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凡立刻停止了催動,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
他順著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
手臂上,那條被暖流艱難沖擊過的經(jīng)脈位置——
皮膚下的血管隱隱凸起,呈現(xiàn)出一種不正常的淡紅色,灼痛感持續(xù)不斷。
那一寸的經(jīng)脈通道,雖然依舊狹窄的可憐,雖然內(nèi)壁的“垢殼”只是被磨掉了極其淺薄的一層表皮,但……壁壘稍微松動了。
不再是絕對死寂、堅不可摧的銅墻鐵壁。
彷佛那層隔絕了他與天地靈氣、斷絕了他道途的詛咒枷鎖,被硬生生的撬開了一道細微裂縫。
引氣入體!
雖然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雖然運行得無比艱澀痛苦,但這……便是引氣入體的雛形。
是靈力在他經(jīng)脈中艱難運行的跡象。
是他踏上修行之路那遙不可及的第一步。
而這一切的源頭,竟然來自于這片蘊含著無盡劇毒和混亂的廢棄垃圾場。
來自于這枚神秘莫測、玄妙非常的黑珠。
“這,這……”
趙不凡呆坐在冰冷的山石旁,任憑山風吹干他額頭的冷汗,意識卻沉浸在巨大的震撼與狂喜之中。
他找到了!
他終于找到了!
他找到了打破他那“天生劣根”詛咒的可能。
雖然前路依舊荊棘密布,但這縷淡金色的暖流,這絲微弱的“氣感”,這一寸被艱難打通的壁壘,就是撕破無邊黑暗的第一縷曙光。
就是他絕境之中,那唯一的、真實的希望。
就是獨屬于他趙不凡的——“破”!
“廢丹,廢料,垃圾……”
趙不凡緩緩的低下頭,目光不再是看向腳下的泥土,而是仿佛穿透了山體,再次投向那深藏山腹的污穢洞窟。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復雜——
最初的恐懼、厭惡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敬畏與激動。
他掙扎著站起身,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目光熾熱的掃視著這片荒僻的后山——
嶙峋的怪石,虬結(jié)的灌木,潮濕的苔蘚……
在他眼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層全新的色彩。
那洞窟的入口,那叢藤蔓,不再是通往地獄的門戶,而是通往他新生的秘徑。
“原來……這才是我的‘靈丹’!我的‘妙藥’!我的……未來之路!”
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卻帶著一份斬釘截鐵的堅定。
然而,這份激動和狂喜如同沸水,在冰冷的現(xiàn)實面前快速冷卻。
趙不凡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因激動而留下的淚痕,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冷靜——
危機并未解除,反而因為他這驚天的發(fā)現(xiàn)而變得更加緊迫。
他必須盡快離開這片區(qū)域,并且,短時間內(nèi)絕不能再來。
至少要等到風平浪靜,確認無人察覺異常之后。
他身上的異味是個大麻煩。
洞窟那混合了無數(shù)種腐敗、劇毒物質(zhì)的惡臭氣味,似乎已經(jīng)浸透了他粗布衣衫的每一根纖維。
即使他用力拍打,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腥氣依舊頑固的縈繞不散。
若他這副模樣回到記名弟子聚居的石屋區(qū)域,無異于舉著牌子宣告自己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王力那幫人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找茬甚至構陷的機會。
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不遠處一條從更高處巖石縫隙中滲出、匯聚而成的細小山澗上。
水流清冽,在石頭上沖刷出光滑的痕跡。
此刻干渴的感覺再次向他襲來。
沒有猶豫,趙不凡飛步走過去。
很快,小山澗便映入眼前。
他顧不得山澗水冰冷刺骨,先是大口喝了幾口水。
然后他直接脫下身上那件破舊不堪、沾滿泥污和異味的粗布外衫,用力的在澗水中搓洗起來。
冰冷的山澗水讓他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用力揉搓著衣物的每一寸,試圖將那頑固的腐臭氣味洗掉。
同時,他也捧起冰冷的澗水,反復沖洗著臉頰、脖頸和手臂上沾染的污漬和灼痕。
洗刷了好一陣,直到雙手凍得通紅麻木。
他才將濕漉漉、依舊帶著些微水腥氣的外衫擰干,重新套回身上。
冰冷的濕衣緊貼著皮膚,帶來一陣寒顫,卻也讓他昏沉的頭腦更加清醒。
他沒有立刻返回那個冰冷破敗的石屋——
此刻回去,異常的疲憊狀態(tài)、濕透的衣衫以及身上殘留的、難以完全消除的淡淡異味,極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煩。
他需要時間!
他需要絕對安靜的時間和相對隱蔽的空間,來消化這驚天的發(fā)現(xiàn),來鞏固這得來不易的一絲成果,更要為下一次的“覓食”制定周密的計劃。
趙不凡目光掃過山坳深處更荒僻、怪石林木更密集的區(qū)域。
他邁開腳步,拖著依舊虛弱疲憊的身體,朝著更深處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踏得很穩(wěn),盡管身體在抗議,但心底那縷淡金色的希望之火,卻支撐著他,照亮了眼前這片曾經(jīng)荒涼絕望的后山。
終于,在一處背風向陽、被幾塊巨大山石半包圍的凹地里,他停了下來。
這里地勢相對隱蔽,巨大的山石擋住了大部分來自山下的視線,只有頭頂一小片天空灑下溫暖的光線。
趙不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了些許。
他背靠著冰冷而堅實的大石緩緩坐下,讓疲憊不堪的身體沉入厚實的枯葉之中。
然后他閉上眼,細細感受其體內(nèi)丹田氣海的微弱變化。
......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睜開眼時——
天已昏暗。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先前土薯帶來的虛浮飽脹感早已消失。
于是,他憑著感知在附近尋到幾處隱藏的土薯,隨手折了一根樹枝便挖了起來。
這一次,趙不凡足足挖出了十多根手指粗細的土薯。
隨后,他的目光轉(zhuǎn)向附近的幾根樹竹,費了好大功夫,才從其中一根樹竹截下一個可以裝水的竹筒。
帶著滿滿的收獲感,他走回小山澗,用竹筒盛滿水。
然后他的目光盯向那冰冷破敗的石屋方向,小心翼翼的移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