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醫(yī)院的單人病房里，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潔白的床單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許翊稔半靠在床頭，額角的紗布已經(jīng)拆掉，只留下一塊淡粉色的痂。他手里握著手機，屏幕上是和吳邪的聊天界面，指尖懸在屏幕上方，斟酌著字句。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輕點手機屏幕。
許翊稔：【學長～(????-)?打擾你啦！這兩天躺著沒事干，又把《華夏古建筑構(gòu)造》翻出來看了。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學長！】
消息幾乎是秒回，吳邪似乎正好在看手機。
吳邪：【嗯？學弟你說。躺著別太費神，注意休息?！?/p>
看到“學弟”這個稱呼，許翊稔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
許翊稔：【嗯嗯，我知道的！就是看到關(guān)于榫卯結(jié)構(gòu)的承重分析，特別是那種大型殿宇的轉(zhuǎn)角鋪作，書上說“偷心造”和“計心造”的力學分布差別很大……學長當年學這部分的時候，有沒有什么特別深刻的體會或者覺得特別精妙的案例呀？】
吳邪：【……確實，古人的智慧在結(jié)構(gòu)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尤其是看到實物，那種精巧和力量感結(jié)合的美，比書上描述更震撼。說到案例，我個人一直對江南一帶的某些水鄉(xiāng)民居的穿斗式結(jié)構(gòu)很感興趣，簡潔實用，與環(huán)境的融合度極高?！?/p>
江南水鄉(xiāng)民居！穿斗式！
許翊稔的眼睛瞬間亮了，像發(fā)現(xiàn)了寶藏。他強壓住興奮，手指飛快地打字：
許翊稔：【哇！學長說得太好了！我也覺得實物比圖片震撼百倍！江南水鄉(xiāng)那種輕盈又穩(wěn)固的感覺，真的好棒！學長最喜歡的是哪種具體形制？或者有沒有特別欣賞的某個建筑？】
吳邪認真思考了一小會，而后打字回復(fù)。
吳邪：【嗯……像烏鎮(zhèn)、西塘那些臨河而建的老宅子，尤其是帶閣樓和美人靠的，比例協(xié)調(diào)，細節(jié)耐看。或者徽派建筑的馬頭墻，在力學和美學的平衡上也很有意思?！?/p>
目標鎖定！
許翊稔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烏鎮(zhèn)/西塘風格的老宅子，帶閣樓和美人靠，或者徽派馬頭墻！這些都可以用精巧的榫卯結(jié)構(gòu)復(fù)刻出來！他已經(jīng)開始在腦海里構(gòu)思模型的雛形了。
不能只想著吳邪！那樣太過明顯了。救他的還有胖子和那位沉默寡言的“小哥”。報恩要全面，不能厚此薄彼，這樣也顯得他懂事。
許翊稔：【謝謝學長解惑！感覺思路清晰了好多！對了學長，這次真是多虧了你，還有胖哥和那位……張起靈大哥救了我。我特別想好好謝謝他們，但又不知道他們喜歡什么……學長跟他們熟，能給我點建議嗎？（拜托拜托.JPG）】
吳邪：【(＾◇^)胖子啊……他這人實在，最愛的就三樣：好吃的，好酒，還有就是鼓搗他那點古玩小玩意兒。你要真想謝他，帶點好下酒菜或者新奇有意思的小玩意，比什么都強，他準樂呵?！?/p>
許翊稔趕緊記下：胖子：好酒好菜，新奇有趣的小玩意。
吳邪：【至于小哥……他比較……特別。物質(zhì)上的東西看得很淡。硬要說的話，他需要一些實用、耐用的戶外裝備，衣服鞋子什么的，他巡山損耗大?；蛘摺焚|(zhì)好的刀油、磨刀石這類維護工具，他可能用得上。不過你千萬別破費，他不在意這些的。】
實用、耐用、戶外裝備、刀油磨刀石！許翊稔默默記下。這位張大哥果然人狠話不多，連喜好都這么硬核。不過沒關(guān)系，實用派的好感度，用實用派的東西來刷！
許翊稔：【好的好的！我記住啦！謝謝學長指點！我一定好好準備！????????)?。學長你真是太好了，不僅救了我，還幫我這么多忙……】
吳邪：【舉手之勞，別總把謝謝掛嘴邊。你好好養(yǎng)傷，早點康復(fù)就是最好的感謝了。有事隨時問我。】
放下手機，許翊稔長長舒了口氣，感覺比做了一套高數(shù)題還緊張，但心里卻像揣了個暖爐，熱乎乎的。
不僅套出了學長最欣賞的建筑類型，還搞清楚了胖哥和張大哥的喜好。
他看著窗外晴朗的天空，仿佛已經(jīng)看到自己捧著一個精心制作的榫卯結(jié)構(gòu)江南小筑模型，站在吳邪開的農(nóng)家樂門口的樣子。
還有給胖子的特色酒水，給張起靈大哥的頂級戶外沖鋒衣和一套專業(yè)刀具護理套裝……
“完美！”許翊稔小聲嘀咕了一句，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和期待。他拿起旁邊的紙筆，開始涂涂畫畫，勾勒起心中那個送給“學長”的第一份禮物的草圖，眼睛亮得驚人。
——
江南的暑氣還未完全退去，許翊稔已經(jīng)利落地辦妥了畢業(yè)的一切手續(xù)，學位證和畢業(yè)證安靜地躺在行李箱最里層。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回了雨村附近的小鎮(zhèn)。
目標明確——那套在住院期間就通過視頻通話遠程敲定并迅速裝修完畢的房子。
房子就在“喜來眠”農(nóng)家樂斜對面不遠，步行不過三五分鐘。
位置是他反復(fù)研究地圖、甚至托人實地看過采光才定下的。
兩層小樓帶著個小院，白墻黛瓦，風格盡量融入了雨村的質(zhì)樸，內(nèi)部裝修則是簡約舒適的現(xiàn)代風，能最快入住。
推開新家的門，空氣里還殘留著一點新家具和油漆混合的味道，但許翊稔的心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飛向了斜對面。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雀躍和一絲緊張，拿起早已準備好的三個禮盒，步履輕快地走向“喜來眠”。
正是午后，農(nóng)家樂大堂里沒什么客人，只有風扇在頭頂嗡嗡地轉(zhuǎn)著。
胖子正翹著腳在柜臺后打盹兒。
吳邪則坐在靠窗的竹椅上，翻著一本舊書。
張起靈的身影沒見著，大概在休息或者又在某個角落擦拭他的刀。
“胖哥！吳學長！”許翊稔帶著笑意的清朗聲音響起，瞬間打破了午后的寧靜。
胖子一個激靈醒過來，眼睛里還帶著點迷糊。
吳邪聞聲抬起頭，看到門口拎著禮盒、笑容燦爛的許翊稔時，眼中掠過一絲明顯的驚訝。
“喲！小許同學？！”胖子瞬間清醒，樂呵呵地迎上來。
“你這……傷都好利索了？怎么跑這兒來了？快進來快進來，外頭熱！”
許翊稔走進涼爽的大堂，將三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小心地放在桌上。他先拿起那個最大、也最費心思的長條形禮盒，雙手遞給吳邪，眼神亮晶晶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學長，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謝謝你之前的照顧！”
吳邪疑惑地接過，入手頗沉。他小心地拆開包裝，當里面的東西完全展現(xiàn)時，他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一個極其精巧的榫卯結(jié)構(gòu)建筑模型。
并非宏大的宮殿，而是典型的江南水鄉(xiāng)民居：黛瓦白墻，臨水而建，精致的閣樓探出，美人靠的欄桿纖毫畢現(xiàn)，甚至還有一座小小的拱橋連接兩岸。
模型通體由深色硬木制成，沒有一根釘子，全靠復(fù)雜精巧的榫卯咬合，比例完美，細節(jié)驚人，透著濃濃的古韻和匠心。
底座上還刻著一行小字：致吳邪學長，感念相助。落款是許翊稔的名字縮寫和一個小小的建筑圖標。
“這是……你做的？”吳邪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贊嘆，指尖輕輕拂過那光滑的木構(gòu)件。這份禮物的用心程度和技藝水平遠超他的預(yù)料。
“嗯！”許翊稔用力點頭，臉上泛起紅暈，“住院時問了學長喜歡什么樣的建筑，就試著做了這個。手藝不精，學長別嫌棄?！彼焐现t虛，眼神卻緊緊盯著吳邪的反應(yīng)，期待著他的評價。
“這還叫手藝不精？”胖子湊過來，嘖嘖稱奇，“好家伙！這可比天真那些圖紙看著帶勁多了！小許同學，你還有這本事呢！”
吳邪看著模型，又看看眼前眼神晶亮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覺揚起溫和的笑意：“非常精致，我很喜歡。謝謝你，翊稔?！彼辛嗣郑辉偈巧璧摹S同學’。
得到肯定的許翊稔心里樂開了花，趕緊拿起另外兩個盒子。一個遞給胖子：“胖哥，這是給你的！一點小意思，感謝你和張大哥的救命之恩！”
胖子樂顛顛地接過，迫不及待地打開。里面是兩瓶包裝考究的年份好酒，還有一套造型別致、仿古做舊的黃銅酒具，既實用又新奇有趣。
“哎喲！懂我！太懂我了！”胖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愛不釋手地摸著酒瓶。
“小許同學，夠意思！今晚胖哥就給你露一手，想吃什么盡管點！胖哥請客！”
許翊稔連忙擺手：“別別別，胖哥，該付錢還得付錢！我就是饞你的手藝了，特意來花錢品嘗的！”他笑著指向最后一個盒子，“這個是給張起靈大哥的，他……”
“小哥在里屋?！眳切笆疽饬艘幌潞笤旱姆较颉?/p>
許翊稔點點頭，把那個方方正正、質(zhì)感硬朗的盒子放在靠近后門邊的桌子上：“麻煩學長待會兒轉(zhuǎn)交給張大哥吧。是些實用的東西，沖鋒衣、鞋子，還有一套進口的刀油和磨刀石，希望他用得上?！?/p>
吳邪看著那個盒子，眼神微動。這小子，真按他說的準備了。這份心思……他看向許翊稔，語氣帶著關(guān)切：“你有心了。不過，你怎么突然跑雨村來了？畢業(yè)的事都辦完了？有地方住嗎？”他頓了頓，很自然地補充道：“要是沒找到地方，不嫌棄的話，可以先住喜來眠這邊，房間是有的?！?/p>
住喜來眠？！
許翊稔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誘惑瞬間襲來！和學長朝夕相處？這簡直是夢想照進現(xiàn)實！他幾乎要脫口答應(yīng)。
不行！許翊稔！計劃！你的計劃是近水樓臺，徐徐圖之！住進來目標太大，容易露餡，而且……會打擾到他們原本的生活。
他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和巨大的遺憾，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又帶著點不好意思：“謝謝學長！畢業(yè)的事都辦妥啦！地方……也找好了?！彼噶酥感睂γ妗?/p>
“我看雨村這邊環(huán)境特別好，建筑也很有特色，特別適合采風和研究。正好看到喜來眠旁邊有套房子在賣，就……買下來了。以后，咱們就是鄰居啦！”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順便”買的，為了“學術(shù)研究”。
“買……買下來了？”胖子剛擰開一瓶好酒準備聞聞，聞言手一抖，差點把酒灑了，眼睛瞪得溜圓，看看許翊稔，又看看吳邪，“小許同學，你這……動作夠快的啊！”
吳邪也明顯愣了一下，目光在許翊稔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想從他輕松的笑容里分辨出什么。
為了采風研究建筑，就順手買了套房子？這理由……未免太“壕”無人性，也透著點說不清的刻意。他想起胖子之前的調(diào)侃，心中那點異樣的感覺又浮了上來。
“咳，”吳邪清了清嗓子，壓下思緒，臉上重新掛上溫和的笑意，“那挺好，以后就是鄰居了。歡迎隨時過來玩。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了，嘗嘗胖子的手藝，就當……喬遷飯？”
許翊稔本想送完禮就識趣地告辭，沒想到會被留下吃飯，心里簡直樂開了花，臉上卻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那……那就打擾學長，胖哥還有張大哥了！恭敬不如從命！”
那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至少表面上是）。
胖子使出渾身解數(shù)，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席間不斷夸贊許翊稔送的酒好，酒杯也趁手。
吳邪話不多，但會適時給許翊稔夾菜，詢問他房子的情況和新生活是否習慣。
許翊稔則乖巧應(yīng)答，努力扮演一個熱愛建筑、初來乍到的鄰居學弟。
飯后，許翊稔起身告辭。吳邪和胖子將他送到門口。
“以后常來玩啊，小許同學！鄰居嘛，別客氣！”胖子熱情地揮手。
吳邪也點點頭，語氣溫和：“嗯，隨時歡迎。有什么事需要幫忙，直接過來說一聲?！?/p>
“好！一定常來打擾！謝謝學長，謝謝胖哥！”許翊稔笑容燦爛地揮手告別，轉(zhuǎn)身走向自己亮著溫暖燈光的新家。
踏進自己家門的那一刻，許翊稔才徹底放松下來，靠在門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和興奮。
第一步，成功！
模型送了，禮物送了，鄰居身份坐實了，還被邀請“隨時來玩”！
他抬手聞了聞指尖，仿佛還能聞到那間屋里淡淡的皂角香和飯菜香。
靠近學長的路，似乎比想象中……更順利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