎么著?我還得拴你褲腰帶上?”
“可以。”凌月居然點了點頭,眼神認(rèn)真得可怕,“安全距離由我定。任務(wù)期間,你必須在我視線內(nèi),或者至少在我的火力覆蓋范圍內(nèi)?!?/p>
我:“……”
雷豹和林遁在旁邊瘋狂倒吸冷氣,眼珠子瞪得溜圓,看看凌月,又看看我,大氣不敢出。
“第二,”凌月根本不管我快扭曲的表情,自顧自豎起第二根手指,指甲修剪得很干凈,卻讓人覺得寒光閃閃,“禁止對任務(wù)委托人蘇珊娜·陳,有任何超出工作范圍的‘額外關(guān)懷’!眼神不行,搭話不行,肢體接觸更不行!聽清楚了?”
這他媽都哪跟哪?蘇珊娜?那都什么時候的事了?
“第三,”第三根手指豎起,凌月的聲音斬釘截鐵,“任務(wù)完成后,傭金優(yōu)先賠償我的武器損耗和本次行動可能造成的附帶損傷!還有我的精神損失費!”
精神損失費?!誰損失誰啊?!
“我反對!”我氣得一拍桌子,“這他媽是作戰(zhàn)會議還是賣身契?”
凌月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我。那眼神,跟昨晚在安全屋里宣布我是她的“所有物”時一模一樣。她左手,看似隨意地搭在了自己戰(zhàn)術(shù)腰帶上——那個平平無奇的小挎挎包旁邊。我眼皮猛地一跳,瞬間想起昨天那憑空出現(xiàn)的微型沖鋒槍,還有她裙底下摸出來的玩意兒……
操!物理法則在她面前就是個屁!
辦公室里死寂一片。雷豹和林遁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雷豹瘋狂地朝我使眼色,嘴型無聲地動:“老大…認(rèn)了吧…命要緊…” 林遁更是把頭都快埋進胸口了,手指在桌子底下瘋狂地搓著衣角。
壓力。巨大的壓力。
我看著她那雙結(jié)了冰的眸子,還有那隨時能掏出大殺器的姿態(tài)……
“行…行!”我咬著后槽牙,感覺腮幫子都在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按你的‘家規(guī)’來!視線范圍你定!蘇珊娜我躲著走!傭金…傭金先賠你!”
我一把抓過桌上記錄會議要點的平板電腦,手指用力,幾乎要把屏幕戳穿,在那份詳細(xì)的作戰(zhàn)計劃下面,狠狠地簽上自己的名字——葉宸。
簽完字,我把平板往桌上一扔,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悶響。力氣用大了,震得桌上的筆筒都跳了一下。
“散會!凌晨一點,碼頭倉庫區(qū)外圍集合!都給我滾回去準(zhǔn)備!”我吼了一聲,聲音有點啞。
雷豹如蒙大赦,抓起他的帆布包,跟火燒屁股似的往外沖,嘴里還喊著:“老大英明!凌月姐威武!我這就去準(zhǔn)備破門!” 林遁動作更快,影子一閃,人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只留下一句模糊的“收到”。
辦公室里又只剩下我和凌月。
她拿起桌上我簽了名的平板,掃了一眼,那張冷艷的臉上,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錯覺。
“武器我去準(zhǔn)備?!彼齺G下一句話,轉(zhuǎn)身又走回她的陰影角落,抱起胳膊,恢復(fù)了那尊冷面門神的姿態(tài)。
我癱回老板椅,仰頭看著天花板。作戰(zhàn)計劃定下來了,可感覺像是簽了份喪權(quán)辱國的條約。
自由?真他娘的貴。貴得連指揮權(quán)都快沒了。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跟我的心情一個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