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陰風怒號。
蕭云趴在懸崖邊緣，十指深深摳進巖縫。下方百丈處，那顆拳頭大小的灰色珠子正在幽冥淵的罡風中沉浮，表面流轉著詭異的暗紋。
"再往前一步，你就會死。"
三日前那個神秘老道的話猶在耳邊。蕭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死死鎖定那顆珠子。五年來，他每天子時都會夢到這顆珠子，昨夜夢境突然清晰到能看清珠子上每道紋路——就在這幽冥淵底。
"天缺之體還妄想仙途？"身后傳來趙虎的嗤笑，"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省得浪費宗門糧食！"
蕭云沒有回頭。他知道趙虎帶著兩個跟班就站在三丈外，腰間儲物袋里還裝著他剛領的月俸——三塊下品靈石和一瓶聚氣丹。五年來，這個仗著叔叔是外門執(zhí)事的惡霸搶了他三十七次月俸，打斷過他兩根肋骨。
"虎哥跟你說話呢！"一塊碎石砸在蕭云背上。
罡風突然變向，那顆灰珠被卷向更深處。蕭云瞳孔驟縮，夢境中那種血脈相連的悸動再次襲來。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松開手指，縱身躍入深淵！
"瘋了！"趙虎的驚呼從頭頂傳來，"這廢物真跳了！"
下墜的狂風撕扯著衣袍，蕭云卻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灰珠。當指尖觸及珠面的剎那，一股冰涼刺骨的能量順著手臂竄入心臟。他眼前一黑，耳邊響起萬千厲鬼的尖嘯。
"咚！"
預想中的粉身碎骨沒有到來。蕭云摔在一片柔軟如苔蘚的物質上，四周漆黑如墨。那顆灰珠正懸在面前，散發(fā)著幽幽微光。
"果然是你。"沙啞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混元道體，終于等到你了。"
蕭云渾身寒毛倒豎。借著珠光，他看到巖壁上浮現(xiàn)出一張由霧氣組成的鬼臉，眼眶處跳動著綠色火焰。
"誰？"他強忍恐懼，握緊剛從地上摸到的尖石。
鬼臉發(fā)出金屬摩擦般的笑聲："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治好天缺之體？"
蕭云呼吸一滯。天缺之體——這個讓他淪為笑柄的先天缺陷，丹田如漏勺般存不住半點靈氣。
"你能治？"
"我不能。"鬼臉突然撲到蕭云面前，"但它能。"
灰珠應聲飛入蕭云眉心！劇痛如潮水般襲來，他感覺頭骨被生生撬開，無數(shù)陌生畫面強行灌入腦海：九顆寶珠環(huán)繞著一個模糊身影...血海滔天的戰(zhàn)場...一道斬碎星辰的劍光...
"??！"蕭云抱頭慘叫，皮膚下浮現(xiàn)出與灰珠相同的詭異紋路。
鬼臉貪婪地注視這一幕："第一關，問心。"
蕭云眼前景象突變。他站在一片火海中，皮肉燒焦的氣味真實得令人作嘔。
"放棄吧。"鬼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把身體交給我，就不必承受這痛苦。"
火焰中浮現(xiàn)出過往畫面：六歲時被測出天缺之體時眾人的嘲笑；十歲被親生父親送到青冥宗時的冷漠背影；十五歲被趙虎踩在腳下吐口水...
"我...拒絕！"蕭云咬牙嘶吼，"這具身體再廢，也是我的！"
火焰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萬丈懸崖。鬼臉蠱惑道："跳下去，一切痛苦都會結束。"
蕭云冷笑："要跳早跳了！"說完主動躍入深淵。
下墜過程中，場景再次變換。他回到青冥宗外門，趙虎正帶人毆打他新交的朋友林小雨。
"求饒就放過她。"鬼臉循循善誘。
蕭云吐出一口血水："我蕭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畜生！"
黑暗如潮水退去。蕭云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崖底，灰珠靜靜懸浮在面前，表面的詭異紋路已變成柔和銀光。
"恭喜通過考驗。"鬼臉語氣復雜，"混元珠認可你了。"
蕭云還沒反應過來，灰珠突然沒入他丹田。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那些常年淤堵的經脈被一一沖開。最神奇的是，原本漏勺般的丹田處，出現(xiàn)了一個微型漩渦，將逸散的靈氣牢牢鎖住！
"這是..."
"混元珠第一重功效——補天闕。"鬼臉開始消散，"記住，珠在人在，珠亡..."
話未說完，鬼臉徹底消失。蕭云感到體內多了一股陌生能量，按照特定路線自動運轉。他試著揮拳，竟帶起破空之聲——這是煉氣三層才有的力道！
"轟?。?
頭頂傳來落石聲。蕭云抬頭，看見趙虎正探頭張望。四目相對的瞬間，對方見鬼似的縮了回去。
"見、見鬼了！那廢物還活著！"
蕭云咧嘴一笑。崖壁上那些原本陡峭的凸起，此刻在他眼中竟成了天然的階梯。他縱身躍起，手腳并用向上攀爬，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當蕭云翻上崖頂時，趙虎三人已經嚇傻了。這個平日連三丈矮墻都爬不上來的廢物，居然從百丈深淵徒手攀回？
"你...你別過來！"趙虎色厲內荏地拔出短劍，"我叔是外門執(zhí)事！"
蕭云沒說話，只是攤開手掌。一縷淡灰色靈氣在掌心流轉——這是貨真價實的煉氣期標志！
"不可能！"趙虎眼珠都要瞪出來，"天缺之體怎么能修煉？！"
蕭云突然前沖，速度快得拉出殘影。趙虎倉促劈砍的短劍被他兩指夾住，稍一用力就斷成兩截。
"這五年，承蒙關照。"蕭云把斷劍抵在趙虎咽喉，"現(xiàn)在，該我回禮了。"
半刻鐘后，蕭云掂著三個鼓鼓的儲物袋走向宗門。身后樹林里，趙虎三人被藤蔓捆成粽子倒吊在樹上，嘴里塞著各自的臭襪子。
"第一個問題。"蕭云對著月光查看戰(zhàn)利品，"混元珠是什么？"
第二個問題更讓他心悸："那個鬼臉...真的消失了嗎？"
山門處，值夜弟子正打著瞌睡。蕭云悄無聲息地翻墻而入，卻在轉角處撞上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傳功長老吳清風！
"深夜違規(guī)外出，該當何罪？"吳清風面無表情。
蕭云心跳如鼓。這位金丹期長老素來嚴厲，上次有弟子夜出被罰面壁半年。
"弟子知錯。"他低頭認罰，暗中警惕。若對方用神識探查，定會發(fā)現(xiàn)他體內異常。
吳清風突然伸手按在蕭云頭頂。就在蕭云準備拼命時，卻聽老者輕咦一聲："怪事。"
"長老？"
"你身上有幽冥淵的氣息。"吳清風目光如電，"去過那里？"
蕭云背后滲出冷汗。幽冥淵是宗門禁地，擅入者廢去修為逐出師門。
"我..."
"罷了。"吳清風竟收回手，"明日寅時來藏經閣見我。"
望著長老遠去的背影，蕭云滿腹疑竇。更詭異的是，當他回到簡陋的草廬，發(fā)現(xiàn)枕邊多了一本手抄冊子，封面上寫著《噬靈訣》。
翻開第一頁，赫然是句觸目驚心的話：
"天缺非缺，實為混元。噬盡萬靈，可補天闕。"
蕭云指尖發(fā)顫。這分明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功法！而落款處的"吳"字，更是讓他毛骨悚然——吳清風怎會知道他今晚的遭遇？
窗外，一只血瞳烏鴉靜靜注視著這一切，悄然振翅沒入夜色。