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冰冷的斷喝炸響，只見籠罩著雷烈的黑霧猛地一震。
仿佛遇到了天敵，瞬間如退潮般，悉數(shù)縮回了黑衣人體內(nèi)。
壓迫感驟然消失，雷烈踉蹌一步，大口喘息著，臉色慘白。
他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夜燼負手而立，月光在他青色的衣袍上鍍了一層冷輝。
黑袍下，嘶啞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響起：
“你……你是什么人？！敢壞我好事！”
夜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步走向驚魂未定的雷烈，伸出手，穩(wěn)穩(wěn)地將幾乎脫力的少年一把拉起。
“鎮(zhèn)子上的連環(huán)殺人案…”
夜燼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寂靜的夜。
“是你做的吧？”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插手此地的事？”
“我是誰，你還沒有資格問?！?/p>
夜燼目光注視著黑袍人，“如果我所料不差，你的真實身份，是萬通錢莊的那個伙計吧？”
“他？萬通錢莊那個伙計？！”
雷烈猛地吸了口冷氣，徹底從剛才的驚嚇中清醒過來，震驚地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沉默片刻，緩緩摘下帽檐。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一張白天剛剛見過的、帶著殷勤笑容的臉——
正是萬通錢莊接待他們的那名伙計。
只是此刻，這張臉上布滿陰鷙和狠厲，再無半分白日的市儈。
“至于你們掌柜的……”
夜燼繼續(xù)審視著對方，“恐怕也不是出了遠門吧？”
“方才那團黑霧中的惡靈，便是他，對么？”
夜燼話音落下，雷烈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抓緊了刀柄。
“嘖嘖……”
夜燼隨手撣了撣青色衣袍上的灰塵。
“好狠毒的心腸啊，身為下人，謀害自己的主子，還將他的靈魂拘禁煉化為驅(qū)使的惡靈……”
他微微歪頭，審視著對方。
“另外，你這身邪門的功夫，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區(qū)區(qū)一個錢莊伙計，怕是沒那個機緣，接觸到這種奪魂煉魄的邪修法決吧？”
“你的這些問題……”
黑袍人聲音冰冷刺骨，“留著……死后去地下問吧！”
話音未落，他雙手再次結(jié)印，這一次，比剛才更加濃郁的三團黑霧憑空出現(xiàn)，環(huán)繞在他周身。
霧氣翻騰間，三張痛苦慘白、扭曲變形的面孔若隱若現(xiàn)——
赫然便是近日慘死的富商、落魄貴族公子和流浪漢的模樣。
凄厲的鬼哭狼嚎聲瞬間充斥了整片空間，令人頭皮發(fā)麻。
“去！”
三團飽含怨毒的黑霧帶著刺耳的尖嘯，直撲向此刻依舊雙手插兜、一副閑庭信步模樣的夜燼。
“小心??！”一旁的雷烈失聲驚呼。
“區(qū)區(qū)一個八品邪修，也配在我面前叫囂？”
夜燼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冷哼，甚至連站立的姿勢都未曾改變半分，他只是微微抬眸，眼神驟然一凜。
“嘶嘶嘶?。?！”
三只氣勢洶洶撲來的惡靈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高墻，瞬間爆發(fā)出遠比之前凄厲萬倍的慘嚎。
在雷烈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三團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黑霧連掙扎都未能做到，便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
“噗噗噗”三聲輕響，徹底爆裂開來，化為點點黑煙，消散在清冷的月光中，再無一絲痕跡。
“噗！”
與怨靈心神相連的黑袍人遭此重創(chuàng)，猛地噴出一口暗紅的污血，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
“撲通”一聲癱軟跪倒在地，臉上是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的恐懼。
“我、我的修為……我的怨靈?。 ?/p>
他撕心裂肺地哀嚎，抬頭看向夜燼，眼中只剩下絕望。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現(xiàn)在…”
夜燼居高臨下地看著跪伏在地的黑袍人，聲音平靜無波。
“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如果依舊拒絕的話……”
夜燼微微俯身湊近了些。“我保證，你會死得比你那位掌柜的，慘一萬倍?！?/p>
“咕咚……”一旁的雷烈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看著夜燼那平靜卻讓人心底發(fā)毛的側(cè)臉，忍不住小聲嘀咕：
“我的媽耶……這氣勢……你倆到底誰才是反派?。俊?/p>
“我、我說……我說！”黑袍人徹底崩潰，癱坐在地，聲音帶著哭腔：
“我本是萬通錢莊的一個伙計……半年前，一個來錢莊存錢的客人，一出手就是三百兩現(xiàn)銀……”
他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我、我當時心動了，就多跟他攀談了幾句……他跟我說，一輩子給人當伙計，看人臉色，能有什么出息？問我想不想出人頭地？”
“我、我當時鬼迷心竅……他就給了我一本破舊的書冊，讓我按他教的方法修煉……”
錢莊伙計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所以你才走上了這條邪路，成了邪修？”雷烈恍然道。
“起初……起初我不知道那是邪功?。 ?/p>
錢莊伙計辯解道：“我只是……只是感受到了渾身充滿力量，那力量太迷人了！”
“書上說，想要快速提升，最快的方法就是……吸收剛死之人的靈魂！”
“開始、開始我只敢去找鎮(zhèn)子郊外那些快咽氣的流浪漢……神不知鬼不覺……實力，確實漲得很快……”
夜燼打斷道：“那你為什么又要殺害自己的掌柜？”
“掌柜？”
錢莊伙計臉上閃過一抹怨毒，“我是萬通錢莊最早的伙計，跟了他十幾年，鞍前馬后，像條狗一樣！”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甘：
“我為他這個錢莊兢兢業(yè)業(yè)工作這么多年，可結(jié)果呢？”
“在他眼里，我永遠是個低賤的伙計……是個可以隨意呼來喝去的下人?！?/p>
“這么多年在這老家伙手底下打雜，我早就受夠了！”
“我知道他的家中無親無故，只要他一死，以我的資歷，絕對能順利接管錢莊，屆時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這么多年，你們掌柜的難道對你沒有半點恩情？你這樣做，良心就一點不會痛嗎？”雷烈忍不住厲聲質(zhì)問。
“良心？”錢莊伙計發(fā)出一陣嘶啞的怪笑。
“我承認……他當初是收留了我這個快餓死的乞丐，那時錢莊小，遠沒有現(xiàn)在這般規(guī)模……”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神變得如同毒蛇般陰冷。
“但是那又如何？恩情？恩情能當飯吃嗎？能換來別人的尊重嗎？”
“我要的是尊嚴！是地位！是活成人上人！他擋了我的路，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就必須死！”
“那你為什么又要殺了那三個人？”夜燼的聲音再次響起。
錢莊伙計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快意。
“誰讓他們欠錢不還？這幾個人就是鎮(zhèn)上有名的老賴，臉皮比城墻還厚……”
“老東西在的時候，就對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眼中紅芒一閃，“正好前陣子我的修為初成，晉升八品…便想著拿他們練練手，讓他們用命來還債，豈不是兩全其美？”
“你這種人，不配為人！”
雷烈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一個箭步?jīng)_上前，狠狠一拳砸在黑袍人那張扭曲的臉上。
“砰！”黑袍人悶哼一聲，被打得仰面栽倒。
“最后一個問題?！?/p>
夜燼冰冷的目光再次鎖定了掙扎著想要爬起的黑袍人。
“給你修煉法門的那個錢莊客人，是誰？”
……
（有人跟我討論，說堂堂魔界之主，還需要為了銀子發(fā)愁？確實，他大可以隨便動用一下武力，搶個十幾二十萬兩，但這顯然不符合夜燼的初衷，也不夠低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