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辛衍承認(rèn)他將貓薄荷留下，是想試探貓薄荷究竟是不是精神體。
精神體在遇到危險時可以返回本體精神圖景中，想要徹底殺死精神體唯有本體死亡，精神體才會徹底消亡。
離開了嗎？黎辛衍戴著白手套的手捂住心口。
灰藍(lán)的雙眸第一次露出茫然無措的神色。
為什么他的心會感到空洞，不就是一夜情對象的精神體而已。
老板見黎辛衍在走神，流著口水朝他撲來，臉龐上遍布蛛網(wǎng)般的裂紋，鮮紅的血肉翻飛，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只因裂紋中心有一顆被白色絨毛包裹著的綠褐色種子。
黎辛衍閃身躲開，趁對方還沒爬起來之際，直接踩斷他的手腳。
翠綠的晶核花盆掉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滾動，一直撞上墻壁，靠著床頭柜夾角才停下來。
那小草好像很喜歡這個花盆，黎辛衍抬腳，只是在看到花盆上沾染的口水，又收回來腳，嫌惡地撇過頭。
算了，草都跑了，還留著花盆做什么。
厚底軍靴踩在玻璃渣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然而就在他即將跨出房間時，一聲輕微與玻璃渣聲截然不同的聲響起。
黎辛衍猛然回頭。
就見，胡桃木床頭柜和墻壁的縫隙中伸出兩片綠葉，正艱難地扒拉著地上臟兮兮的花盆。
黎辛衍……
果然是個傻的。
這個時候不返回精神圖景中，還惦記著一個破花盆。
黎辛衍揉了揉太陽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棵笨薄荷究竟是什么還有待確認(rèn)，但黎辛衍可以確認(rèn)絕對不是圣城為他設(shè)置的陷阱。
走過去，提溜著葉片將祁秞拎了出來。
自己居然被這個人類發(fā)現(xiàn)了！
他的逃跑計劃還沒開始就失敗了？
“哎~我的花盆。”
祁秞急切地拍打黎辛衍的手背，指了指地上的花盆。
花盆中的能量他還沒汲取完吶！
“太臟了，不要了。”
祁秞夾在黎辛衍指縫間，葉子依依不舍地朝著花盆方向伸展。
黎辛衍用手帕包裹住祁秞的根須握在掌心。
“你是究竟是什么？聰明得不像精神體，卻又能疏導(dǎo)哨兵?！?/p>
之前還帶著他的氣息。
黎辛衍看著用葉片蹭自己指節(jié)，一副討好姿態(tài)的小草。
“你……你是植物不是小狗?！?/p>
祁秞不管，四片葉子輪翻裹著他的手指。
這個人類摸著還挺舒服的，雖然暖暖的，但祁秞更喜歡人類不帶這白色手套摸他的感覺。
麻麻的酥酥的。
祁秞蹭著蹭著就忘了最開始的目的，將花盆的事拋諸腦后，一門心思想扒掉黎辛衍的手套。
黎辛衍看著被白胖根須纏繞的五指，眼眸深處的寒霜融化了一瞬。
“你這是在討好我，還是在占我便宜，嗯？”
祁秞抬起枝干看了眼說話的黎辛衍，不理解他的意思。
眼看著小草拖著帶泥土的根須咕蛹著爬上手背，大有往他胳膊上爬的趨勢，趕忙出聲阻止。
“好了，老實點，等會給你弄一個新的花盆。”
“好哦~”
祁秞一聽有新的花盆，眼睛一亮，乖乖爬回指縫間，纏繞在黎辛衍指尖的根須也爬進(jìn)手帕里蜷縮。
“還挺聽話的。
黎辛衍嘴角噙著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點了點嫩綠的葉尖，將祁秞塞進(jìn)胸前口袋。
“抓緊，別掉出來了?！?/p>
黎辛衍長腿在陽臺借力一蹬，輕松躍上屋頂。
此時，街道上游走的鎮(zhèn)民已經(jīng)消失不見。
祁秞是個待不住的，兩片葉子抓著口袋邊沿，一片葉尖緩緩冒了出來。
周圍的景物快速倒退，風(fēng)在耳邊呼啦作響。
這一切都是祁秞從未有過的體驗。
哇哦~這就是上天的感覺嗎！太刺激了~
景物變化得太快，祁秞眼睛都看不過來，情不自禁將大半個枝干伸到口袋外。
快速移動帶起的勁風(fēng)拉扯得作戰(zhàn)服獵獵作響，也刮得祁秞睜不開眼。
“回去。”黎辛衍用手指夾著枝干將祁秞按了回去。
“我不。”
祁秞用力抓著口袋邊沿，頂著頭頂?shù)闹亓颗ν吓馈?/p>
黎辛衍感受到指尖傳來細(xì)微阻力，眼瞳劃過無奈。
這小草越發(fā)鬧騰了。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fā)生的戰(zhàn)斗，
黎辛衍停下腳步，加重語氣威脅道：“再把葉子露出來讓我看到，你想要的花盆就沒了?！?/p>
被根須和葉片緊緊纏繞的手指一輕，衣兜最底部微微突出一個小鼓包。
黎辛衍很滿意小草的識時務(wù)。
……
等黎辛衍趕到小山丘下時，想象中激烈戰(zhàn)斗場景并沒有發(fā)生。
滿天飄絮的柳樹下，狼形擬態(tài)的杜衛(wèi)正和一群將自己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人對峙。
在那群人的身后，躺著滿地尸骨。
被寄生的人排著隊踩著滿地尸骨，主動把自己往柳樹樹干上突起的木刺上送。
鮮血將周圍土地染黑，卻沒有血腥味，反而有種天然植物散發(fā)的氣息，甜香中摻雜著苦澀的味道。
只需一眼，黎辛衍就知道那些被寄生的人已經(jīng)沒救了。
黎辛衍落到杜衛(wèi)旁邊，有些疑惑他肢體為什么這么僵硬，低聲詢問：“發(fā)生了什么？”
杜衛(wèi)僵硬地轉(zhuǎn)過頭，一雙獸瞳有了亮光。
“隊長你可算來了，這些人說這柳樹是他們祠堂的守護(hù)神不準(zhǔn)我動手?！?/p>
“還……”
杜衛(wèi)委屈巴拉地指著地上，兩具被吸干鮮血的尸體告狀，“我動一下，他們就抹脖子?！?/p>
他從來沒遇到這種人，怎么說都不聽，只要他一動，就二話不說直接抹脖子。
黎辛衍看了眼地上的尸體，又仰頭看了看柳樹枝干上晃蕩的干尸，心中有了猜測。
嗓音低沉， 不疾不徐道：“這柳樹變異是你們所為?！?/p>
！
杜衛(wèi)梗著脖子看向面前這群弱小的普通人。
“是我們，裁決官大人。”領(lǐng)頭人走了出來。
嗓音嘶啞透著極度虛弱，佝僂的背脊如風(fēng)中殘燭，這人沒多少時間了。
黎辛衍快速做出評估。
“既然認(rèn)識我？你想必去過邊境?！?/p>
領(lǐng)頭人態(tài)度恭敬，“我是一名分化值只有三十的低階哨兵，曾經(jīng)在邊境參加過幾次月食入侵?！?/p>
黎辛衍神情嚴(yán)肅：“那你應(yīng)該知道覺醒者的職責(zé)，獵殺變異體驅(qū)除灰霧，成為保護(hù)普通人的盾牌。”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要做出這樣的事情?！?/p>
“哈哈哈，裁決官大人你看我?！鳖I(lǐng)頭人扯掉披風(fēng)，殘破的半邊身體皮肉扭曲焦黑，形同腐朽枯木，頭頂獸耳只剩下半截卷曲萎縮。
“老劉，小心被寄生?！鄙砗笥腥丝焖贀炱鹋L(fēng)想為他披上。
劉奔推開那人，指著自己的殘肢，神情格外激動，“我一直以身為覺醒者而驕傲，我在邊境獵殺變異體出生入死無怨無悔。”
劉奔眼神怨毒又暢快地看著不斷送死的人。
“而他們?yōu)榱擞X醒精神體，用我兒子做實驗，那是我媳婦用命換的孩子?。 眲⒈伎薜睦蠝I縱橫，用僅剩的手捶打胸口。
“都怪我，即使邊境條件再艱苦，我應(yīng)該把他帶著一起?！?/p>
“是他們該死，我們就是要讓他們?yōu)槲覀兊暮⒆优阍帷！?/p>
“他們就是一群畜牲?！?/p>
一時間人群激憤。
黎辛衍對實驗兩個字相當(dāng)敏感，幾乎已經(jīng)到了應(yīng)激的地步。
“什么實驗？這小鎮(zhèn)究竟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