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哄好了這個小祖宗,馬車也差不多抵達了致知書院。
致知書院坐落在京城南邊,占地廣闊,環(huán)境清幽。
朱紅色的高大院門上,懸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額,上書“致知書院”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據(jù)說是開國文宗的手筆。
此刻,書院門口人來人往,大多是前來報名的學子,有錦衣華服的世家公子,也有青衫布衣的寒門書生,一派熱鬧景象。
秋誠和秋桃溪下了馬車,便徑直走向?qū)iT負責入學登記的辦理處。
辦理處的老師是一位年過半百、山羊胡子的老者,神情頗為嚴肅。
他抬頭看了秋誠一眼,又低頭翻了翻名冊,問道:“姓名,年庚,何方人士?”
“晚生秋誠,年十八,京城人士?!鼻镎\拱手答道。
那老師聞言,又打量了秋誠幾眼,見他身材挺拔,眉宇間帶著一股英氣,可見傳言非虛,這位成國公的養(yǎng)子是個英姿颯爽的人物。
便撫著胡須道:“秋公子儀表不凡,想必是來報考我院白虎院的吧?白虎院今年新設(shè)了幾個騎射名額,以秋公子的身手,想來是十拿九穩(wěn)?!?/p>
秋誠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不愛詩書愛弓馬,這位老師顯然也早有耳聞。
秋誠微微一笑,道:“多謝老先生吉言。不過,晚生今日是想來參加青藜院的入院考試。”
此言一出,那老師手中的毛筆都險些掉落,他訝然地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青……青藜院?秋公子,你莫不是在說笑?”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哄笑聲。
“哈哈哈!我沒聽錯吧?這個成國公府的便宜養(yǎng)子,居然想進青藜院?他以為青藜院是什么地方?收破爛的嗎?”
“就是,一個只知道打架斗毆、舞刀弄槍的粗鄙武夫,也妄想與我等飽學之士同窗?真是滑天下之大只因!”
“我看他是前幾日打獵把腦子給打壞了吧!”
秋誠循聲望去,只見三位衣著華麗、神情倨傲的年輕公子正朝著他們這邊走來,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譏諷與不屑。
為首一人,約莫二十歲上下,身著一襲云錦杭綢的寶藍色長袍,腰束玉帶,頭戴金冠,面皮白凈,相貌倒也算得上英俊,只是那雙細長的眼睛里透著一股子陰鷙與傲慢。
此人正是當朝輔國公的世子王景昭。
他身旁跟著的兩人,則是他的兩個忠實狗腿子——安定侯嫡次子張世謙,以及順平侯嫡子趙伯雄。
這三人仗著家世顯赫,在京中橫行霸道慣了,平日里便最是看不起秋誠這般出身低賤的養(yǎng)子,又嫉妒他深得成國公府兩位小姐的親近,沒少在背后編排嘲諷他。
秋誠還沒來得及開口,他身旁的秋桃溪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瞬間炸毛了。
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叉著小蠻腰便沖了上去:“王景昭!你們胡說八道些什么!我哥哥怎么就不能進青藜院了?!”
王景昭斜睨了秋桃溪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輕佻的笑容:“喲,這不是秋家二小姐嗎?怎么?想替你這個便宜哥哥出頭?那你倒是說說,你這位只會打架的哥哥,有哪點文采能進得了青藜院???是會吟詩,還是會作對啊?”
“我……我哥哥他……”
秋桃溪一時語塞。她雖然堅信秋誠哥哥很厲害,但要說他具體的文采……她還真說不上來。畢竟,秋誠平日里在她面前,確實沒展現(xiàn)過什么驚人的文學天賦。
見她這副模樣,王景昭笑得更加得意張狂了:“哈哈哈!說不出來了吧?我就說嘛,廢物終究是廢物!”
他頓了頓,目光又轉(zhuǎn)向秋桃溪,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輕蔑:“至于你,秋桃溪,也不過是個半瓶子晃蕩的庸才罷了,連你姐姐秋莞柔的一半都比不上!她可是京城聞名的才女,你呢?除了會跟著你這便宜哥哥胡鬧,還會什么?”
“你……你竟然給罵我!”秋桃溪氣得渾身發(fā)抖,小臉漲得通紅。
小桃溪從小嬌生慣養(yǎng),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只可惜這王景昭家世并不比秋家差,甚至還要強上幾分,自然有底氣開口嘲諷。
秋誠見狀,眼神驟然一冷。
他可以容忍這些人嘲諷自己,但絕不能容忍他們欺負他的妹妹,侮辱他的家人……好吧,其實連自己被嘲諷他也忍不住的,不然喜歡打架斗毆的謠言是怎么傳出來的?
他上前一步,將氣得快要哭出來的秋桃溪護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看向王景昭三人,緩緩開口道:“王景昭,逞口舌之利,算什么本事?”
“哦?那依你之見,什么才算本事?”王景昭挑釁地看著他。
“很簡單。”秋誠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們就賭一場。今日這青藜院的入院考試,若是我秋誠能通過,你們?nèi)齻€,便在這書院門口,跪下給我妹妹磕頭道歉,然后學三聲狗叫。反之,若我通不過,我秋誠任由你們處置,條件一樣!”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一片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秋誠和王景昭等人身上。
王景昭三人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更加響亮的嘲笑聲。
“哈哈哈!這小子是瘋了吧?跟我們賭這個?”張世謙笑得前仰后合。
“他以為他是誰?文曲星下凡嗎?”趙伯雄也附和道。
王景昭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光芒,他上下打量著秋誠,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秋誠,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莫要后悔!好,本世子就跟你賭了!我倒要看看,你這個不學無術(shù)的廢物,是如何當眾出丑的!”
“一言為定!”秋誠斬釘截鐵地說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一場突如其來的賭局,就在這致知書院的門口,就此定下。
無數(shù)道目光,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災樂禍,都落在了秋誠的身上。
而那位入學辦理處的老師皺了皺眉,暗自嘆了口氣。
少年氣性,爭強好勝是好事,但也該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這秋誠不學無術(shù)是出了名的,別說王景昭,連他都不認為秋誠能通過考試。
但他作為老師,只負責監(jiān)督考試就夠了,不能牽扯進這些公子紈绔的斗爭里去。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聲若洪鐘:“既然秋公子執(zhí)意要報考青藜院,本校自沒有拒絕的道理。明日巳時,秋公子須得來此處參與考試,否則視為不通過?!?/p>
秋誠點點頭:“晚生記住了。”
見他不卑不亢、舉止合禮,這老師頗為惋惜。
多好的學生啊,怎么就不肯好好讀書呢?
這下好了,等明日對賭失敗,不管他認不認賬,都要變成笑柄了。
王景昭得意笑道:“秋誠啊秋誠,你我相識一場,明兒你就和我不是一個物種了,我還真有些舍不得?!?/p>
秋誠冷笑一聲,針鋒相對道:“王兄還是太善良了,我就不會舍不得。以后再遇著王公子的時候,我會專門帶著剩飯的?!?/p>
王景昭微微一愣,過了會兒才意識到秋誠是在罵他是狗,氣急敗壞地指著他:“哼,只會耍嘴皮子功夫,我倒要看看你明天能不能把考試罵到及格!”
秋誠懶得再搭理他,便拉著秋桃溪又上了馬車,在一眾學子或同情或看好戲的目光中,先行返回了國公府。
秋桃溪一直表情古怪地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
秋誠笑著撫了撫她額前秀發(fā):“放心吧,你哥哥很厲害的!”
“我是很擔心誠哥哥啦……”秋桃溪垂下腦袋,“可是誠哥哥,你有沒有想過,我還要上學呢?”
秋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