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守林人的爐火
冰冷的河水浸透骨髓,林峰趴在鵝卵石灘上劇烈咳嗽,吐出帶著血絲的濁水。生命力條在視野角落閃爍著危險的紅色(15/100)。老獵人墨山站在高石上,目光像兩把打磨鋒利的骨刀,剖開他狼狽的表象。
“還能喘氣?”墨山的聲音砂礫般粗糙,聽不出喜怒。他幾步躍下巖石,濺起水花,枯瘦卻布滿老繭的手抓住林峰后領,一把將他提起來?!斑@地方天黑后連土都吃人,想變肥料就繼續(xù)躺著?!?/p>
不容拒絕,更像是拖拽獵物。林峰踉蹌著,濕透的麻衣緊貼皮肉,寒氣刺骨,唯有緊握的月華靈石提供一絲微弱暖流(生命力緩慢回升至18/100)。他默默調整呼吸,壓下本能的戒備。系統(tǒng)空間里沉浮的無名古盾是底牌,但此刻用出來,面對這個深不可測的老獵戶,只會死得更快。
“走水洞?!蹦窖院喴赓W,指向河谷上游。那是一片陡峭巖壁,垂落著濃密的深紫色藤蔓。他撥開藤簾,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彎腰通過的洞口。洞內漆黑,腐殖土和苔蘚的氣味混雜涌出。
曲折爬行不過百米,豁然開朗。竟是一個凹陷于山腹的巨大天然石廳!廳頂有縫隙漏下天光,照亮中央一汪清澈深潭。更驚人的是潭邊景象——那里分明是一處精心經營的據點。巖石被鑿成平臺,鋪著干燥的獸皮;石壁上掛著熏制的肉條、風干的藥草;一堆篝火余燼旁,甚至有粗陶水罐和幾柄保養(yǎng)精良的骨矛、石斧??諝饫飶浡芍?、獸脂和煙火混合的獨特氣息。
【警告解除。相對安全區(qū)?!肯到y(tǒng)提示微閃。
墨山丟下林峰,自顧自走到火塘邊。他從角落的皮囊里掏出兩塊烏黑的燧石?!班?!”火星濺射,引燃枯松針,橘紅火焰躍起,迅速吞噬干燥的松木劈柴。石廳霎時明亮溫暖起來?;鸸庥痴障拢侥樕系臏羡指?,那身磨損的皮甲上暗褐色的斑點,更像凝固的血跡。
“脫?!蹦筋^也不回,扔過來一捧灰白色、帶著藥味的苔蘚,“寒蛟水,陰毒入脈。不想骨頭爛掉就擦干敷上這個,能拔寒毒?!彼种噶酥笁且粋€半人高的陶缸,“清水,自己舀?!?/p>
林峰沉默照做,背對火光,解開濕衣。冰冷空氣激得皮膚瞬間繃緊,深可見骨的爪痕爬在腰腹,被水泡得發(fā)白。他舀起冰冷清水沖洗傷口,刺骨劇痛,牙關緊咬。生命力條微顫(20/100)。掏出月華靈石貼在傷處,清涼感絲絲滲透,減緩著火燒火燎的痛楚(22/100)。
墨山銳利的目光掃過靈石和傷口,尤其在那靈石上停駐了一瞬?!霸氯A石暖脈拔毒不錯,但這點小口子,呵……”他哂笑一聲,話語像石頭砸地,“看來鐵爪熊沒少給你上課。”他話鋒陡然轉冷,“不過,能惹來影月魔狼群追到潭口的蠢貨,這些年只你一個?!?/p>
林峰動作一頓。這老家伙果然目睹了全程,甚至知道追兵是魔狼群!“我殺了頭熊,在它洞里拿了這石頭。”他實話實說,半真半假。
“洞?”墨山嘴角勾起一個古怪的弧度,仿佛聽到什么荒誕笑話,“鬼哭林的黑巖窟?那熊窩是狼群的前哨站,血月當空才會回巢。你刨了人家飯碗,又掏了它們老巢里代代守護的月華石……”他枯瘦的手指點了點靈石,“它們不追你追誰?那東西,是維持幼崽活命的東西?!?/p>
林峰心頭一凜。他想起洞穴深處散落的獸骨和那具人形骸骨。守護幼崽?那顆靈石的光,確實微弱且不穩(wěn)定。但系統(tǒng)任務……他無從選擇。
墨山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火焰噼啪爆響,將他的影子投在巖壁上,巨大扭曲?!拔医心?。這片山,是黑巖山脈南麓的鬼哭林區(qū)。我替黑巖城人族邊哨看著這林子三十年?!彼D了頓,聲音里摻入鐵銹般的冷硬,“守林人的活計——記錄異獸動向,清理流竄的低階害獸,給迷路的蠢貨收尸……也替城里那群大人物當眼睛,看住不該過界的東西?!?/p>
“不該過界?”林峰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
“比如影月魔狼?!蹦綔啙岬难鄣茁舆^一絲警色,“那群鬼東西本該在北邊三百里的‘骸骨荒原’啃骨頭??扇烨?,三支狼群突然越過分水嶺,鉆進了鬼哭林腹地。它們似乎在找什么……追你的那支,是其中一股?!?/p>
他探身從一個皮袋里取出一段暗紅色的、布滿鱗片的尾巴,丟進火堆。焦臭味彌漫開?!斑@是‘火鱗蜥’尾尖,那玩意兒一向在熔巖河谷打洞,卻竄到了冷杉林啃草根。蛇紋豹不守水潭,跑到洞口筑窩。黑沼箭蛙上了樹……這片林子亂了套?!被鹧嫣蝮轮[片,發(fā)出滋滋聲,墨山的聲音如同淬火的刀刃,“山里,肯定有大東西要出來,或者……已經出來了。能讓萬物躁動的,只有更高階的存在??赡苁钱悓毈F世,也可能是……天災級兇獸復蘇的前兆?!?/p>
林峰默默聽著,身體在火堆烘烤和靈石滋養(yǎng)下逐漸回暖(生命力30/100)。墨山的話勾勒出這個世界的殘酷拼圖:名為“黑巖城”的人族據點艱難維系著邊緣哨所,依靠墨山這樣的“守林人”作為耳目和屏障。他們監(jiān)控著這片危機四伏、由兇獸統(tǒng)治的叢林,如同風暴中的浮萍。
“人族……在這里很艱難?”林峰問道,聲音帶著穿越者獨有的陌生感。
墨山冷冷瞥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個從土里刨出來的古物:“艱難?小子,你睡糊涂了?這里是黑巖山脈,萬族戰(zhàn)場西線的緩沖地,人族在邊荒的十幾個釘子之一。黑巖城有護城大陣,靠著當年邊關血戰(zhàn)時留下的符篆茍延殘喘。資源?獵殺兇獸是唯一活路,靈石、獸骨、寶藥都得靠命去拼。但林子深處的好東西,早就被山上那些古族、大妖的后裔瓜分干凈了。城里那些人……”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咕噥,“只會在窩里斗得更狠罷了?!?/p>
【叮!觸發(fā)階段性成就任務——】系統(tǒng)的聲音突然響起:【荒蕪初探·異動之源】
階段一:調查鬼哭林兇獸異動核心區(qū)域線索(0/1)。獎勵:境界突破煉體境二重。
階段二:確定異動源頭并生存記錄(0/1)。獎勵:隨機精良武器×1。
時限:7天。失敗懲罰:境界永久性跌落一重。
林峰眼神一凝。7天!任務難度極大,但獎勵同樣誘人!突破境界是當前剛需,精良武器更是保命利器。只是“永久跌落”的懲罰狠辣異常。
“怎么,知道怕了?”墨山誤解了他的沉默,嗤笑道,“怕就滾蛋!明天天一亮,跟著河流往下走上三天,大概能摸到黑巖城的垃圾傾倒口。鉆進去,混在乞丐堆里,說不定能多活兩天?!?/p>
火焰跳躍,林峰的臉在明暗交錯中顯出棱角。他握緊手中的月華靈石,那微弱的溫涼仿佛某種催化劑,點燃了深處被壓抑的東西?!拔也蛔摺!彼а?,直視墨山如鷹隼的目光,聲音不高,卻透著一種與虛弱身體截然不符的凝滯,“您守這林子三十年,靠的不只是本事。您教我在這里活下去,我替您查清魔狼、還有這林子里所有鬼東西異動的源頭。”
石廳內驟然寂靜。柴火爆裂的噼啪聲格外清晰。墨山審視著眼前這個少年,濕透的頭發(fā)緊貼額角,臉色因失血發(fā)白,腰腹間的傷口猙獰可怖,唯有一雙眼睛,在火光照耀下,竟有一種近乎獸性的純粹。不是愚蠢的勇氣,也不是卑劣的投機,更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時的那種必然的狠戾?不,更深,像暗處打磨過、終于見光的匕首。
許久,墨山布滿裂紋的臉上擠出更深的溝壑。那不是笑,更近似一種……確認?!袄碛?。”
“他們惹了我。”林峰指向腰間深可見骨的傷口,“那只熊。那群狼。還有讓它們發(fā)瘋的東西。我想活著,就得弄死它們,或者弄清它們發(fā)瘋的根源?!彼D了頓,舉起月華靈石,“還有……這個。我能感覺到它恢復力在衰退,快沒用了。但我需要更強的力量。那東西,您口中的‘大東西’……能給我力量嗎?”
坦白的直白,甚至帶著赤裸的貪婪。
墨山渾濁的眼珠盯著那塊流轉微光的靈石,又緩緩抬起,落在林峰眉心上?!昂谩:軤€的理由……但對胃口。老頭子沒幾年活頭了,缺條腿幫我跑動的人?!彼菔莸氖謴呐赃吰ざ牙锍槌鲆痪戆迭S色、邊緣磨損得厲害的厚皮,“鬼哭林地形圖。魔狼群三個可能的落腳點標紅了,蛇紋豹活動區(qū)畫了黑叉。別靠近?!彼痔哌^來一張黑沉沉的角弓和幾支鐵頭骨箭,“最北那個紅點,離一個廢棄的古祭壇不遠,也離最近的狼巢不遠。天亮出發(fā),三天內,我要知道那附近有什么東西能讓狼群圍而不入,或者……能讓它們這么瘋!”
他指著地圖上一個最遠、標記最復雜的紅點。
林峰接過冰冷的角弓和粗糙沉重的骨箭。弓身布滿劃痕,握上去有血液凝固般的粘滯感。地圖古老,線條粗獷,標記著扭曲的符號。最北的紅點旁,用暗紅的礦物涂出一個小小扭曲的圖形——像殘破的方尖碑,又似斷裂的石環(huán)。
【成就任務第一階段更新:抵達目標區(qū)域“古祭壇廢墟”周邊?!?/p>
墨山不再言語,裹緊皮甲靠著火堆坐下,闔上雙眼,氣息迅速變得悠長而沉凝,如同沉寂的巖石。只有篝火燃燒的聲音在石廳內回蕩。
林峰盤膝而坐,心神沉入體內。煉體境一重初期的境界尚不穩(wěn)固,微弱的勁氣在丹田氣海如同一縷煙氣。他將全部的意念沉入丹田,感受著月華靈石的溫涼能量一絲絲匯入筋脈。這能量太稀薄了!靈石的光芒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表面的瑩潤開始變得粗糙。
他需要力量。
石廳幽深,唯有篝火映照。墨山的呼吸近乎消失。就在林峰精神高度集中,試圖榨取最后一絲靈石能量時——
識海深處,那面一直沉寂的無名古盾,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冰冷、古老、如同沉睡億萬年的冰川開裂了一絲縫隙。
一絲無形的波動,精準地捕捉到了月華靈石逸散出來的最后一絲微弱月華精粹,瞬間將其吞噬!林峰甚至沒來得及反應。掌中的月華靈石徹底化作普通碎石。緊接著,那絲波動并未停止,竟循著林峰催動氣血運行的路徑,無聲無息地流竄而下——
丹田氣海內,那縷微薄的氣旋微微一顫,竟似被無形之手捏了一下!旋轉的速度驟然提升了一線,雖然微不足道,卻真實不虛!
【警告:不明能量侵入!丹田運轉速率提升1.3%!狀態(tài):穩(wěn)定。來源:無名古盾(輕微波動)】
林峰猛地睜開眼!墨山依舊沉睡如石。篝火噼啪作響。
他緩緩攤開手掌,碎石粉末從指縫滑落。目光轉向腰間,那里只有猙獰的傷口,但更深處的丹田,那縷氣流的運轉確實有了一絲不同。
這殘破的盾……不僅防御精神,還能吞噬能量反哺自身?!
未知的器靈……殘存的意念……它在主動尋求能量復蘇?
林峰閉上眼,感受著那冰冷沉寂的波動再次緩緩沉入盾牌深處,仿佛從未出現過?;鹧嬖谀樕咸鴦?,熱流驅散不了心底深處的寒意。這面盾牌是護身符?抑或是……一個更可怕的寄生體?
夜色如墨,石廳外的鬼哭林深處,又一聲悠長凄厲的狼嚎,撕破寂靜的夜空,如同催命的號角。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